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状宁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日光有些刺眼。
“殿下,邵小将军醒了”
谢冰感到邵状宁的微动,便去找了断晚秋。
断晚秋坐在榻旁,微微搂邵状宁入怀,“逢安”
“几时了?长明”邵状宁揉了揉眼,觉得躺在断晚秋怀里很舒服,便搂得紧了些。
“过午时了,逢安你可饿了?我让厨房给你备膳”
“午…午时?!”邵状宁猛得醒来,很是慌张,“我听那些说书的,教导的嬷嬷说成亲第一日不能晚起的!”
“无妨,你喜欢何时起都行,逢安,我给你束发”
坐在镜前,邵状宁突然发现断晚秋给他用的束发有些不同——看似花纹相似,却更像是一对,便问到,“长明,你是换了一对吗?”
“并非算换”断长明温柔地挽过邵逢安的发丝,“这是母后当年答应许给你的”
“娘娘她……还记着”
“自然,她喜欢你喜欢得紧,生怕我不给你一个名正言顺”
邵状宁见断晚秋束好了发,便转身抱住了断晚秋,“那你呢?”
“这世间,只要你想要,我都愿意为你去争”断晚秋捋着邵状宁柔顺的发丝,冷不丁被他拉下,耳畔微热,听取一句,“我有你便够了”
成婚的第二日,邵状宁好容易起得早了些,不禁也有些腹诽,“说来也怪,这偌大的宁王府竟然除了谢冰没一个贴身服侍他的人……”
——要是我不给他选个侍卫,他这架势是打算一个人?
“逢安”陆风起从房外走来,坐在了邵状宁对面,看着他一个接一个打哈欠,“你怎这般困,我给你看看?”
邵状宁有些心虚,灿灿收回了手,耳垂微红,“没事儿,子逸”
陆风起看着邵状宁心虚的样子,不禁有些起疑,还是扯过了邵状宁的手,不禁笑出声来,“逢安,你会为这种事脸红啊”
“我……”邵状宁忽然想到些什么,开口更是忸怩,“子逸,你可知……可知”
“什么?”
“就那等床笫之事”邵状宁声音太小,几乎是咬着牙才挤出那四个字来。
陆风起反而却坦然得很,顺着看戏的心思打趣起来,“逢安,成亲的好像是你不是我”
“可我真不知道,我也不会……一直……一直都是长明他……”
“我想着都……都成亲了……总该会些”
陆风起有些哑口无言——什么叫做……不知道?不会?
——但看他样子确实不像是装的
“我认识你这么些年,到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想想当初你偷亲殿下滩成那个样子……”
“你还说!”
“好像你很行一样!”
次日清晨,断晚秋睁眼,却见身侧之人正端详着自己,他轻唤了一句逢安后,便被邵状宁捧住了脸,“不知为何,夫君这般眉眼竟是年岁越久越发好看”
断晚秋刹时脸红,他想躲却又躲不开,只得缓缓开口,“逢安你……你方才……叫我……”
“夫君”
断晚秋此刻像是被沸水烫过一番,彻底说不出了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明,你现在怎么和苏尚书一般不经逗啊?”
邵状宁忍不住抱上了断晚秋在他怀里开始狂笑,断晚秋轻轻搂住,也笑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在众人面前我又该如何喊你呢?”
“什么都好,你喜欢便是”
邵状宁翻身,将断晚秋压在身下,轻轻挑起他的脸,“你就不怕我飞扬跋扈,恃宠而骄”
“逢安如何我都喜欢,恃宠而骄那是我求之不得”
“长明,你先别起了,在塌上好生待着,你夫君去给你做些早膳”
“听着,我没来不准起”
“好,都听我王妃的”
邵状宁做好早膳准备回寝房,一个丫鬟却急匆匆地向断晚秋屋中赶去,邵状宁没配明安有些不自在,便只得伸手勒上了她的脖子,“你还想在宁王府过下去,就别出声”
“说,拿个食盒想去干嘛?”邵状宁望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有些奇怪——这姑娘家怎么一点也不慌乱……
“奴婢奉宁王殿下意思去送早膳”
“宁王殿下?我明明记得长明他屋附近从未有过贴身侍女……”
“你是厨房打下手的那个丫鬟……”
“邵小将军好眼力,在下正是”那个姑娘抬起了脸,相貌清秀,她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王妃,奴婢名唤莫小池,在宁王府许多年了”
“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因为奴婢想升个职位,奴婢能力很高的,什么都会,猜王妃和宁王殿下缺一个管起居的,又缺一个管事的,奴婢和哥哥可以成为殿下和王妃的心腹”
“你这姑娘家倒是有意思,没这两个职位,这么多年长明不也一样,况且我又凭何信你?”
