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翻着翻着手就慢慢停下了，把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低着头神色不清。林风看着云鹤的反应，大手试探性的放在了云鹤发顶。揉了揉，指针走钟时泛起的寂静的声纹。
“你……”林风率先开口，手掌下移小心半握住云鹤手腕，不松不紧，怕弄疼他，也怕他滑走。
“你饿吗？”
“……还行。”
“疼吗？”
“还好。”
“陈洁说你当时跟着魔一样，他手机里有吗？”
云鹤顿了顿，另一只手代替林风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掌，声音静悄悄的，想是自言自语。
“我有自残倾向，我在网上查过长期发展下去可能也会去伤害别人，像张奇我本来不用踩的。”
“我觉得爱上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要是只是跟我玩玩我可能当时就接受了，但是你太认真了，认真到我害怕。我分不清我是荷尔蒙还是多巴胺才心动，我怕糟蹋你的心意，你这么好的人。”云鹤还是低着头，泪水滴到了林风没有收回的手背上。云鹤注意到了，伸手去擦却被紧紧握住。
“那你跟我玩玩吧，我也没有很喜欢你。”
云鹤被这话逗笑了。林风抬起云鹤的下巴，收起嘴角弧度，一脸郑重的说。
“你要是觉得压力大，那你就每天多喜欢我一点，每天替我多喜欢你一点。云鹤，生病不是什么缺点，让我帮你好不好，下次想了就找我，我抗揍，我M。”
“am是啥意思？”
“没事，如果还是有压力，我们就……”
“把我手机给我。”云鹤打断了这位虔诚信徒的忏悔让步。
“你要干什么？”
“写答案。”
云鹤右手在通讯录找到一串电话号码，按了绿色拨号键。
“弟弟~”说话的是个女声。
“姐姐，你今天晚上好漂亮啊！”云倩看了一眼通话界面，无语的说。
“咋啦又，请几天？”
“还没，就是见义勇为住了个院。我班主任可能会找你。”
“等一下，见义勇为见到医院了？”
“嗯。”
“你……哪里伤了？”
“胳膊，缝了几针 ，过几天就好了。”
“你他妈……”云倩气急，一时间只能说出来这几个字，不过很快气就顺了。
“死孩羔子，你自己在医院啊，谁照顾你啊？”
“一会和你说。你给我转点钱呗，等那人赔钱了我在还你。”
“行，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我要开始骂了。”云鹤打开免提，往热油里又加了一瓢凉水。
“我记得咱俩签的那个选择性坦诚的条约吗？”
“嗯，记得，咋啦？”
“我谈恋爱了！”
“你他妈是去复读的！”
“你自己谈了多少我都不想说。”
“你，我啊啊啊啊啊……”濒临崩溃的人发出了最后的嘶吼，云倩没想到自己上了高中就稳重安静的弟弟，成了他这个鬼样子，比他最熊的时候还不省心。心理素质强大的她很快就接受了，然后问到一个让她双目涣散的答案。
“行吧，毕竟成年了。我要不要给人家小姑娘买点东西，她喜欢什么？”
“他是个男的。”
“姐姐，你还在吗？你先别疯啊，打完钱再疯……”
“完了，弟弟你要被赶出去了，我要成独生女了。工作了记得给我寄点钱，我压力有点大养咱爸……”
“所以，你同意了？”
“我同意干啥，人家那小姑……小男孩同意就行看呗。你有照片吗，给我看一下。算了，我先消化一下。别了，我要看照片。要不，我还是……啊啊啊啊啊，烦死了。你怎么找了个小男孩？”
“咋滴，你要歧视你唯一弟弟啊？”
“没，好好对人家，注意安全，好好学习。”
“知道了，我挂了。照片就是运动会我旁边那个你说长得好看的……”
一阵忙音后，云鹤把手机递过去林风，手机荧幕光让两人眼睛得以相接。云鹤亮晶晶的小狗眼看着林风那双看着就聪明的狐狸眼中流出的错愕，笑出了声。
“多少分啊？林老师。”
林老师像是带出来高考状元一样，一会哭着笑出来声，一会笑的眼泪止不住，最后像个小孩一样，牢牢抱住云鹤嘴边还带着呢喃，云鹤举着受伤的胳膊，另一只手在林风背后有节奏的轻抚。
“好了，纪念一下吗？在一起的第一天。”
“嗯。”
云鹤好的那只胳膊拿着手机，平时面瘫一样的林风，可能是刚才表情变化太激烈导致肌肉拉伤，很像他们重逢后的样子。两人拍了好久才才有了一张能看清两人且表情正常的照片。
“长得还不赖吗，哥。”
“能骗到你就行。”人都会患得患失，就像林风在睡前又问了云鹤一嘴。
“你真愿意陪我走吗。万一错得离谱怎么办？”
“没有愿不愿意陪，我们都会走。再说试试看呗，大不了一起死掉。”
“好。”
路漫漫何其修远，免不了行差犯错。年纪无疑是最好的容错，林风差一点忘了，他们两个才刚到18岁，与天公试比高的年纪，该在意是路途风景是否够艳丽，而非道路是否危险。最想看的风景他转头就看得见，有什么可以怕的呢。
三十五，陈叔叔陈阿姨
拍好照片，把灯关上，在云鹤招呼下林风上了床。云鹤躺在林风颈窝里，呼吸着看似久违的味道，说不清的味道格外上头。薄薄的衣料挡不住体温的传递，耳边是有力的心跳，云鹤在林风肩上睡的很熟。
云鹤五点多的生物钟准时敲响，然后又被自动关掉接着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林风在玩云鹤的头发。
“醒了？”
“嗯。”云鹤把脸埋在怀里，出了个身，算是开机仪式。
