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一直都是这样暗无天日，与自己离开前相比根本毫无变化。
萨尔曼踏过地狱之门，了无趣味地看着血色天空中悬挂的那一抹黑日。
无垢花盛开在周围，散发着阵阵硫磺的味道，不远处还可以看见半截断裂的石柱，上面的锁链被烈火熏得混黑，裹了层厚厚的油脂。
“你已经离开很久了，萨尔曼·斯卡曼德，是什么绊住了你的脚步？”
男性浑厚沉重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他感受到自指间传来的灼热，深知自己的回答如果不能让这位守门员满意，恐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捆绑在后面的石柱上，跟那些违反规则的恶魔一样烧死。
他张了张嘴，低嗅硫磺味将自己环绕。
恶魔不会死，但那也是神秘学家之间互相的说法罢了。
恶魔其实是会死的。
神圣属性的武器可以穿透他们的皮肤，在他们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若是刺穿心脏，碾碎头颅、折断四肢，又会……
哦，当然当然，很少会有恶魔死于这种滑稽的死法，毕竟有卡皮塔诺看守的地狱门着实是难以通过不是吗？
导致大部分恶魔的死因并非来自于外界的伤害，更多的则是来自他们族群内部的矛盾，就比如说被高等级的恶魔吞噬。
什么？你问不同原罪的恶魔之间吞噬了怎么办？
我亲爱的，你可太天真了不是吗？谁告诉你恶魔的原罪不同就不能相互吞噬了？
“卡皮塔诺。”
冷淡又高傲的女性嗓音突然传来，萨尔曼的视线内出现一小块黑白的衣角。
他松了口气，眼见着那位大人缓步走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对自身实力的冷漠与傲慢。
“我有一些私事需要萨尔曼帮我解决，所以他回来的稍微晚了一点，这个理由你觉得怎么样，卡皮塔诺？”阿蕾奇诺伸手将萨尔曼挡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
“……阿蕾奇诺，我希望你不要做的太过分就好。”
沉重的面具下冒出几颗火星，焦灼的硫磺味转瞬即逝，萨尔曼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是活下来了。
“当然了卡皮塔诺，谁会拒绝看门人的要求呢？”阿蕾奇诺略微一侧头，示意萨尔曼跟自己走。
萨尔曼点点头，主动收敛起自己的气息。
说实话，阿蕾奇诺会选择主动利用自己这件事，萨尔曼也觉得不可能，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恶魔，而对方则是第四席地狱大公。
地狱大公都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区域，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进行打扮或者统治，就有点像是现实版的种田游戏。
至于这位地狱大公，则将自己的领土改造成了中世纪小镇，哈，萨尔曼甚至还看见中间有一顶马戏团帐篷，隐约间可以听见原生小恶魔的欢呼。
“向我禀报吧。”
阿蕾奇诺将长至膝盖的衣摆捋顺至身下，落座于如燃烧火焰般的黑红王座之上，她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让萨尔曼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杀死、被吞噬、被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碎，连灰烬都无法剩下。
“关于你的发现，萨尔曼，你可以慢慢说，毕竟……”她故意拉长尾音，不怒自威，“恶魔的时间一向很多，不是吗？”
“遵命，阿蕾奇诺大人。”萨尔曼低头，拼尽全力抑制住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
————
神圣之城哈彼得，于一个世纪前大瘟疫时期建立的城市。
据传言在那个瘟疫肆虐，民不聊生的时期，是一位圣人率先站了出来，用自己的血、肉、骨制成祭品，放于圣杯中。
圣人的牺牲换来了神的垂帘，他赐予了圣人全新的身体，赠与了他解决瘟疫的办法。
最终，人们熬过了瘟疫，就在神迹降临的地方，人们建立了神圣之城，并以那位圣人的名字为城市命名——哈彼得。
“以血肉骨作为祭品唤醒神迹？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降灵术？”赞迪克挑了挑眉毛，对旁边为自己介绍神圣之城的恶魔说到，“你说会不会神根本就不存在？让瘟疫消失的是神秘学家？”