“其一,殿下早先年一人,可如今成亲,房中之事总要有人使唤才合适些”
“其二,我知晓殿下和王妃三个秘密相守多年”
“其三,宁王殿下是小池和哥哥的贵人,我们报恩也是应当的”
“是何秘密?”
“即是知晓,即是相守,说出来岂不没了保命的资格,邵小将军不妨试试,我和哥哥绝不会让您和殿下失望”
——不知为何,明明没理由相信却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邵状宁周身搜了半天,最后无果只得扯下衣衫上一粒白玉扣子,抛给了莫小池,“去找谢冰,然后在房外候着”
推门入户,相谈一回,邵状宁也不知断晚秋等得耐不耐烦。
“长明,我在府里看上一对兄妹,打算升他们做贴身内侍,你可同意?”
“府中之事,你欢喜便是不必问我”
邵状宁衔起一块点心凑去,“甜不甜?”
食髓知味般,断晚秋甚至轻舔了下,“吾妻甚甜”
“这次我可是……一定比以往都要甜”
“逢安,今天有戏看,起早些如何?”邵状宁贴着断晚秋迷迷糊糊道好,方及清醒,已是坐在桌前,“小池,我看你这早膳准备的不错,这般懂我心思”
“王妃说笑了,都是殿下在讨王妃欢心罢了”
莫小池和莫承江退出后,不禁叹气,“哥,我在想一个问题,你说若是王妃他不喜欢殿下,是不是最后还是会被强娶”
“你觉得呢?”莫承江举着手中厚比账本的册子,“这么厚的……宁王妃服侍明细……能是成亲之时一时半刻写出来的?”
“哥,这不比画本精彩多了,大兴朝名满天下的元夕醉吟,私底下为妻写服侍明细”莫小池不禁望着那册子发愣,“殿下啊……”
邵状宁望着断晚秋吃着早膳,愈发心情惬意,
——也没人跟我说成亲之后会这般幸福啊!
——要是这样,我那年还偷亲什么啊?直接让他把我娶了便是……
“晚秋”断晚秋微微一愣,“逢安今日为何这么叫我”
“觉得好听,长明,你说的戏是何?”邵状宁不作回答
“本王觉得子逸他瞒了我那么久,想必看戏确实是极乐之事,那今日,我们便看一场陆小将军和苏尚书的好戏”
邵状宁恍然会意,也到自己竟也是迟钝之人,便调侃地回道,“臣妾到是不知道夫君这般睚眦必报”
陆风起和苏响受邀而来,只见断晚秋和邵状宁在院中“过招”。
“夫君,这一剑可你写的‘月裴回偏生来扰’一句?”
邵状宁长剑出鞘,腕转剑柄,外手剑花,向断晚秋直去,断晚秋笑而不语,出手却夹剑尖,向下压去,邵状宁借势起身,剑回手松,恰入断晚秋怀中,“没意思,你都不动手,尽是逗我玩的招式”
“舍不得,哪有对妻动手的道理”
“殿下” “殿下”
二人依旧是一青一白,遥相呼应。
“无声,我有事同你说,子逸你先同逢安一块”
断晚秋一时没想好开场白,便随口一提,“之前多次你带刑部来助,党派相争,我们怕是过不了多少清闲日子,许你一个请求如何?”
“无声想同殿下过一招” “准……”
断晚秋本想着苏响在他麾下平日确实辛苦,要什么都准,
——无声这个武痴,要?过一招?
