虽然池砚舟没觉得自己有事，但第二天还是只能扶着床边慢慢爬起来。

走路也像开了慢倍速，工作越堆越多，顾客们等得着急，不停地催。

但是催也走不快，他听着各种各样的话，有些头疼。

一整天他屁股都没沾凳子，才勉强在下班前十分钟干完活，没给同事留多余的工作。

周峻晨踩着他下班点才过来，看到的就是他单手扶着腰缓慢移动。

“你怎么了？”

“别提了，摔倒撞墙上了。”

周峻晨忍不住笑起来“平地都能摔，小时候太勤奋还没爬就着急走了吧。”

池砚舟立马机关枪一样抱怨起宋锦程那堆破烂事，直到和周峻晨一起坐到电脑前还没住嘴，他愤愤道“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赶还赶不走，要不是看在我室友的面子上，我早把他大卸八块了。”

周峻晨正在游戏登录界面，眼睛都没抬“真想让他走？趁半夜吓他，多吓几次他就受不住了。”

“往被窝放虫子之类的？”池砚舟想起小时候那段经历，摇摇头道“我还没那么变态，没碰到我底线的话就先这样吧，反正他也待不长。”

两个人开始对局，周峻晨的技术果然比他厉害，池砚舟打了这么多年游戏，还没遇见过这种对手，他极不服气“下次出来我肯定赢你。”

他已经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加练了。

“行，我等着你赢，明天还是这个点，你赢了饭店随便挑。”

池砚舟哇一声“这么有钱？我都没问过你，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公司打杂的，而且我也没钱，只是敢花。”周峻晨退出游戏界面起身“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现在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要回去吃我室友煮的面，那个味道太绝了，吃一次就忘不掉。”

“有室友爱就是好呀，不像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周峻晨眯着眼睛道“十句里面五句是骂你家那个小绿茶，剩下五句就是夸你室友，你说实话，是不是暗恋人家？”

“瞎说什么呢，我室友也是男生。”

“男生怎么了，思想不要那么过时嘛。”周峻晨贱兮兮地笑起来，池砚舟作势要拿键盘砸他，他才心满意足道“不跟你闹了，快走吧。”

一进家门就闻见面香味，池砚舟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到厨房里宋锦程整个挂在季屿川身上。

胳膊被这坨重物压到，季屿川的汤勺都拿不起来，他想让宋锦程先出去歇一会，宋锦程却道“我要学着做，等我学会就换我煮面，你就可以歇歇了。”

“好啊，我等着吃。那你往后靠一靠，别烫到你。”季屿川把宋锦程赶到离自己一步远的位置。

还换他煮面，说的好听，明明就是想偷学技术。池砚舟撇撇嘴，也凑过来，贴在季屿川身后“小作家，我也要学。”

“你最大的任务就是离我的厨房远一点，我可没有重新装修的打算。”季屿川用铲柄把他推出厨房。

池砚舟很心痛，他想，这明明就是偏见，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自己不会做饭。他早晚要靠自己做出一桌美食，证明给季屿川看。

宋锦程倒是说到做到，隔天就主动要求下厨，对他这种通体不勤的人来说也算是奇迹。

他切菜时手指紧贴着菜刀，落刀又十分用力，季屿川在旁边看得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不小心切到自己。

宋锦程的动作很生疏，不过做出来的面卖相倒是不错，他兴冲冲地往外端，却没想到半途中脚下一滑，左脚绊右脚就要摔在地上，季屿川连忙伸手去扶，那碗热汤便整个扣在他手上。

他捂住自己的手，痛到上不来气，池砚舟见状立马飞奔过来，拉着他去凉冲水。

他看着那块红肿的皮肤，心里比他自己受伤还难受。

“很严重吗，现在好点了吗？”宋锦程想凑过来看情况，池砚舟一下把他推远，彻底爆发“你来了之后从来没干过什么好事，我忍你很久了，你要么给我老实待着，要么趁早收拾东西滚蛋。”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现在是关心……”

池砚舟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他“这汤本来就应该洒在你身上，你但凡有点良心，现在就赶紧去买烫伤膏。”

宋锦程自知理亏，拿上钥匙下楼了。

“别这么说，锦程也不是故意的。”季屿川小声道。

池砚舟还带着怒意，语气却软下来许多，他找来冰块敷在季屿川的伤口上“都这样了你还替他说话，能不能收收你的善心，先可怜可怜自己。”

宋锦程的速度倒是很快，池砚舟接过烫伤膏一块，果然是最廉价的那一款，他也没再计较，在季屿川手背上涂了厚厚一层。

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季屿川趁池砚舟洗碗，安慰了宋锦程好一会。

“你只看一遍就做得这么好吃，天赋很高，以后手艺一定会很棒。”

“我也觉得我有天赋。”宋锦程得意起来，他吹嘘着自己在学校里煮的饭有多受舍友喜欢，听得池砚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夸他两句还当真了。洗完最后一个碗，他把季屿川拉进卧室，揭开纱布查看伤势“要我说你就不该扶他，他自己惹的祸，烫到活该，而且连句道歉都没和你说过。

