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止宁和席作存在带队老师那儿填了信息,旁边的宋斯寒抱着手臂在周围晃来晃去,看见席作存走过来,宋斯寒忍不住乐了,看见旁边的秦止宁,她更乐了。
另一个老师看她笑得这么灿烂,拍拍她的脑袋问道:“傻乐什么呢?”
宋斯寒立刻收了笑容,掩饰的咳嗽两声,说了句没事儿,继续庄严地站桩去了。
大家团团四散在门口的小广场上。
秦止宁站在指示牌前看着,旁边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青色石头,上面龙飞凤舞飘着红底的“乐丽山”三个大字。
不时有女生跑来问席作存要不要一起,他一个个礼貌地拒绝了。
秦止宁在不远处听着,忍不住摇摇头感叹:他可真累啊。
待所有人都填写完毕,宋斯寒带着她的好伙伴——小喇叭再次登场。
“好了,两个小时后我们在山腰的民俗博物馆第一次集合,点一次名,可以小队走,也可以跟着我和老师,OK,大家可以出发了!”
刚开始众人还聚在一起,一长串跟着宋斯寒不快不慢地行走。
不出十分钟,队伍就渐渐散了。
脚程快的已经远远走在前面,看不见影儿了;有的则是找了一处平坦草地,铺上毯子,吃吃喝喝起来;还有的淌进山间清澈冰凉的溪水中泼水嬉戏……
乐丽山景区化程度比较高,从山脚开始很长一段路都是水泥铺就的宽阔路面,像一条银丝带弯弯绕绕缠着巨斧劈开的峡谷之上。
秦止宁的鞋底踩在水泥地上,裹动四撒在路面的碎石,发出沉闷地嘎吱声。
早晨山谷中还渗着冷意,人不算多,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爬山队伍中竟然还有三两个小孩子,精力十足地蹦蹦跳跳。
席作存走在旁边,二人一路无言。
没有客套的寒暄和无话找话的交谈,秦止宁很满意,在心里默默赞叹了对方的沉稳、冷静、从容、大气……
山脚植被覆盖率比较低,道路两旁,一簇簇野草点缀其中,星星点点的绿也无法抗衡贫瘠的黄色和水泥碎石。
秦止宁一边走着,一边视线不住地在道路两旁飘来飘去,找寻那些藏于山石缝隙中的存在。
不像绚烂夺目的其他同类,它们微小又常见易得,那些独一无二的特性不为人知,于是人们简单地将它们统称为野花,不知姓名。
阳光已经钻出山头,在一片金色的浮光之中,她似乎看到有几只“紫色蝴蝶”轻盈地落在绿叶之上。
秦止宁走过去,蹲在旁边,手扶着旁边一块带着丝丝湿凉的大石头保持平衡。
她正要凑近再仔细瞧瞧,早晨透澈冰凉的山风卷起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还亮草。”
背着光源,一道高挑的身影投射在面前,交织着秦止宁的影子,变成一团扭扭曲曲不成形状的阴影,彻彻底底将这一小片植被的阳光挡住。
秦止宁转过头,看到席作存手撑着腿俯身立在旁边。
她眼神发出隐隐的亮光:“你认识?”
席作存:“有些印象。”
秦止宁点了点头,拍拍手上的水,站起来肯定道:“是还亮草,比较常见的一种野花。”
席作存走上前,伸手,轻轻点了点透着紫白色彩的花瓣,说道:“我记得它的花语是正义与自由,对吗?”
