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贵又低贱的存在。
拥有黄金比例的人类女性躯体被连接在半透明的蜂体上，第四肋骨、第八肋骨的位置再度生出两双手臂。
她，亦或称呼为祂，流畅纤细的肌肉包裹在上面，皮肤虽然为黑色，却不似纳达尔人那般健康，反而呈现出一种煤灰样的死物感。
高耸挺起的腹部内沉睡着一颗大脑，自上蔓延的淡粉色触须蠕动着撕扯吞下的血肉，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仿佛从未存在。
丝带样的触须在空中飘荡着，背后的虫翅因生存环境的变化而畸形，早已丧失了飞翔的能力。
可祂就是那样飘在空中，神圣感与怪异感体现在这个个体身上。
“海洋的领主，我们从未想过引起战争。”
祂歪头道，那张极美的面庞上又兀地生出一对双眼，独属于昆虫的复眼内倒映着密密麻麻的身影，令人不寒而栗。
“感谢垃圾您慷慨驻足。”拜帕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行了一标准的绅士礼。
“虽说您不想引起战争，可我一位名叫伊莲娜的小眷属在前几日不知所踪，洋流告诉我……她最后消失在了您的势力范围内。”
他说着抬起头，金眸内杀意更胜。
“您有什么头绪吗？”
“她已成为我们的一部分，领主大人。”女皇落到甲板上，对几人道：“我们都是海洋的一部分，自然也会像海洋一样包容。”
“哦？”拜帕嘴唇勾起，言语中蕴藏着风暴，“成为你们家族的一部分吗？那么在此之前，我需要见一见她，如果确定我的姑娘过得好，我就会放您与您的族群一马。”
真是完美的实验体啊，与其他的个体不同，面前的皇后显然拥有更为完善的语言系统，在智力方面或许还需要再度进行测试。
可惜现在这位皇后跟他们处于敌对立场，如果可以的话，赞迪克真的想多研究研究她。
他想着，不满地撇撇嘴。
“我的小先生，您不必如此悲伤，世界还大着呢，而且你我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安排。”潘塔罗涅低声安慰道，“难道不是吗？”
“……你不凑到人耳朵边说话你就难受是不是？”赞迪克关切地看着潘塔罗涅说，“如果你的耳朵有问题，我可以给你开点药……”
“不需要！”
潘塔罗涅严厉拒绝。
两个人莫名搞怪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前面正在交涉的拜帕与皇后，反而让两个存在的对峙更严肃了些。
皇后额头的触须动了动，祂的表情略微迷茫了些许，最后在茫茫意识海中找到了那个所需的存在。
她的气质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变得低调，变得忧郁，却依然没有失去那种怪异感。
祂喉头嗡动着，缓缓张口，发出的声音不再是祂曾使用的那个。
“拜帕……大人……”祂脸上露出讨好似的笑，复眼内出现的是伊莲娜的身影，“来……加入……我们吧……”
突然爆发的魔力让赞迪克下意识抬起头，眯起眼开始观察。
他身上原本溢出的魔力如同涓涓细流，而现在则是奔涌的潮水，那根本就不是平凡神秘学家所能拥有的魔力量。
“这就是，您所说的加入？”
拜帕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内脱出，尖利的牙齿也因为愤怒而裸露在外。
“是的，海洋的领主。”皇后手摸着自己的胸口，回答道：“我们的意识被海洋所包裹，链接到了一起，即使□□死亡，意识也会在我这里永存，直到找到下一具合适的身体。”
“好……好啊……真的很好。”
拜帕咬牙切齿道：“你想让所有人融为一体，我说的没错吧。”
“有什么不对吗？”皇后有些不太理解的样子，“人类，神秘学家，魔物，动物，只是行为模式不同的个体罢了，其构造还是一样的，究其根本而言，我们，与您出自同源，或许您想让我称呼您为哥哥？还是说拜帕大人？”
“别用你那张随意拼凑的垃圾嘴巴侮辱我的名字！”
周身的迷雾凝聚在一起形成根根分明的浅灰色触手，拜帕白大褂的衣角也开始缓慢蠕动着，仿佛下面还隐藏着很多的触手。
大战爆发的突然，但两个人也是历经磨难的神秘学家。
所以在战斗开始的瞬间，潘塔罗涅便完成了原界与镜界的分离，让缄默的灰色笼罩。
