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在学校的第一晚睡得很好。

以至于她起床时还以为自己在家里，习惯性喊了声“妈”，反应过来时，苏晓萍已经应了。

“小平安找妈妈呢。”

现在是五点半。江城的天已经亮了。

乔安下床，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

由于一班的特殊性，剩下的床位是不会让其他班的人住进来，所以乔安和室友的关系也算挺好。

“走了，今天第一节语文，又要抽背了。”

到时，班上已经有陆陆续续的人开始了不一般的早读——吵架一样地读书。

谁也不服谁，一个比一个“吼”得还大声。

声音地动山摇。

距离一班最近的办公室和旁边的二班:“……”

何老师听见声音，出门望一眼，又走回去，接了杯水:“一班那群学生吃兴奋剂了？一早上跟杀猪了一样。”

“我去看看。”简优刚放下东西就听见了何莫的话，站起来，抱上桌子上的一大沓卷子，转身进了一班。

“我们班哪头猪大早上被宰了？”

简优将卷子放在讲台上，挑了挑眉，继续道:“现在哪头猪死了也不重要了，数学周考成绩下来了，你们看一下谁“死”了……”

简优一个个地念名字和分数。

“李双霜，112。”

“程让许，119。”

……

简优手上的试卷发剩五张。她将台下同学的神色尽收眼底：“好了，别太伤心了，以你们到底水平能考这么高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天佑扯了扯嘴角。

骂得还挺脏。

个别同学已经缓过来，继续在下面闷声写题了。

乔安写题写累了，抬头，正好对上了简优的目光，她狐疑了一下，又坚定地露出一个微笑。

简优感觉她学傻了。

“接下来前五的分数我就不念了，免得你们又说老天爷不公平。杜婧伶，祁今安，田逸嘉，乔安，苏晓萍上来拿一下。”

五个名字一出来，全班沉默了一瞬，又瞬间炸开，目光转向角落的祁今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其他四位可以理解，这祁今安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一直处在中上游吗？怎么突然突飞猛进了？磕药了？

祁今安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起身，上台把两张卷子拿走了。

乔安接过卷子的一瞬间欣慰地看他一眼:“孺子可教也。”

“过奖了，乔老师。”上了一暑假乔老师的祁今安收获颇多。一些不是很懂的题目也茅塞顿开了。

要是乔安去卖课，他一定抢。

可惜，乔安不缺钱。

简优余光瞟到了欧阳颖的到来，回办公室了。

欧阳颖已经站在外面站了很久，她将不锈钢杯子放在讲台上，带上麦克风:“课前先来抽背《琵琶行》5号来。”

她随机抽了一个学号。

高三考的东西多又杂，欧阳颖怕他们到时候想不起来，所以每天抽背一首。

杜婧伶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背到:“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底下的同学心里默念着不要抽到自己，默默地在课桌底下拜了拜。

“你选一个学号。”

“24号。”江天佑倒霉地站了起来。

欧阳颖又解锁了抽背新方法，这不明显得罪人吗。

“浔阳……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江天佑试图正经地背下来，结果挑战失败，厚着脸皮唱了起来。

“优美”的歌声，正确的诗词。

让在场的同学“欣赏”地笑了起来。

严奕宣给他比了大拇指，高，实在高!

就是这唱歌技术不敢恭维。

“背”到最后，江天佑或许也不好意思，差点破音。

欧阳颖忍住笑意，警告道:“下次再背不出来，抄十次，这次抄两遍歌词吧。”

大家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江天佑一脸忧愁地坐了下来，想寻求安慰。

陆音一针见血道:“你适合去演林黛玉，多愁啊。”

“下一个，乔安。”欧阳颖倒也没继续让他点名。反而点了这个她十分关注的名字。

乔安干脆利落地站起来背了。

许昭兰调走后，欧阳颖就被分来教一班。刚发通知的第一天，她就听过乔安这个名字在老师口中提过不下十遍。

不是说她乖，就是说她成绩好。

这也勾起了她对这位“好学生”的好奇心。

【全国中学生征文大赛规则】就是欧阳颖给她的，结果到现在，乔安还是没有过一点风声，甚至连截止时间都没问过。

欧阳颖被她的自傲给气到了，现在还耿耿于怀，什么好学生，装的吧。

让欧阳颖不解的是，乔安本人熟练地背了出来，反而其他人一脸懵的表情，面面相觑。

啥时候乔安要下场虐菜了？

欧阳颖正在复盘的时候，传来了一道声音:“老师，我可以坐了吗？”

众人收回目光。

欧阳颖让她坐下了。

乔安坐下之后若有所思了一会，有点没明白欧阳颖的语气。

“她可能在试探你。”祁今安看出了她的疑惑，挑明道。

“不能吧？”

乔安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确没有得罪她。难不成是比赛的事?

