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极其令人生畏的塔楼。
高耸入云,周围绕着层层冰冷的雾气,环境冷峻而阴森,因为这里被施了反幻影移形的魔法,所以几人不得不步行走过那寂静惊骇的森林,来到了纽蒙迦德的大门口。
门口站着两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他们没有脸,浑身都是由发亮的乳白色雾气构成的,飘走的时候会留下绿松石般晶莹的痕迹。
他们没有嘴,很显然也不会说话,只是在三人周围绕了一圈,将门打开了一个极狭窄、仅供一人勉强进入的缝隙。
“快去。”塞尔温老夫人催促道,“问些有用的。”
“好的。”洛兰德颔首,侧身挤进了那道缝隙。
纽蒙迦德的内部更加黑暗,勉强能让人看清长满了青苔的墙壁,只有几只漂浮在空中的雾灵周围才是亮堂的。
又有一个雾灵飘了过来,那只雾灵抬起它模糊不清、一团雾气的手臂,前方的路瞬间被地上的一道翠绿色的晶莹痕迹照亮。
“我该沿着它走,对吗?”
雾灵没回答他的话,转身飘走了。
于是洛兰德只能沿着那道发光的路线,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旋转楼梯,数不清爬了多少层,但从约有两个巴掌大的窗口往外看,他应该已经来到了纽蒙迦德的顶层。
这里昏暗,阴冷。但不知为何,空气里有一种高档的香水味。
洛兰德沿着最后一点发光的印记向前走,来到了最中间的房间门口。门是开着的。
他四下看了看,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
“…请进。”那道声音喑哑,低沉而模糊的嗓音让人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似的。
洛兰德迈进房门,那里的一张石床上坐着一位老者。长年不见天日白得吓人的皮肤,一头因老去变得银暗的头发。那沧桑的背影,却莫名给人一种优雅、沉着的感觉。
老者慢慢转过头,洛兰德看清了他的眼睛,一只是黑色的,一只则是令人意外的银色,那双眼瞳里透露出疲惫、平静,但却好像还有一点野性与傲气。
洛兰德走进了两步,平静道:“格林德沃先生,您明明有离开这里的能力,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关在这。”
格林德沃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
“告诉我,孩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沙哑,莫名带着一种逼迫的气势。
“看守这里的生物都不是纯种雾灵,而是深海雾灵和绿莹女妖的的后代。纯种的雾灵发出的标记不会这么绿,周围也不会发冷。这两种生物的对立基因会导致后代没有自己的意识而变成行尸走肉。而据我所知,这所监狱一开始就是您建造的,我猜您拥有着控制它们的能力。”
“并且—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水味,它是我外祖母家族上个月的新款雪松香水。”
格林德沃赞许地点点头,那双眼睛终于变得有了些光彩。“聪明的孩子…我很喜欢你。没错,在门口迎接你们以及引导你的雾灵都是我。整座纽蒙迦德只有我—和我。”
洛兰德笑了笑,“谢谢您,先生。但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格林德沃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在一个长年待在监狱的人的脸上可不常出现。显然,格林德沃还保持着自己的欢快与野性。
“你是德姆斯特朗还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我是霍格沃茨的,先生。”
“啊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你们的校长还是邓布利多吗?他怎么样?”
洛兰德颔首道:“是的,他很好,先生。”
格林德沃似笑非笑地望向远方。“是啊,他很好。我没有看错他,他果然成为了最伟大的巫师。令所有人钦佩,令所有人——”
“深爱。”他将最后的两个词咬得很重。
“您因为邓布利多教授而不愿离开这吗?”
格林德沃露出戏谑的笑容,“是啊,邓布利多在1945年打败了我。我害怕极了,至今不敢走出这座监狱。”
洛兰德轻笑一声,眸子里闪过锐利的光,“您可不像是害怕的样子。你们的关系似乎很复杂。”
对面的老者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回了洛兰德的脸上。“你真像年轻时候的我…也有点像邓布利多。”
“我可不敢跟您和邓布利多教授等量齐观。”
格林德沃温和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洛兰德.塞尔温,先生。”
“塞尔温…”格林德沃缓缓点头,“我记得…年轻的海洛伊丝嫁给了一个塞尔温。对吧?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您曾有过那么多的追随者,却仍然记得她的名字。她就是我的祖母,先生,您刚才在外面见过她的。”
格林德沃吃惊地颔首,“那是海洛伊丝?她今年已经那么大了?”老者的视线又变得迷离,仿佛在回忆什么事情。
“我上次见她时,她还是个年轻的姑娘,漂亮,跳脱。转眼间,她已然这么老了,老得我认不出来。原来距离那段日子已经那么远了。”
洛兰德还没想过有一天会听见有人用跳脱这个词形容自己的祖母海洛伊丝。于是他只是笑笑,礼貌地说:“如果您想见见她…”
“不,不。”格林德沃的表情变得沉重,“我不会再见他们,当年的旧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纽蒙迦德只剩下我一个人。仍然在这世间的旧人…也没必要去见了。”
洛兰德定定地望向他,“为什么呢?先生。因为您在愧疚吗?”
