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庄主对于自己这个常年话语颠倒的儿子,也无可奈何,只是这比武大赛若是能由着他比了一场又一场,旁人怎么看。
现下他只得干咳几声,盼这傻儿子能懂自己的意思,谁知道白凡站在台下直截了当的嚎了嗓。
“爹,别咳了,我懂不起。”
“逆子逆子啊,齐管家把他给我拉下去。”
“诶!爹!我亲爹也!”
白庄主见状不免摇头,只是抬头的时候,那台上站的笔直,犹如松树一般的男子果然是风华正茂。
“接着比试。”
黑衣男子回头向他微微点头。并未多说只将视线放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他在观察下一个将要登场的人是谁?
白庄主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着他没有预料到的方向驶去。
他暗自招手唤来齐管家,眉头皱紧,比那蜈蚣好不了几分。
“这人是?”
齐管家伸手翻开比武名次,手指下滑,停到了一处人名处。
“是天照堂的大公子罗星观。”
“没想到他的功夫如此俊,只一个照面便将人给招呼下去了。”
“罗星观胜!”
二人在这交头接耳的功夫,罗星观又胜了一场,白庄主抬头看他,二人视线在半空中相对,他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引得白庄主坐立不安。
“万一真的是他赢了,我们齐月山庄办这场比武大赛,岂不是为他做了嫁衣?”
“罗星观名头没有他弟弟罗城齐大,想来是比不过他的,等下一场或许就会输了,毕竟好事不过三。”
“罗星观胜!”
又是一声高呼,白庄主坐不住了,这场武林大赛既然是他们齐月山庄举办,又怎么会由得旁人取了这名利,他一咬牙想着既然白凡赢不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你去将张冠吉从地牢里放出来,告诉他,只要赢得这场比武大赛,解药就是他的了。”
齐管家连连点头,只最后试探性的询问道。
“庄主,现在就将他放出来,会不会对我们后面的安排有所影响。”
白庄主也是暗自叫难,怎么会没有影响呢,可若是旁人赢了这场比试,就算是齐月山庄面上不好看,也能咬着牙往里咽,可罗星观何许人也,他会不知?就一善良单纯到如谪仙一样的人,若是叫他赢了比试,到时候真的带领正派与皇城根下的邪门外教打起来,定会不死不休。
那时候,若是邪门外教将他在这其中所做的事情给捅出来,别说齐月山庄的面子没了,就连齐月山庄也会被万人唾弃。
“你且不管,我自有安排,将他放出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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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的焦虑,罗星观是不知的,他站在比试台上,台下的那些张人脸,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他冷漠得如沙漠中的岩石,不动不笑,手里的长剑却握得越发的紧了,情绪也上下浮动。
重回人世,说来美妙,但也实在折磨人心,你瞧瞧那刚上来的比试者,曾在他双腿残废后,故意朝他胯/间倒下热酒,嘴上抱歉,但眼里的嘲笑却如利箭刺入他的胸前,可这利箭淬毒,取不得。
彼时,他颤抖着手,想要质问他,平生无怨,何以至此。
可似乎被那人察觉,低头凑近,小声解释道。
“反正你那二两肉也起不了用咯,我这是为它好,至少还能尝过酒。”
如此的欺侮,多如牛毛,任他再如何至纯至善,最后也只有满心复仇。
那人最后自然是死了,可惜没有双腿,复仇起来,总归是有些慢的,就算后来双腿恢复,可内力消散,他又是凭借着意志,重新换了功夫,一把长剑一柄刀,心无杂念,唯有杀人,您别说,刀剑之下,亡魂不少。
罗星观定了定心神,忍住想要当场杀人的冲动。
在那比试者的打量下,几招便将人给踢出了比试台,这些人都太弱了,以前没有内力之时,尚要集结正派之力来对付他,现在内力尚在,双腿灵活,这些人还往上凑,除了自取其辱,别无他用。
“罗星观胜!”