——罢了……覆水难收
“无声,父皇决定要给他赐婚”苏无声感到心颤了一下,几乎平不下来,“殿下同我说此……”
“子逸,他性子冷,心思沉,像是冷月一般”
“我们之间其实早已如血亲一般,我怕只怕他会将自己的心思埋一辈子,永远也认不清”
“不论他娶哪家的女子,我知道婚后也只是相敬如宾罢了,他这般性子,怕是千般万般也不会去碰一个他所不熟知的人”
“我知道子逸他其实一直盼着我和逢安长久,而我不希望他就此与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无声,你们情意相同,你可愿……”
苏无声知晓了断晚秋的意思,“殿下,我和子逸他确乎是互表心意了”
“不够,那只是他的感觉”断晚秋递给苏无声一杯茶,“我猜他只是不坚定的省去了也许,可我了解他,他心悦与你多深他自己现在认识不到”
“不过无妨”断晚秋泯了口茶,“你日后可愿娶他,不论时局如何,他状况如何,爱他敬他一辈子”
“我看殿下当真是是让你恃宠而骄”陆风起看见邵状宁这般近况,自然也是高兴,但还是忍不住贫两句杀杀小将军的气焰。
“嫉妒啊?子逸,你不如也找个和殿下差不多的成个亲?”
“谁像你和殿下一般刚互表心意就成亲”
邵状宁故作无奈,“也对,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拥有我和长明这么多年的情真意切”
“那子逸,你可是我们四个人中唯一守身如玉的了”
陆风起顿了脚步,回头去看邵状宁,“何意?”
“听长明说,殿下是有意要给无声他赐婚的,好像是个高官的大家闺秀,听说挺标致的,性子也柔”
“标致?大家闺秀?”
——不得了,子逸这是吃醋了,看戏确实快乐,只不过子逸,这次我在戏外哦
“逢安,子逸他人?”
“呃,走了”
夜帘低垂,月也昏暗,烛台凭风起而吹。
陆风起靠在榻旁喝酒,那酒是从逢安那走时顺手拿的,烈得他落泪,呛得他心悸,他还是不要命一般地灌下去,没有犹豫。
从一开始的吃醋咒骂,
“苏响,你胆敢娶那女子试试!”
倒最后质疑,
“可是,陆风起你到底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可无声他又错在哪里”
陆风起刹时失手,不少酒洒在他身上,凉得他发颤,这么多年来,这是他最痛心的一次,痛到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为了一个人这般失控。
“谁?夜深了不见客”
苏无声见敲门声不止有些奇怪,还是开了门。
白日将自己拒之门外的那个人,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被他搂上,“子逸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衣裳都湿了”
陆风起醉得意识模糊,见面前人高过自己,竟以为是邵状宁。
“逢安……”
苏响听清后,方知陆风起醉得不清,慌忙揽住便往房中拐去。
“你问我有没有成亲的想法……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块冰……你同我说无声的婚事……我突然好难过,我不知该如何……我之前的也许……似乎太轻率了……”
苏响替陆风起更衣的手顿了顿,放觉这便是殿下特意给他和陆风起搭得戏台,两个人受着折磨,不知如何开口,忍得崩溃,覆水难收之后,才是结果。
“逢安,我该如何……你和长明互相心悦都这般走来……我又该如何……”
“我无权阻止,我也无权哭诉,面对他那么深的感情时我认不清我的心,说得这般轻,我现在……怎么配干涉……”
苏响看着崩溃至此的陆子逸,说不出话来,所余为剩亲昵的相拥。
“逢安,如果可以……我多想正式地告诉他,苏无声,苏响,我心悦于你”
“子逸,我也是”
陆风起清晨睁眼,记不得昨夜之事,所剩唯余自己一路蹒跚着来了苏响门前。
他一时又羞又愧,只觉得这辈子都不能再这般喝酒……
“也不知道都同他说了些什么”
陆风起下榻,床头摊着一袭白衣,蝶颤花曳,灵动至极,细看绣工了得,花露似滴,蝶似遇风,看得他愈发喜欢的紧——也不知是否是刻意,正听得水旁捣衣声脆。
他披上衣裳,理着,匆匆推开窗,阳光一时晃得他伸手去遮,落手处,苏响正在水畔浣衣,一袭青衣沾水色,却更加百般流转。
“子逸,这新衣可比当年那身更讨你欢心些?”
陆风起含笑微微摇头,
“讨我欢心者一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