秦止宁愣住了,看向席作存的侧脸,眼睛快速眨了眨。
在这短短几秒,她默默在沉稳、冷静、从容、大气的后面添上了十几个赞美词。
她不自主地嘴角上扬:“嗯,它的花语来自欧洲民间传说,有一族人民因为遭受迫害,背井离乡,死后它们的魂魄化作飞燕,不远千里飞回故土,藏在如羽毛般的绿草丛中,最后化成紫色的花朵,渴求‘正义’与‘自由’能够降临……”
话落,席作存站起身。
秦止宁有168,席作存大概比她高了一个头。
她仰起头,从这个角度看席作存,太阳就躲在他的身后,留下萦绕着一圈橘黄色的剪影,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时候的阳光只发出干瘪的射线,少了热意的滋润,所以除了眼睛被直射而来的光线刺地睁不开外,并没有蒸晒的焦灼感。
她本能地抬起手,虚虚搭在眉骨之上,遮住眼睛。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了纳新日那天。
正愣神,有一两个游客靠近,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们站在不远处,背靠幽深的山谷,正在找一个好的角度拍照。
“走吧。”
秦止宁二人快步让开,避免成为照片里的不速之客。
他们重新回到道路中央,在经过横跨溪流、错落有致的圆形石台之后,道路逐渐收窄。
两侧树木郁郁葱葱,山间湿气充盈,石板台阶之上是碾落成泥的落叶,耳边湍急的水流撞击四散起伏的石头,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越走反而越加感到森冷,即使太阳已经高悬,但被树叶山块分割后,撒在地面上的只不过片片点点,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幽深的绿色。
怀揣着一路上对席作存积攒的长达一页纸的良好评价,秦止宁不再生硬的将对方隔在社交距离之外,她尽可能显得友善一点,回答对方关于植物的问题,同时,他们两个好像开始了一场集卡游戏,走走停停,找寻路途中出现的各种花。
“那边看看。”席作存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石头。
秦止宁跟着他的脚步,果然在石头阴影之下看到了像豆子一样洒在绿草之中的白色马兰花,并不明显。
它们随处可见,样子像小时候我们画的花朵的典型形状,稀稀疏疏却又片片分明。
秦止宁侧过头,羡慕地看了看席作存的眼睛。
眼睛真好,不仅好看还好用。
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遇见了三十多种形色各异的植物,大多数都是常见的如繁缕、野菊花、二月兰、地丁、点地梅、婆婆纳之类的小花,秦止宁一一将他们拍下来。
而席同学在这项工程中发挥了不可估量的贡献——他不光是眼神好,还对不少花如数家珍,秦止宁表示赞叹,非常赞叹。
这种赞叹持续到中途到了修整点时,她仔细擦了擦沾了一层灰尘的粗糙木凳,对着席作存笑了一下:“坐。”
接着又去买了两瓶水,递上前。
面对秦止宁递过来的水,席作存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的目光让他没来由想起异常熟悉的出现在各科老师身上的眼神,那种面对勤奋聪慧的学生时,赞赏、欣慰的慈爱。
他迟疑地接过:“谢谢。”
秦止宁在对面坐下,打开她在入口出拍的地图。
“马上就到博物馆了,休息五分钟我们就出发。”
走了这么久,秦止宁除了呼吸变深了些,并不见疲惫的样子,而席作存更是,和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虽然他们两个人步伐挺快,但一路上走走停停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再走了十几分钟,穿过狭窄的天然石洞,转过两道弯,道路变宽,豁然开朗,像在山间搭了一个露台。
面前空旷的青砖地上坐落着红墙木制的“L”型房屋,门口杵着两个小石狮,挂着的黑漆牌匾裂开几道缝隙,角落的墙皮已经有些脱落。
刚转过弯,踏上台阶,一抬头,秦止宁便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团,在宽阔的场地里聚在一起。
宋斯寒挤在人群之外,不时东张西望。
看到缓缓而来的秦止宁,她的眼睛突然爆发出一片喜悦的光亮,冲着这边飞奔而来。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宋斯寒双手搭着秦止宁的肩膀,激动地说:“秦同学,纱布、碘酒带了没?”