“很熟练啊。”赞迪克夸赞道，“真的很厉害呢，斯捷潘先生。”
虽然最后那个名字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感谢您的夸奖，您的夸奖就是我最好的礼物。”潘塔罗涅不知疲惫的说出相同的话，“如果您想要更刺激一点，或许我可以给您展示一下？”
“这还是算了。”赞迪克果断选择拒绝，“你所给我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
“能让你感到惊喜是让我开心的事情。”潘塔罗涅微微歪头，披风扬起，“接下来，让我们全力以赴吧。”
“你随意吧。”
握着羽毛笔的手腕轻抖，尤利西斯的关节齿轮咯哒作响，白色蒸汽自行动间喷出与身后流淌的浓郁魔力混为一谈。
浅灰色的触手攀附上皇后的身躯，吸盘吮吸、蠕动着留下颗颗水滴，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饱满的肉质被勒出红印，直到骨骼破碎，惨白的骨碴刺破皮肤。
拜帕双手握拳向着反方向慢慢扭动，浅蓝色的血液滴答作响，如同淅淅沥沥的暴雨，落进海洋，撒至甲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块块菌丝样的地毯，并开始迅速蔓延。
“……”拜帕眉头蹙起，随意将皇后的尸体扔到甲板上，对身后还在看戏的两个人说：“清扫垃圾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我得去进行一下善后工作。”
他看着海面上开始蔓延的菌丝，捂着鼻子有些反胃道：“我不能容忍我的家门口被人倒上垃圾。”
说完还没等潘塔罗涅跟赞迪克做出反应，拜帕已经轻松跳过了栏杆，瞬间融入海中，一朵水花也没有溅出来。
潘塔罗涅：“……”
赞迪克：“……”
“看来……”潘塔罗涅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无数菌丝攀升融合，皇后的身体眨眼间便恢复如初，“接下来是一场硬仗了呢。”
“说的好像我们之前没有遇到过比这还强的敌人似的。”赞迪克翻了个白眼，“恶魔跟这种家伙，谁更强呢？”
“恶魔可比祂要强多了。”
潘塔罗涅手腕翻转，缓缓睁眼，欣赏着皇后刚刚苏醒而略显呆滞的容颜，并给出自己的评价。
“打个赌，如果祂可以碰到我的衣服，您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闻言，赞迪克连思考都没思考，直接说：“那么如果祂碰到了你的衣服，潘塔罗涅，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我们的赌约与契约没有冲突吧？”
“当然没有我亲爱的小先生，本次赌约是由潘塔罗涅与赞迪克建立的全新的口头契约，与最开始建立的契约没有任何冲突且不具有任何违法规定的可能。”潘塔罗涅再三肯定道，“全新的尝试令人血脉喷张，兴奋地快感让人无法自拔。”
脚下的阴影顺着手杖攀升，十分听话的将其包裹、改造，再次落到他手里时，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长枪。
变形法术用的很熟练啊，不愧是潘塔罗涅。
赞迪克从口袋中掏出火枪，黑黝黝的枪口内是蓄势待发的子弹。
既然如此，身为他的主人，自然自己也不能落下才是，不然让别人听了去，可要这么想他。
“你们也是加入我们的吗？”皇后对着两个人张开怀抱，“来吧，血亲们，抛弃这具无用的□□，与我们融合，一同——”
赞迪克的回应，是扣动了扳机。
火光炸响，子弹卷携着刺鼻的硝烟味穿透了皇后的躯体，留下一道渗血的孔洞。
“是这样的啊，还真是遗憾。”皇后略带遗憾地说，丝带样的触须不再飘散，而是听从祂的指挥不断变长，披散至地面，与菌丝混为一谈。
这是血肉的蔓延，却又不是纯粹的血肉。
祂们模仿着生物的呼吸发生阵阵颤栗，流出的血液确是非人的蓝丝绒，即使是毫无生命的钢铁，被掩盖之时也像极了被浸泡多年后的腐朽。
长枪与触须碰撞发出呯的一声，潘塔罗涅稍微倾斜手腕挑飞触须，侧身拉近与皇后间的距离，长枪伸出向着皇后逼近。
自我保护意识促使她回收触须，眉头一皱，腹腔开始蠕动，一只只巴掌大小的水蛭从腹部口器吐了出来，浑身还带有粘稠的液体。
此刻，在潘塔罗涅身后的赞迪克再度抬起枪口。
“嘭”