格林德沃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你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那种聪明人。洛兰德。”
洛兰德朝他笑了笑,耐心地等待眼前的老者继续说下去。
“我在这里待了太久太久。一开始不离开是因为邓布利多。”
“你们是恋人。”洛兰德平静地说。
这引起了老者遗憾的笑容,他混浊的目光似乎变得有些疲惫,他顿了顿,说道: “是啊,我们曾经是。”
“他打败了我,所以哪怕我可以离开这里。我也按照约定待在这长年不见天日的地方。可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当年无论如何都不会打败一个拥有着老魔杖的人—你知道老魔杖是什么吧?”
洛兰德点点头。
“他唯一战胜我的,是他的冷漠。他比你们想象的要冷漠,当然我并不因此怪他。老魔杖冷血无情,以强者为主人。他告诉别人他打败我的原因是他比我更有技巧。但实际上,那技巧指的纯然是连当时的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我对他的深爱。”
“他利用了我对他的爱…但我的潜意识让我对此甘之如饴。”
“我知道他已经放下了。他永远不会再相信我了。只留幡然醒悟的我一人,在这不见天日的纽蒙迦德自生自灭。”
“在这里待着的日子,我终于意识到了我的罪行。对整个欧洲的、对一些无辜的人的、对阿不思的家人的、对阿不思的。我意识到自己曾经是个何等狂妄的人,也意识到了我对阿不思到底是何等的爱。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于是我把自己关在这里赎罪。”
格林德沃叹了口气,“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话。我希望你不会因为我今天的多话而感到厌烦,孩子。”
“我不会,先生,我很荣幸能知道您的故事。”洛兰德微笑着说。
格林德沃抬起头,嘴角带着笑,“我听说这段时间英国出现了一个黑魔头?叫什么?伏地魔,对吗?”
这段时间?距离伏地魔被婴儿时期的哈利打败都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不过—对于格林德沃来说,这确实算不上一段很长的时间。
“是的,先生,不过十三年前他就被打败了。”
“被谁?邓布利多?”
“不…是一个叫哈利.波特的男孩,他今年十三岁,是邓布利多校长最喜欢的学生。”
“最喜欢的学生…”格林德沃笑了笑,“他最喜欢的学生还真是多…”
片刻,他说:“伏地魔。那是一个愚蠢的孩子。以为自己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力量…我理解他,但却对此深深鄙夷…我打赌邓布利多绝对在伏地魔年轻的时候就不喜欢他。”
洛兰德说:“当年伏地魔意图统治巫师界,您也有所耳闻吗?”
“当然。”格林德沃嗤笑一声,“那种蝼蚁,年轻时的我只需要挥挥手就能把他碾碎,不过我不会离开这里。”
“如果他又回来了,您会有什么动作吗?”
“不会。”格林德沃摇头,“直到我死,我依然不会离开这里。至于他想干什么,那不关我的事。”
洛兰德眨了眨眼,心里有了别的盘算。
“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问我关于占卜的能力?”格林德沃眯了眯眼,“海洛伊丝跟我谈了三个月,而我居然没发现她就是当年的海洛伊丝。”
洛兰德朝他露出得体的笑意,“是海洛伊丝祖母让我来的,先生。她非常钦佩您,说您是一位天生的先知。”
格林德沃颔首,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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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以后,洛兰德终于理解了当年的邓布利多教授。格林德沃的确是一位非常博学、睿智且富有人格魅力的精英。也难怪邓布利多教授会被他迷倒。
临走之前,格林德沃朝他露出一个赏识的笑容。“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遇见一个聪明、极富洞察力、谦逊但却有着自己傲气的天才是一件难事。”
“所以—我允许你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来找我。洛兰德。”
“我的荣幸,格林德沃先生。”洛兰德向他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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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塞尔温老夫人和辛西娅姑妈正在一把长椅上坐着—明明一开始这还没有椅子,但却在洛兰德进入的十分钟后莫名出现在了门口。
辛西娅姑妈在做着她最擅长的事情—发呆,也许在想着神秘事务司的事。而身边的老女士正在闭目养神,神色复杂。等到洛兰德从里面出来,两位女士接连起身。
“问了什么?”塞尔温老夫人严肃地说。
“所有关于占卜的精髓,祖母。”洛兰德当然没告诉她们那些一开始两人谈论的惊人的闲话。
只不过……
他实在好奇。他的祖母,海洛伊丝.安格里-塞尔温年轻时到底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