秦止宁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向后偏了偏,呆呆地点了点头,她拉开背包正要找,宋斯寒将她的背包一把抱住。
“我全拿走了,等会儿还你”,然后像搂着一个毛绒玩具一样将背包抱个满怀匆匆跑掉。
“哎……”秦止宁的手停在半空。
旁边席作存咳了一声。
她转过头,只能看到对方侧过去的半张脸上微小的弧度。
宋斯寒像一颗子弹射进了人群包围的墙壁,然后消失不见。
“去看看怎么回事吧。”席作存提议道。
她嗯了一声,二人朝着那边角落走去。
待他们二人走近,估计已经到了尾声,能够清楚地听到宋斯寒扯着嘹亮的嗓门喊道:“别围着了。”
只见短小的石头长凳上挤了三个男生,白花花的六条腿摆在前面,裤子已经挽到了膝盖以上。
远远看上去像田里栽了六颗白萝卜,只不过这白萝卜似乎不幸被虫咬了,齐齐破了一个窟窿。
宋斯寒正用从秦止宁那里拿来的纱布给其中一个“萝卜”绑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旁边一个老师手里拿着酒精、消毒水、碘酒、棉签、绷带,活像个人型医用托盘。
这几个男生疼的龇牙咧嘴,但仍然你来我往和宋斯寒说说叨叨个不停。
“你们仨能一起摔个狗吃屎,我真是叹为观止了。”
“都怪老刘!”
“都怪你。”
“怪黎晋才对吧。”
他们三个是一个宿舍的,走到一半玩儿心大发,不知道是哪个机灵鬼提议,拿个绳子把大家书包带子绑起来,当小火车,这一妙计得到了其他人的满口称赞,所以,在第一个人没看路被凸起来的小石头绊了个踉跄后,如排山倒海般,哐嘡哐当……
于是宋斯寒一回头,发现后面齐齐跪着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黎晋正嘶嘶吹气,看到他们走过来,嘿嘿说道:“席哥。”
席作存笑了笑:“你们三个怎么摔成这样子。”
“别提了,说来话长。”他们三个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
“看来都是熟人嘛。”宋斯寒一边抹着药,一边转过头对着秦止宁发送了一个灿烂的wink。
“以前跟席哥打过球。”老刘率先完成包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挪到旁边,然后对着秦止宁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哆唻A梦同学。”
?
什么东西?
我吗这是?
老刘见秦止宁愣愣的,摸了摸鼻子:“那个……是宋社长说的,刚才纱布不够了,她拍着胸脯说:‘放心,我们有哆唻A梦,等她来’,应该说的就是你。”
宋斯寒见状把棉签塞到旁边人手里,腾得一下站起来,她不好意思地说:“你真的很像哆唻A梦啊,去年背着大背包……诶,就这个,还是这个包,就像天神降临,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去年?
秦止宁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我想起来了,去年也有一个人受伤了对吗?”
“对对对,以前都没发生过这种事,因为去年的惨痛教训,我今年还特意准备了一点酒精和纱布,我哪儿知道今年能一回摔仨啊,真是中了邪了。”宋斯寒一拍脑袋:“这两年怎么回事,次次有人平地摔。看着东西不够用,我想起你也在,就来找你帮忙了,实在感谢。”
原来如此。
秦止宁:“没事儿,有用就行。”
宋斯寒接着蹲下去给剩下两个人处理伤口。
老刘,刘昌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秦止宁旁边,侧过头温声说:“同学,那你本名叫什么?”
“秦止宁。”
“要不加个vx吧,太感谢你了,大家认识一下。”
看着对方正在口袋里掏手机,秦止宁垂下眼睛,沉默了几秒,张嘴道:
“不好意……”
话说到一半,席作存走过来,揽住了刘昌桓的肩膀,他找手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没事儿吧,情况如何?”席作存像一个完美无缺的偶像展露出最温文尔雅、最得体的笑容。
秦止宁瞥了一眼对方,他的眼睛里透出恰到好处的亲切与关怀,总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与他近在咫尺。
大部分人都无法拒绝这种诱惑,偏偏这人还不像水中月——孤冷悬在水上,这更能让人沉溺于他的和风细雨之中。
“席哥,没事儿我,我伤的最轻,过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有时间我们约一起打球。那边树下有空位,要不扶黎晋过去休息吧,待会儿这里太阳估计很晒。”
“诶,行,那我去了。”
看他离开了,秦止宁也就自顾自地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