算了，估计是。乔安打算放学找她解释。

上课时，欧阳颖一边在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一边讲课。

每个人手上的笔就没停过，视线就一直在黑板和书上蹦哒，笔都快冒烟了。

欧阳颖用完一根粉笔，准备再拿根，视线无意间瞟到角落窗口的那个位置。

乔安头都没抬，不知在写着什么。

欧阳颖顿时火冒三丈，这乔安是个屁的好学生，目无尊长，她在讲台上写得大汗淋漓，乔安在底下悠闲摸鱼?

“江天佑，看一下乔安在写什么。”

江天佑坐在乔安的后面，他犹豫了一下，得到乔安的同意才伸头过去，看见便利贴上的一句话顿时冷汗直流。

“老师，她……她在写阅读。”

江天佑可不敢说她便利贴上写的什么。

“谁让你们写其他的了？我辛辛苦苦写的笔记你们不记在这写题是吧？你们一班这么能耐，要不就自学算了？！乔安，你给我站起来。”

欧阳颖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坐在下面的同学早就看出来，欧阳颖这是在立威，想要杀鸡儆猴呢。

但欧阳颖用错了方法。高中一年比一年难，寒暑假几乎都是弯道超车的时间，一班的一群人早就预习完了，现在也只是补充到不知道的而已。

讲到无聊的时候，就会自动切换做题模式。

这是全班，以及全级公认的事情。

各科老师看见了也不会反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上课刷题都不会被说，更何况乔安这种重量级人物了。

可如今……大家想着想着反应过来，这不像杀鸡儆猴，更像针对?一班的人不动声色瞟了乔安一眼。

此时的乔安已经站起来了。

“老师，首先我记完了你黑板上的我觉得有用的内容。其次我对你讲的内容理解得十分透彻。最后我没有发出如何声音影响到其他同学，请问你是要我站起来干嘛呢？”

乔安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任何难堪之色，仿佛刚才被欧阳颖点名的不是她一样。

说到最后还淡淡地笑了笑。看起来还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阳光充足的九月，却莫名让欧阳颖感到阴森之气。

一班的人知道乔安现在有点生气了。

乔安越生气就越喜欢用这种语气和表情。

想来也对，什么都没有得罪欧阳颖，突然被针对，想想都生气了，更何况当事人。

欧阳颖无言以对，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坐下吧。”

她开始继续讲课，乔安也继续没听。祁今安偷偷给她递了张纸条:【这么气?】

【嗯。她让我以后有老年痴呆的可能性更大了。】

欧阳颖说她开小差，就代表说她不动脑地在玩。长期不动脑的人更容易得老年痴呆。

而乔安硬生生把“长期”两个字去掉了。

她只听自己的。

祁今安还是好奇那个问题:【你刚写了什么？把我江小弟吓成那样，不会是说要杀人吧。】

祁今安记得，刚才江天佑没有结巴了。乔安也并不是在写阅读。

乔安顺手把刚才写的贴在那张便利贴上面，特意写了一句话:【再不听你连我手指头都比不上。】

乔安在试图激发祁今安的斗志。

祁今安已经免疫了，毫无表情地划掉了那句话，看到“附赠”的那张，比了个大拇指，轻声道:“勇。”

“彼此彼此。”

此时后面的陆音也明显察觉到不对，趁着讲着她会的内容，八卦道:“刚才乔姐写了什么？”

“啊……她让我说她在画牛吃草……”

神踏马，牛吃草。

世界名画。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下课。欧阳颖连堂都顾不上拖，气凶凶地要去找简优谈话。

曾经连坐一个上午没有离开过座位，练成了“铁腚”的一班人也是没动，坐在座位上各做各的。

声音却已经吵翻了天。

“乔姐，欧阳针对你啊。”

一班的对于年纪不大，不是很熟的老师私底下一般直呼其名，复姓就直呼其姓。

简优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但他们已经顺嘴了，改不过来了。

“哦。”乔安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片吐司咬了一口:“炼乳在你那吗？”

祁今安将一包炼乳递给她:“你可真是不亏待自己啊，给我来一片。”

“祁今安无罪。”乔安心里默念了三遍，没好气地问道:“没买早餐啊？”

“没啊，这不某人不给我了吗？”祁今安意有所指。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乔安递过去一片，下一秒露出自己的付款码:“50，谢谢老板。”

【收款2.5元。】

“……你吐出来吧，我喂狗。”

祁今安比了个no的手势，道:“外卖。”

“行。”乔安边想中午吃什么边整理错题了。

办公室。欧阳颖一股脑地跟简优说完了。

简优本来看她这样子以为谁又打架了，听完之后瞬间松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她:“没事的，小颖，我们班……”

总之，这件事没多大事。

只要不影响他们学习，不让他们走弯路的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不行。

欧阳颖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了。

简优叹了口气，她之前听见什么“你可以跟乔安玩，但不要跟乔安闹”的言论时，还觉得太过荒谬。

好端端的文静的乔安怎么会像说的这样?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了。

乔安什么都好，但就是吃软不吃硬，还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但好在的一点就是，乔安没有任何走上弯路的想法。

简优也就不是在很注意她平时的事了，毕竟两个班一百来号人，可有得她忙。

第三节下课后，乔安将作文交给欧阳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