“我亲爱的小先生，甚至也有可能大瘟疫不过是某位神秘学家的恶作剧？”潘塔罗涅笑了笑，拉下头顶的眼镜，为自己施加了一个简单的易容术。
“神圣之城对着恶魔有着天然的识别能力，如果不加一层易容术，恐怕在踏入神圣之城的下一秒异端审判局就要闻着味来了。”
“异端审判局？”赞迪克不解的问，“什么是异端审判局？”
“……”潘塔罗涅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是哈彼得特有的警备机构，主要负责清缴、排除一切可能危害哈彼得正常运转的异端，尤其是对神不敬之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潘塔罗涅轻笑一声。
“不过是一些被洗脑的可怜虫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拿了什么天选之人的剧本一样。”
“神圣之城在外消息一向稀少，一般传出最多的无非是他们的教皇又跟什么城市签了合同，或者又有什么全新的敛财联动。”赞迪克吃完最后一口零食，在潘塔罗涅不赞同的目光中将垃圾丢出窗外，“亚森·米斯特年仅26就坐上了教皇的宝座，甚至在他的领导下神圣之城的GDP都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如果他去干商业绝对是个不错的苗子。”
“你清醒点，不是所有人都想去监狱里敲键盘。”
“你清醒点，不是所有会计都会去监狱打算盘。”
两个人几乎同时互怼到。
“啧。”赞迪克皱了皱眉，“别学我说话。”
“恶魔的性格有时候也是会被契约者所影响的哦。”潘塔罗涅意有所指道。
“闭嘴。”赞迪克制止住对方的阴阳怪气，并向对方翻了个白眼。
与赞哈拉德近乎可有可无的大门不同，哈彼得的大门被紧紧关了起来，旁边还站着两位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圣骑士。
只不过这两位圣骑士骑的并非白马，而是两辆银灰色的摩托车。
“您好，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
其中一个骑士说着对二人伸出手，银制的面盔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赞迪克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快拿出身份证明，只怕两个人都要上黑名单。
“骑士阁下，我的小先生只是看见陌生人有些许紧张罢了。”一旁的潘塔罗涅打着圆场，金眸看着尤为渗人，“敬爱的骑士先生，您看我们的身份证明合适吗？”
说着，潘塔罗涅递出去两张卡片，如果赞迪克没看错的话那是他们从西蒙宅邸打劫……啊不，用精神损失费换来的身份证明。
难得那家伙还算是做了件人事。
看着将身份证明还给潘塔罗涅的骑士，赞迪克分神想到。
“先生，哈彼得内部不允许车辆行驶，如果行李搬运不方便，你们可以委托给车辆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协助您搬运。”骑士一本正经地对二人说着，还不忘指了指车辆管理中心的方向，“从右侧通道一直往前走就会到达车辆管理中心，为了防止出现交通事故，请您将车速维持在四十迈。”
“知道了骑士先生，谢谢您的帮助。”潘塔罗涅风轻云淡的笑着，并没有想到接下来搬行李的环节才是噩梦。
“把这些都搬走？”潘塔罗涅乐不出来了，看着面前比自己一人高的行李说：“我们两个？”
“当然不是。”赞迪克信誓旦旦地说，“是只有你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潘塔罗涅震惊了下，随后道：“不如这样，我们商量一下，花点钱找个骑士帮我们把行李搬到旅店也可以的。”
“从你这个守财奴手里扣点钱还真不容易，第一次啊。”赞迪克挑挑眉，看似心动的样子，随后当着潘塔罗涅的面微微一笑，“但是我拒绝，我就想让你搬行李。”
“别太过分了。”潘塔罗涅咬牙切齿道，紧接着又换了一副面孔，一副与平常无异的温柔面容，“毕竟我亲爱的小神秘学家，就算是恶魔也是有极限的。”
“所以你完全可以试着不做恶魔啊。”赞迪克略微侧头笑道，“难道不是吗？”
什么叫试着不做恶魔？！这家伙脑子每天都在想着什么东西呢！
潘塔罗涅暗骂着，眼角抽动片刻。
“既然是您所想，那么遵从您的旨意。”
恶魔低下头，鎏金的眼眸中闪烁着灰暗不清的色彩。
恶魔，契约者，管家，侍从，床伴……赞迪克未曾想过他与潘塔罗涅之间的关系居然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暧昧。
他们从吻上升到触碰，从撕咬上升到□□，可要知道在二者签订契约之前，他们也不过是第一次相遇的陌生人。
说到底，这段关系里如果说没有赞迪克的私心，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可你要说他对潘塔罗涅抱有的感情……