“先刷牙，饭马上就来。”饭要等徐志上班顺路送过来，现在还没到点。
林风现在成了徐志的上班搭子，过上了七点半去上课，等到第五节课来找云鹤，中午陪吃午饭睡午觉，等到下午上完课再来找云鹤的走读生活。有个小姑父打包票，外加自己能重写族谱的分数，他班主任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是周六，林风没必要回去。两人吃过早餐便开始了刷题。云鹤先用英语完形填空进入状态之后，就先开始跟数学较量。房间是陈洁爸爸找的单人间，两人做题拌嘴动静打扰不到其他人。
期间陈洁父母来探访，云鹤对这两位也不认生，开始寒暄了一下，接着陈洁妈妈开口。
“还是得谢谢你小云，之前就听陈洁常说你。要不是你，陈洁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样了。”说着便停住，像是心有余悸。
“没事阿姨，陈洁我俩关系挺好的，这都不是事。”信誓旦旦和无知无畏的样子拿捏得刚刚好，成功让陈洁妈妈牵起一抹笑。
“小云，住院治疗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家全包了。对了，你爸妈来了没，我们商量一下之后的事情。”陈洁爸爸补充道。
“先谢谢叔叔，有啥事和我说吧，我也成年了。”
“这样啊，就是张奇的事情，然后咱的律师最高可以争取到……”
“不好意思，叔叔我打断你一下，说一下我的看法。”
“那场唯一的受害者是陈洁，我撑死就是见义勇为，你们家里商量就行。”
陈叔叔也懵了一下。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云鹤抓了抓林风的手心，林风沉着的脸好看了一点点。
“但是就你同学拍的视频看，我们顺着说下去，你这种伤情，也可以捞一笔不少的赔偿。”视频应该是孙维星拍的。
“叔叔，你是在教未来的栋梁撒谎吗？”稍稍夹过的声音配上此时的一脸无辜和不可置信，成功让陈洁妈妈笑出了声。
“叔叔，我明白您的好意，虽然我也挺喜欢钱的，但现在的我觉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陈叔叔，很感谢你帮云鹤找了这个房间，之后住院的费用我会帮他结的。您也是受害者家属，费用不应该由您来出。”林风说话跟他平时的样子对云鹤大相径庭。
“行，走吧老陈，别打扰人家孩子学习了。”陈洁妈妈打断陈洁爸爸要说的话，拉着陈洁叔叔往门口走。临走时，还补充一句“住院费我明白，但是你四年大学的资助金逃不了咯，小云。对了，陈洁给你的礼物在那。”说着便走出门，不给任何余地。
“咱就这么走了？”陈叔叔边走边问。
“光靠咱女儿张奇就够进去了，云鹤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早知道就不该让咱女儿去选秀……”
“谁也想不到这个事。说来那个人我就生气，要不是小洁还没长大，非得扒他一层皮。”
……
十七岁的陈洁遇到了人生第一道坎。原本应该沉心备战高考的她，答应她父母在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会回来好好读书才得以站在一档选秀节目的海选赛上。从小就全方面开花的陈洁一路过关斩将，冲到了决赛。灼灼绽放的青春之花吸引着无数人趋之若鹜，也有傲慢无知的人伸出贪婪邪恶的爪牙。陈洁反应过来包房里只有她和经纪人请来的朋友时候已经晚了。迷乱的灯光，空气中混着的酒气，自己试着呐喊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道貌岸然的外皮被撕下，内里的扭曲恶心开始展漏出真面目……
尽管陈洁父母在当地社会地位不低，但在只根错节的娱乐圈还是不够看，只是搞黄了娱乐节目，送进去了经纪人，而那个人渣只有寥寥数字的道歉。
事情发酵开了，陈洁是唯一的受害者。她休学了，无宅家聊的她她刷到过一则娱乐新闻，尽管灯光昏暗，她也知道那是她，狼狈地背趴在皮质沙发上，双臂被绑在身后；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她滑到了评论区，帖子热度不算低，几万的评论里上千条都是嘲讽和调戏，甚至还有求。陈爸陈妈知道后，急忙联系把帖子删了，后面发帖人道歉，才有个终了。比起一夜增添好几根白发的父母，陈洁要冷静得多。自己独处一天后，她走出了门，只问了她父母三个问题。
“我化妆有错吗？”
“女生这样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我有错吗？”
在得到一系列否定后，陈洁郑重的说。
“妈，我还想当明星。”
“……等爸爸妈妈变更厉害你再去行吗？”
“不用，我肯定可以，我可是陈洁。我想重新开始。”
……
按照约定，陈洁开始全心准备高考，为了保护自己女儿不受报复或者二次伤害，他们带着陈洁回了老家，选了一所教育资源不错也就是湖西中学，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现在再一次被扒出来。
这次陈洁比上次想开的快得多，云鹤没醒过来她就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