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后来也试着问过共工，当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共工却闭口不言，只说此二人还是少来往于军营为好。

后来相柳果然发现，白芷姐妹二人再未踏足此处。只是偶尔，他去那处密林对月独饮时，能偶遇白芷二人，闲聊几句。

共工某次召集全军开晨会，讲的话很是鼓舞人心。神农义军上下一心，相柳忙着练兵，来往清水镇次数越来越少。

白芷和阿姒，还是偶尔关了铺子外出，无人知晓她们去做了些什么。但白芷的卜算之术，在大荒越传越神，甚至有人将其奉若神明。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白芷闻名大荒，也足以让清水镇的人渐渐变得畏惧神农义军那神出鬼没的军师。

当然，五年时间，老木和算命坊是越走越近，到后来甚至是到了偶尔忘记回家做饭，直接在算命坊蹭吃蹭喝的地步。

正因如此，无论是玟小六，还是麻子或串子，也与白芷和阿姒更加熟络。关系在彼此的经营下，好得亲如一家。

这天夜里，正是白芷二人到此方世界的八年整。老木提前得了信儿，拘着回春堂众人未曾上门。

白芷与阿姒做了一大桌子菜，乘着月色开始复盘。

“这五年，我们也算做了不少准备。虽说有些事还没去做，但那些我们实在干涉不了。”白芷抱着酒壶，开口略带遗憾。

阿姒接话：“可说呢，有些本不该做的，我们也冒险做了。如今这样，已是相对最优解。”

“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做错了什么啊？”白芷看着月亮，声音闷闷的，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害怕。

阿姒走近，抱住白芷宽慰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一个词，叫蝴蝶效应。我们出现在清水镇，有些事就已发生改变了。我们总是无法事事兼顾的，这很正常。”

“姐姐说得对，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白芷埋头想了好一会儿，最终郑重点头表示赞同。

二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既如此，今日起我们便踏实在清水镇做生意，不再四处奔走。”

话音刚落，两人都不自觉笑出了声，而后相约畅饮，大醉一场。

算命坊生意还是老样子，不算热闹得人声鼎沸，也不算冷清到门可罗雀。二人安下心做生意，也加强了和各个邻居的来往。

这日晨起，便有人上门求卦，寻找家中走失的奶奶。

白芷素来见不得亲人分离，当下说得极其细致，来人连连道谢，直呼遇到活神仙了。那人走时，强势扔下一大袋子金锭，还道找回人后，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送走那人后，白芷有些忍俊不禁。在这异世，自己竟得了个活神仙的名头，若让故人知晓，怕是要被调侃。

用过午饭后，白芷与阿姒二人关了铺子，在镇上闲逛消食。走着走着，便到了石先生讲故事的地方。

若说清水镇最热闹的所在，那一定就是此处。这石先生乃灵石成精，大荒上下非隐秘的事情，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他又爱说话，便时不时变作说书人给人讲故事。

他讲故事，那叫一个娓娓道来十分动听。偶尔他还会使用灵力化出一些他所知道的画面，可谓是有图有真相，着实吸引人。

今日，石先生讲的便是这神农尝百草，编纂百草经的故事。那叫一个起承转合，出人意料。众人虽几乎都没见过神农王，却也不由得为石先生口中这位心怀大义之人连连喝彩。

终于，随着神农国灭，这故事说完，周边听众渐渐散场。按理来说，此时石先生便该走回树中休息，今日他却迟迟未动。

“两位姑娘，借一步说话？”石先生率先开口。

白芷不确定地抬手，指向自己：“我们？”

石先生点头，没再继续说话，只是作势引二人入树中世界。

白芷和阿姒对视一眼，拉手一起走了进去。

树中世界也算别有洞天，仿佛是个缩小版的四合院。最关键的是此处灵力之充盈，倒是难怪生出石先生这等人物。

“两位小友，从何处来啊？”石先生倒了两杯酒，推到白芷和阿姒身前，开口便是道出自己的目的。

阿姒抿了口酒，轻笑一声答道：“这清水镇内，莫非是需要查清所有人的来处？”

“并非如此，只是小老儿看不透两位的来历，有些好奇罢了。”石先生倒也坦诚，直接就给出解释。

白芷饮尽杯中酒，笑眼弯弯回答：“如此说来，我们姐妹也看不透先生的来历。我们来这儿，便是抛了过往的，一如先生。”