“谢谢你，砚舟。”季屿川望向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谢谢你总是这么在意我，不会觉得我麻烦。”

这话说得有些突然，池砚舟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那里温柔与炽热相融，像是盛着一汪燃烧的泉，属于自己的倒影被牢牢困于其中。

心底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叫嚣着跳出来，周峻晨那天的话骤然在他的脑内响起。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种感情好像真的不对劲。

接下来几天池砚舟都有些浑浑噩噩，他看到电视剧女主角的笑，都会代入季屿川的脸。

在此之前他没想过他对季屿川还能是别的什么感情，可再去回忆自己那些过度的占有欲，他才发现这种爱早就惊天骇浪。

他想成为季屿川的唯一，想以最亲近的身份保护好他。

池砚舟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但又疯得很彻底。甚至如果他这辈子不能如愿，也没办法再喜欢上别的人。

季屿川这么温柔这么好说话，说不定他死缠烂打真能如愿呢。

他拿不准季屿川的态度，便找理由约他出去散步，开始试探。

他随手在路边买了两杯果汁，边走边喝边想着台词。之前干保险那些套路和话术，现在应该也适用。

季屿川喝着喝着，突然注意到池砚舟的舌头变成了艳红色，他晃了晃杯子笑起来“色素含量百分百。”

“但是好喝还便宜，里面的成分我又喝不出来。”池砚舟满不在意地嘬了一大口，开始扯话题“我今天看到一对情侣，特别浪漫，我可羡慕他们了。”

季屿川一愣“上次不是还说没有恋爱的打算？刚好锦程总给我牵线，要不我让他介绍给你。”

“你觉得那些姑娘怎么样？”

“我喜欢不能代表你喜欢，想谈到恋爱就自己去试试。”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绕了半天终于问到这个问题，池砚舟咽下口水，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应。

季屿川盯着池砚舟半天“喜欢可爱的，像小狗一样。”

这是什么标准？池砚舟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答案“什么叫像小狗一样？”

“一种感觉，说不明白，总之就是他看着你你就会心软。”

池砚舟却从他的话里找到了端倪“说得这么具象，你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

季屿川怕被他猜出来，慌忙否认“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就喜欢这种类型。”

池砚舟的眼神像是能看到他心里，季屿川有些心虚，正苦思冥想思考借口时，有辆自行车贴着他的身子驶过去，车把勾到他的袖子，他被带着着往前走了一段才脱身。

葡萄汁直直摔在地上，染紫了他的白色运动鞋，连裤脚都没能幸免的沾了些。

那自行车主偏头看了一眼，连句道歉也没有就继续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什么素质。”池砚舟对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挥挥拳头。

季屿川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盯着自己的鞋面，脑子里又回忆起不好的经历。

再回过神来，池砚舟蹲在他脚边帮他擦鞋，当然擦不擦也没什么区别。季屿川连忙道谢，他有些心疼自己的小白鞋，看这架势八成得重新买了。

刚刚的话题被两个人抛在脑后，季屿川也算是躲过一劫。

散步也只能中止，季屿川回到家拿鞋刷子沾肥皂铆足劲刷，直到胳膊酸到举不起来，运动鞋的布料都被刷破了，颜色也还是牢牢糊在上面，只不过稍微浅了些。

他站在那里和鞋子大眼瞪小眼，犹豫到底还能不能再穿一穿，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他的鞋子吧。

池砚舟在门口旁观了好半天，见状把他推出浴室“你已经在洗手池站了一个小时了，不要再白费劲拯救它了”

“我还想再用消毒液试试。”

“我替你来，你快歇着吧。”

季屿川恋恋不舍地回过头与鞋子相望，这鞋才陪了他一年出头，如今就这么突然地要离他而去。

他要再哪找一双20块还这么舒服的鞋啊。

哗哗的水流间隙中，池砚舟听到宋锦程喊季屿川去打篮球。

季屿川当然不想去，宋锦程抓着人胳膊撒娇“我看见楼下有个篮球架，陪我去呗，你又没事，看着我打就行。”

池砚舟立马丢下刷子，在衣服上擦了两把手“真巧，我会打，我陪你去呀”

季屿川看到救星般道“对，你们刚好一起，他平时总一个人怪孤单的。”

宋锦程顿时拉下脸，池砚舟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一手搂上他的肩膀，另一手抱着篮球，强行把他带出门。

宋锦程说的是小区里的废弃篮球架，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只剩下光秃秃的铁筐，玻璃也碎出个蛛网状，池砚舟平时太忙，只来过几次。

现在他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不停地抢宋锦程的球往篮筐里丢，一场下来，宋锦程几乎一个也没能投进去，只有在后面追着跑的份。

季屿川端着水杯下楼观战，他坐在石阶上边360度赶蚊子边想，这么晚才下班，池砚舟怎么还有体力，自己和他好像也没有差很多岁吧。

他也看不太懂，只会乱喊加油，池砚舟权当是喊给自己的，打球更有劲了。

宋锦程实在是没力气再打，他主动认输，精疲力尽地接过水杯，刚放到嘴边就被池砚舟抢走。后者仰头干了个精光，一滴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