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宿舍一楼有专门为特殊情况准备的单人床，秦止宁申请了临时住在一楼，许烟澄她们仨帮她搬了一些必需品下来，三个人围成一团扬起下巴给秦止宁下达指令：

“从明天开始我们三个轮流给你带饭。”

秦止宁有些想笑：“宿舍对面就是食堂。”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下去。

三个人兴奋地开始分配任务。

“我给她端洗脚水。”许烟澄一语惊人。

“我每天早上把牙膏挤好放她床边。”苏璟不甘示弱。

白序姿：“那我给她洗衣服吧。”

秦止宁颤抖地举起右手：“那个，同志们……”

“这床看起来真宽，宁儿我能不能和你挤一张床一块儿睡啊。”

“那我也要。”

“挤不下吧，你打地铺。”

秦止宁两只手都举起来了：“同志们！”

“洗澡怎么办，我在门口守着……”

“可以给她买个小凳子。”

秦止宁大喊一声：“同志们！！！！！”

三人终于安静了。

秦止宁精疲力竭：“我只是一只脚轻微地扭伤了，不是瘫痪了。”

她笑了笑，然后强硬送客：“太晚了，你们快上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许烟澄破天荒从被窝里爬起来，猴一样钻了下来，到了一楼推开门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挠挠头一脸纳闷，呆呆坐在秦止宁房间里，过了一会儿，轻缓的哒哒声由远及近，秦止宁用拐杖推开门。

许烟澄转过头，看着她手里的包子，脸都绿了：“你……真是……”

秦止宁凑过来，对她笑了笑：“给你也买了，吃不吃？”

许烟澄视死如归地拿了一个包子开始啃，心里默默鄙视自己。

她吃了一半，打开手机，然后诧异地张大眼睛。

许烟澄抬起眼皮瞄了瞄秦止宁，一口吞掉剩下的包子，双手打字回复了条短信，站起来：“我中午出去买饭，你要吃什么。”

秦止宁看了看许烟澄故作严肃的表情，也没再推脱：“你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周日食堂的人流量相比周内直接砍掉了一半，此时还在宿舍睡大觉的苏璟同学作为学生代表，对此很有发言权。

许烟澄飞一样冲进了二食堂，哐嘡一声坐下，对着对面的人说道：“不好意思啊席同学，我来迟了。”

席作存：“没关系。”

他将一个袋子放到许烟澄面前：“麻烦你把这些药带给秦止宁。”说完自己先笑了：“不过她可能不会认真涂。”

许烟澄接过：“好的，那我走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席作存打开手机放出一张截图，推给她，直截了当地说：“楼梯的监控坏了，一楼走廊监控拍不到那里，她是自己摔下来的还是跟这位叫做王联鑫的同学有关？他是你的同班同学对吗？”

许烟澄凑上去看了看，没忍住骂了句：“我去，王联鑫这个王八蛋。”

她抬头，看着对方有些疑惑的眼神，犹豫地说道：“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是因为我。”

……

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

秦止宁和许烟澄分在同一个阶梯教室考试，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许烟澄在她斜前方。

考试进行到三分之二，秦止宁刚写下一个句号，就听到前方监考老师不大不小的声音：“同学，把纸条拿出来。”

她抬起头，看到老师站在许烟澄座位旁，一脸严肃地翻开揉的皱巴巴的一大页纸。

“三令五申不许作弊，三个监考老师一直不间断巡查，你们两个居然还拿着这么大一张纸明目张胆地抄。”

许烟澄辩解：“不是我的，我没作弊。”

“老师亲眼看见你低着头把纸条打开然后传给后面的。”

许烟澄急了，声音有些大，指着后面：“是从后面飘下来的，我不小心踩了一脚，就打开看看，然后递给他。”

后面的男生惊慌之下脱口而出：“不是我，是她突然递到我面前的。”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老师也有点儿生气：“都不许说话了，你们两个现在交卷，出去。”

许烟澄：“老师你凭什么冤枉我，我又没作弊。”

另一个监考老师走过来：“同学，你们再这样大喊大叫我马上上报教务处，到时候就不是取消成绩的事情了。”

秦止宁在卷子上写上名字，然后站起来：“老师，作弊的的确是这个男生，考试前我看到他把纸条塞到口袋里了。”

开考前在门口，王联鑫和身边的男生大声地讨论：“完全没背，不抄完蛋了，看看，在打印店缩印的笔记。”整个人无法无天，完全没把被挤在旁边的秦止宁当人。

秦止宁瞥了一眼：密密麻麻这么小的字，看得见吗？

监考老师认识秦止宁，没说话。

王联鑫不满说：“你是她舍友你当然为她说了。”

秦止宁看过去，放低声音说：“不要打扰其他同学考试了，我们出去找巡考老师查监控。”

她把笔合上：“我不考了。”然后将卷子交到讲台，经过许烟澄的时候她小声说道：“先别说话了，没关系，你后面可以补考。”

系主任把他们几个带到监控室，那个男生直接承认了，秦止宁在旁边对他进行了平静的羞辱：这有什么好抄的，全是简答题。

最后结果是全校通报批评，老师也不忍心，只取消了他成绩，没让他背处分。

考试还没结束，整栋教学楼依旧沉浸在寂静之中，几个人站在监控室外。

系主任是个胖嘟嘟的小老头，他无奈地对着许烟澄说道：“你也不应该对着老师发脾气，你捡了纸条干嘛还打开看看啊。”

许烟澄酸着鼻子：“我顺手的事儿。”

“王联鑫那是看到老师过来了紧张，直接扔到你脚底下的，真糊涂……还有你，可以先乖乖交卷，后来再查监控，大不了之后可以补考嘛。”

许烟澄撇撇嘴，突然想起来，她着急地问道：“那秦止宁怎么办啊，她也补考吗？”