天照堂的大公子罗星观的名号突然在台下火了起来,旁人只知道天照堂的大公子是位貌俊之人,现在才发现功夫更俊,更多的人是惶恐,不知自己能在他手下撑上几招。
“下一场,齐月山庄张冠吉与天照堂罗星观。”
听闻张冠吉时,罗星观有一瞬间的晃神,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右护法,沉默不语的男人脸上是块巴掌大的黑色印记,他跪在他的面前,恳求能让他进入苍澜教,罗星观不是个心大之人,派人将张冠吉查了个底朝天,最后确定他是受正派欺侮,方才执意投身于他们这些邪门外教中来。
张冠吉在苍澜教一待便是三年,三年之内,兢兢业业,做好每一项指令,不知上辈子正派闯进教内时,他可有逃出。
罗星观的视线停在云上,他还在思考,下一秒就见到那个张冠吉从台下走了上来,右侧脸颊上的黑色印记清晰得如同白面上沾上了灰尘,他的神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苍白之中有种看破原由的淡然。
原来不是同名同姓,此张冠吉正是那张冠吉。
可张冠吉从未说过与齐月山庄有什么联系,并且也没能找到什么联系,但偏偏却以齐月山庄的名头出现在这场比武大赛上,张冠吉到底隐藏着什么?
罗星观抱着这个想法,没有出狠手,只若有所思的思考着,而手上的长剑却似没有意识般,直接向张冠吉身上招呼,如风如雷。
现在的张冠吉同几年以后见到的那位,若不是有相同印记,怕是就算是罗星观再怎么细察,也找不到相似点。
但越是这样,罗星观的心越是沉入深潭。
“你与那齐月山庄的白庄主有何关系?”
张冠吉眉眼一皱,右手挡过一击,并不想搭话,阴沉得如雷雨季节来临前的黑景。
“他既然让你来代替齐月山庄比试,自然是想要博得头筹,但是....”
罗星观手上的刀剑更快了,比那柳叶更轻,挥舞起来,密不透风,不给张冠吉任何反抗机会。
“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几个无关风雅的问题,我便认输。”
那张冠吉一直没有在他手上讨到好,又见他如猫抓老鼠一般戏耍着自己,纵然早已怒气上头,可他心里清楚,这个男人并不好对付,甚至可以说,自己根本就对付不了,但若是只是回答几个问题,便能让他自动认输,让自己获得解药,似乎是桩好生意。
“问。”
“你与那白庄主的关系。”
罗星观存了询问的心,手上的招式便放缓下来,落在白庄主眼里,倒真像是落了下乘。
“我家因邪教而死,后被他所救,但下了毒药,叫我一辈子为他所驱使。”
“照这么说,你很恨白庄主,却又为何要拿这里替他挣个名次?”
“解药。”
短短几句问话,似醍醐灌顶。
难怪当日遇袭,郑决很快就带人来救自己,但这张冠吉却久久不见人影,原来他最恨的除了白庄主便是他们邪教,就算不是因仇恨而入苍澜,也定是为了解药。
罗星观何等聪慧之人,自从在此处看见张冠吉便已心存怀疑,加之这几个问题,便已发现张冠吉当时入教时满嘴谎话。
“问题我已回答完了。”
罗星观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再提新问题,张冠吉便以为他没有问题再问了,因此冷冷质问道。
“你何时认输?”
刀剑如亮光入深潭,刺眼而又短暂。
张冠吉还欲再问,却已开不出口,他看见自己的身子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却有心无力,原他早已尸首两分。
罗星观将剑收回时,一直没有沾血的长剑,因染上鲜血添了几分诡异,他低垂的双眼顺着这长剑的剑尖处看去,正对那因震惊而站起来的白庄主,忽而一笑,似这万千春花一夜开。
“我认输。”
“你!!”
“大胆!!”
白庄主连声发怒,比试台上的男子却好似根本没有被他的威严给吓住。
“比试台上,生死由天。”
“我本以为此招他能接下,却万万没想到,是我高看了他的武功。”
“此战我认输。”
罗星观拿帕子将长剑上的鲜血擦掉,随后放进剑鞘里,潇洒的持剑离开,白庄主被他的话一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离开了。
唯有自己的傻儿子,还在台下大呼了一声。
“我的娘亲耶,这男人够味,是个真男人。”
若是张冠吉尚在世的话,他或许会以为罗星观是在信守承诺,谁能想到,重生回来的罗星观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想法 ,他本来是想走罗城齐上辈子的路,轻松又能让旁人嫉妒,但他就在知晓张冠吉是正道派来的间谍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与其耗费时间在与正道切磋上,他还不如用雷霆手段直接有怨报怨。
罗星观出来时,正好是黄昏日暮,燕子飞过。
“燕子。”
他神色难明,末了,轻笑一声。
“还是回去看看燕微那个小丫头今个带着小伍去何处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