石先生闻此，连连点头，而后长笑一声不再追问。

在那之后，白芷的喝酒搭子，除了玟小六和老木外，又多了个石先生。石先生偶尔喝多了酒，会看着玟小六长吁短叹。

这状况见得多了，老木忍不住私下嘟囔玟小六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是石先生不讲故事时，嘴是极严的，也没给老木什么有效信息。

时间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又过去了一年多，清水镇似乎依旧是那处乐土，居民都与世无争，大家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石先生讲的故事换了风格，不再是上一辈风云人物波澜壮阔的一辈子，而是渐渐转到了当下各个家族的佼佼者。

这不，近些日子他就一直在讲那之前声名不显的防风氏。据传这防风氏近年出了个天赋极好的女娃娃，名唤防风意映。

不知是何缘故，这防风意映入了青丘涂山氏老夫人的眼，竟与当世赫赫有名的青丘公子涂山璟定下婚约。

涂山氏是什么存在，那可是大荒首富。因为这层关系，早年已有些败落的防风氏如今也是大荒上下都向往的有福之家。

又过了约莫大半年，白芷刚送走今日的客人后，便瞧见哈基米状态的毛球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

白芷把毛球拖在手上，轻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何事？”

“主人，主人又受伤了。是毛球没用，救不了他。”毛球声音带有明显的自责情绪。

白芷抚摸其尾羽，渐渐助其平复情绪。阿姒迅速关了铺子，化作原形带着白芷径直去了毛球所说之地。

毛球近年果然是机灵多了，还知道把相柳安置在隐秘山谷处。白芷夸了几句，把毛球递给恢复人身的阿姒。

白芷施展治愈术法修复相柳身上的外伤，而后辅以仙丹灵药，不过片刻便助相柳恢复清醒。

相柳醒后，大口喘着粗气，迟迟难以平复，开口便问：“我曾丢失的两条命，又诡异地回来了，这是为何？”

白芷终于明白曾经烛九阴那苍白的面色是何原因，没想到他竟这么疯，为了儿子当真是无所顾忌。

思来想去，白芷含糊回答：“我与姐姐不善治病，全赖家中长辈给的灵药多，救人也只知砸灵药。你说的情况实属罕见，大约只有烛九阴前辈能回答原因。”

听到这里，相柳低下头长叹一声，而后无奈开口：“我已有一年多没见过师父了，每次去钟山我都找不到他。”

相柳这模样，狠狠戳中白芷母爱泛滥的开关，当下开口便是各种好话砸到相柳身上，只为了把人哄开心。

阿姒简直没眼看，终于还是揪住自家妹妹，对相柳道：“玉山王母与我有约，今日还需赶路，就此别过。”

相柳在原地调息修养，临近傍晚才坐着毛球回了义军营地。

却说这半日，阿姒与白芷并未去玉山，而是去了钟山。她们轻易便找到了烛九阴，心下也有些不解。

说清来意后，烛九阴大笑一声，只道：“那傻孩子对恩情一事看得太重了，我不愿他背负太多，故而对他避而不见。”

“你既然也知道以命补命会让他背负新的恩情，为何又要那么做呢？更何况那法子的凶险程度，便是师伯也不敢轻易尝试。稍有不慎便是彻底殒命，你何苦如此？”白芷开口满是怒意。

烛九阴摇头叹息，只道：“我知道他不是阿相，只是他比我的阿相惨得多，我甘愿这么做，无悔。”

话已至此，白芷二人自然没有任何立场再去多说什么。

烛九阴又道：“你们姐妹亦是如此，到了这世界不必苛求事事周全。只要所做的事，回想起来无悔便够了。”

三人交谈中，烛九阴突然发觉身上的束缚消失不见，自此可自由离开钟山地界，来往于此间世界各个角落。

“我身上的束缚没有了，但我实在懒得动弹，而且也想不到能去哪儿，不如继续在此苦修罢了。”烛九阴并未隐瞒，说与二人。

白芷沉思许久，道：“前辈或可前往此方世界的九黎部落，在那里有人可与你一同养伤慢慢恢复。”

“如此，便去走一走。”烛九阴琢磨片刻，应下了。

白芷给了他若干灵药，交代他去了九黎一定要好好养伤。烛九阴走前结阵封了钟山，不让外人误入此地。

回到清水镇后，白芷传信相柳，十年内无需再去钟山，烛九阴闭关修行，期间不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