秦同学默默在旁边出声：“我写完了。”

系主任一视同仁，忘了还有秦止宁没骂：“你考前就看到他打小抄，怎么不报告老师？”

秦止宁：“与我无关。还有就是，次次作弊还考那么差，不抄我估计他会挂科。”

系主任：“……”

许烟澄越想越难受，在宿舍哭：“赵老师还瞪我，她是不是更年期啊，我太生气了没忍住就怼回去了……没看清直接就让我出去……呜呜呜呜……”

白序姿和苏璟围在旁边安慰她，许烟澄哭得涕泗横流，嘴瘪着像一只悲伤蛙，苏璟忍不住想笑又不能出声，只能用卫生纸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秦止宁推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一袋外卖盒放到许烟澄旁边：“吃吧，你不是爱吃这个吗？”

许烟澄倏地先停下哭声，她翻开袋子看了看，是学校门口的那家蟹黄汤包。

她愣愣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之前你们聊的时候我听到了。”

许烟澄震惊喊道：“那你怎么不说话啊就杵在旁边看书。”

多愁善感的许烟澄同学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情景中，越说越起劲：“我当时一边吃包子一边哭，太难过了，我之前还在背后说她坏话，说她这人怎么这么难相处，看着脾气挺好的，但其实冷的要死，一个人独来独往，吃饭也不和我们一起，出去聚会干什么她都是温温柔柔地笑着说我不去了，你们玩儿的开心……我真的好羞愧。”

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她还记得我不爱吃香菇，我妈都懒得管我。”

席作存笑了笑：“你们现在关系还挺好的。”

许烟澄点点头：“因为自从那次之后我算是懂了，她不爱说话那我们就多说几句，她不想出去玩儿我就撒泼打滚求她去，反正她脾气好也不会打我。”

许烟澄消停了会儿，火又上来了：“王联鑫这个狗东西为什么不来找我，对着秦止宁发什么疯？我才是当事人啊！”

席作存：“因为老师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们两个当时只要交卷，老师不会上报，只不过写不完题分数会低点，她直接站出来指认作证，最后才会按作弊处理。”

许烟澄喃喃道：“原来如此。”

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说了太多话，许烟澄像一个小地雷一样突然站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席同学，再见哈，我去买饭了。”

秦止宁认为医生实在是太谨慎了，过了三天她就觉得脚已经不太疼了，一周后外表看上去就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脚踩地用力时会有一丝丝针扎的感觉，而这细小的疼痛完全可以忍耐。

她终于如释重负地扔掉拐杖，自己一个人去吃饭上课，只不过行走时将身体大部分重量沉在右边，走得又缓又慢。

下午，秦止宁以平时两倍的时间从教学楼走回宿舍后，屁股还没挨上椅子，许烟澄就像一串在地上蹦跳的炮仗，一路火花闪电飞进宿舍。

“宁儿，王联鑫住医院了。”她直接滑到秦止宁面前，急哄哄地说。

秦止宁有点诧异：“是吗？”

“席作存打的。”

秦止宁呛住了：“咳咳咳，什么？”

站在医院门口，抱着手机知道前因后果的秦止宁都快被断章取义的许烟澄气笑了。

王联鑫进医院是因为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和席作存撞到一起，摔倒导致了骨折，哪里是打架打的？

秦止宁问了房间号，到住院部四楼，她沿着略显闷热的走廊，走到尽头最后一间屋子。

门大大咧咧地半开着，里面传来王联鑫不满地嗤鼻声：“道歉？”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嗷——我懂了，你故意撞倒我的吧，为了给秦止宁出气？”

席作存满脸歉疚：“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球场上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绝不是故意的。”

王联鑫：“不管你是不是故意，我的精神损失还有住院费手术费怎么办？你必须得负责。”

“当然，你的一切费用我都会全权承担。”席作存的语速很慢：“即使你未来有可能躺在ICU昏迷不醒我也能一直承担下去，你放心。”

王联鑫品味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说：“你威胁我？”

席作存笑了，温文尔雅地说道：“你父亲是国汉银行延陵区的行长，53岁，母亲52岁，目前没有工作，他们年轻时要过一个孩子不过夭折了，年纪很大才有了你，独生子，爷爷去世，奶奶住在老家。银行嘛……”他摇摇头：“中年失业或者锒铛入狱对一个家庭而言都是毁灭性的。”

“我觉得华海不适合你，你们全家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生活？”

王联鑫看着他，明明对方没有半耗暴力的举动，但他觉得胃里突然泛上一丝冷气，他半晌没说话。

见王联鑫沉默，席作存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我现在才是在威胁你。”

王联鑫的呼吸开始急促，为自己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见她就有点儿气，只想经过的时候撞她一下，是秦止宁自己没站稳，她最后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学校也给我处分了啊。”

沉默片刻。

席作存声音很淡：“是啊，她的确运气好，从楼梯上摔下来，只是扭伤了脚踝。”

他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你不用道歉了。”接着便转身出门。

秦止宁手都要搓烂了，她背靠离门口一米远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第二次了，我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儿。

席作存关上门，左拐，就看到眼神放空，抱着胳膊走神的秦止宁。

他真心实意地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秦止宁看着他，眨眨眼睛，眉眼一弯：“他进医院了，我来看看热闹。”

席作存忍住笑意，垂下眼看她的脚，问道：“你的脚好了？”

秦止宁晃了晃左脚：“嗯，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扬起嘴角：“吃饭了吗？医院门口的骨头鱼汤可好喝了，我请你。”

-----

前期工作已经结束，班代的任务圆满完成，三班的新生们组织请计司凡和秦止宁聚会吃饭，作为这段时间的感谢。

地点定在学校不远的荣悦之城，是一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