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需要用戒尺么？”

冷洛娴始终没有答话。林墨轩等了片刻之后，从衣袖中抽出戒尺呈了上去。

修长干净的手指托着乌黑的戒尺，映衬得少年的手指愈发白皙，也显得掌心那一道燎泡愈发触目惊心。冷洛娴看了片刻之后却没有接，只是道：“你自己动手罢。”

“是。”

林墨轩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他听到了吩咐之后右手微微一握，戒尺便压在了掌心的伤口上，而他的左手依然平举着，没有任何遮挡地呈现在冷洛娴面前。

戒尺抬起，硬生生往左手掌心的燎泡上砸了下去。

林墨轩的动作不快，似乎是有意要让冷洛娴看的清楚，但是力道却半点不轻，毫不犹豫地落在伤处。只一下，燎泡便破了大半，隐隐有血丝渗出；第二下抽下去，登时鲜血迸流。

少年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戒尺灵巧地在指尖一转便握在了满是鲜血的掌心。他如法炮制，同样是两下戒尺落下，右手的掌心便皮开肉绽。

冷洛娴呼吸一滞。

她一直记得，面前这个人是九宫楼主，这双手下有无数亡魂。而就是这双手，就在她的眼前，被九宫楼主亲手敲烂了。

这是何其的……讽刺。

林墨轩自己却是很满意。

手上经络颇多，稍有损伤便会极大地影响他的武功。他虽然不介意将这一身血肉筋骨都赔给母妃，但是……他可以死，但是哪怕死到临头，他也想拥有自保的能力。跗骨针倒也罢了，虽然限制运功却并非全然不能动用内力，可是他的手……他还不想彻底毁掉。

此番他亲自掌刑，自然手下有分寸。伤只在皮肉，却无损筋骨，纵使看着伤势严峻，但他依旧能够杀人于无形。

“殿下。”少年轻轻唤了一声。他还记着之前的教训，不敢询问冷洛娴是否满意，只是用手指托住戒尺，一双眼平静地望着母妃。

“……你去收拾一下，准备上路罢。”

“是。”

*

林墨轩行礼告退，自去清洗了血迹，又在掌心上薄薄地涂了一层花吹雪。

他不敢再在伤口处裹一层白练，一则是不愿过于醒目，二则……他与母妃说了，在手上用烙刑就是为了这一路上过的不舒服，倘若隔了一层白练，只怕母妃以为他受罚的心不诚。

粗麻绳所制的马缰并不难找，林墨轩很快就更换了缰绳。粗粝的麻绳被握在伤口处，林墨轩不自觉微微蹙眉。

皮开肉绽的剧痛之上又叠了一层针扎的刺痛，很疼，但——母妃大约是会喜欢的罢。

少年人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骑术不差，纵马疾驰时也可以双手拉弓箭无虚发，缰绳对于他而言并不是很必要。但是眼下既然是受罚……他希望自己能做的更好一点。

——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又何必矫揉造作自诩清高。

从前行走江湖之时，他总想着自己是皇室血脉，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争强好胜，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险境都不肯服输。可是当他面对的是自己……除了认命，他又能如何？他没有那个福气做王府世子，他合该只是母妃身边任人泄恨的奴隶。

罪有应得也好，听天由命也罢，能讨得母妃的一点欢心大约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做的更好一些，不要让母妃为了这等事费心费力。

缰绳在手上绕了两圈，死死箍住手上的伤口。林墨轩闭了闭眼，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