是爱？
想到这个字眼，赞迪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
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要求，哈彼得也不例外，身为一个以宗教信仰为核心的城市，哈彼得的规矩尤其之多。
比如普通民众只能身穿除黑色以外的其他深色衣服，又或者什么命运之神的信徒只能身穿天蓝色或者浅绿色等浅色系服装……
零零碎碎的要求条款多达上千条，整个城市用潘塔罗涅的话来形容就是——活得卑微又难过。
除却神圣气息的影响，其实潘塔罗涅还蛮喜欢这个城市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而潘塔罗涅最喜欢欲望了，尤其是这种束缚条款多的地方。
足够深重，同样也足够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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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门被人用外力狠狠推开，阳光顺着敞开的缝隙倾泻而下，顺着地砖上的花纹一路攀爬至代表命运的沙漏之下。
流淌的阳光将房间点亮，给沙漏之下的人镀了层神圣的金。
那个人穿着洁白的长袍，火红色的长发逐渐过渡为幽暗的紫，就像丝丝缕缕的火焰。
“你来了。”
他淡淡地说道，随后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逆光而来的人。
“哈，这不是有些事情想跟我们亲爱的大主教禀报一下嘛。”身穿黑衣的男人笑着说，纯白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毕竟马上就是神祭日了，不是吗？一切为了哈彼得尔，您说是不是？”
说着，男人挑衅地抬起头，对沙漏之下的人说道：“亚森教皇？”
“……”亚森睁眼，一红一灰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维潘先生，在哈彼得尔的沙漏之下，还请抱有应当的尊重。”
“当然，我亲爱的教皇大人。”
维潘轻飘飘地说道，慢条斯理地起身，如此绅士的风度还有俊美的面容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放下对他的警惕。
但是亚森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如王子般优雅得体的人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
就比如说……
他看向维潘的衣摆，对方对亚森继续抱以得体的笑容，全然不在乎衣摆缓缓滴落的红色液体。
那液体泛着铁锈色的光，伴着腥味，一点一点……一滴一滴……从维潘的脚下，一路延伸到大门口，在地砖上尤为明显。
“啊……”维潘似乎意识到对方的注意力在何处，嘴里嘟囔着真麻烦，当着亚森的面用鞋碾了碾。
对于对方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亚森也不过是叹了口气。
“维潘，对着哈彼得尔的沙漏发誓，你并非是抱有恶意才做出这种行为的。”
“当然了我亲爱的亚森教皇，您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维潘脸上浮现出痴迷的小，“身为异端审判局的局长，审判那些对哈彼得尔抱有不敬之心的人是我的职责，所以……”
他双手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前，面庞染上一抹绯红。
“一切为了吾主。”
突然维潘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身上吸满血的黑色外衣拢起，哭着跪下：
“哦……天啊，我的罪过，我居然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就来到这里，我身上罪人的血玷污了此处圣地。”
“我亲爱的教皇，我要忏悔，罪人的血玷污了教堂，玷污了圣地，我居然让吾主见到了罪人的血，吾主会原谅我吗？我能否赎清我的罪孽，我的神啊我的神……”
说着说着，维潘的手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必惊慌失措加拉尔。”亚森看着陷入焦虑恐慌中的维潘弯下腰，对着他伸出手道：“你所做的一切神都有看在眼里，所以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