附带着神圣属性的子弹在击飞触须的同时，也在触须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空气中传来炙烤鱿鱼的香气，水蛭挣扎着逃离，生怕被净化。
尚未发育成熟的头顶鼓起大泡，表面凹凸不平，看起来像是塞了一颗又一颗的水宝宝。
“啵，啵啵……”
泡泡表面破碎，内里并非是水宝宝，而是转动着的眼球。
那些眼球依然干瘪，全然没有发育成熟后特有的水灵感。
潘塔罗涅被恶心地后退两步，随着水蛭的出现，地上的菌毯也开始加速扩张，本来距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眨眼间便蔓延到他们脚下。
水蛭也瞬间融入菌毯中，一点踪影都看不见了，
“你就这么经不得脏吗？”赞迪克忍无可忍吐槽道，咬牙拽下咬上裤脚的水蛭，“脏一下衣服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我不行，我不能忍。”潘塔罗涅反手将长枪插入菌毯中，“是时候该认真了。”
耀眼的金色从长枪与菌毯接触的地方出现，几个呼吸间，两个人的脚下不再是蠕动的血肉，而变成了昂贵的黄金。
本来还在菌毯上畅游的水蛭发出尖锐的爆鸣，深色的身躯在黄金之上清晰可见。
“尤利西斯，吸尘器模式。”赞迪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尤利西斯得到命令后，双手转换为抽吸口，胸口发动机传来阵阵嗡鸣。
“尤利西斯还是家用型机器人？”潘塔罗涅目瞪口呆道，“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功能？”
“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指望你把注意力从黄金上移开简直比登天还难。”赞迪克嫌弃道，“你居然还拥有可以将物体变成黄金的能力，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潘塔罗涅低笑一声，慢悠悠地举起长枪解释道：“我只是可以将触碰到的东西变成黄金罢了，这个能力可比不上其他的地狱大公。”
说完，他掷出的长□□穿了皇后的身体。
“没有用的。”皇后转头看向二人，“我们的生命力是互通的，即使你们杀了多少次我，贯穿了多少次我的身体，击碎了多少次我的头颅，我都不会死。”
“你不会以为，我只能将触碰的东西黄金化吧。”
潘塔罗涅拍手笑嘻嘻地说。
“敌人的话你也信？连最基本的辨别能力都没有，真的不愧是……畜生呢。”
女皇早已停滞了思考。
“厉害啊二位，真不愧是你们。”拜帕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推推眼镜，由衷地对二人赞赏到：“将这件事交给你们真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毕竟清理垃圾就已经用了我很多力气。”
“是啊。”赞迪克看着周围越发浓重的迷雾，提起了警惕，“既然如此，您为何还不散去迷雾？”
“哦，很简单啊，因为现在事情解决，我也要收取一点自己的利息，比如说把船掀了什么的。”拜帕摊手耸耸肩膀，轻飘飘地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如果是古雷特或者艾丽卡听到拜帕的消息，说不定立马就要炸毛了，但好在，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是潘塔罗涅与赞迪克。
“不可能。”赞迪克斩钉截铁的说，“镜界还没有复原，你无法直接影响到现实。”
拜帕似乎被赞迪克的话整乐了，他嘴角勾起，伸手拥抱面前的迷雾。
“你这求知者年纪轻轻的，怎么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古板一样呢……”
“谁告诉的你，除非是主动复原镜界，不然是无法影响到现实的？”
随着拜帕落下的话音，正片空间也随之颤抖起来，玻璃样破碎的纹路逐渐蔓延，最终所有灰调被碾碎吞噬，化为空间融合的粉尘。
“当你有了绝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