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与见在写完检讨的第二天以极其恳切的态度向教官提出了请假。“恳切”具体表现在他向教官承诺,如果下次再碰上这种事情,他会选择自己先上,而不会让那几个麻烦精抢先一步。
教官:……
你这个承诺给了跟没给有什么区别吗?!这是想完美的彰显你见义勇为的高尚品质?
对此,泷川与见义正言辞地说:“我永远不会选择自我牺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方案,这种事情我上好歹能保住一条宝贵的生命。”
教官没忍住把他骂了回去。虽然最后还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批准了就是了。
【你想从哪边开始查?】系统才没有心情听泷川描述教官那时的表情有多么像喝了苦瓜芦荟汁一样难看,机械音里带出点漫不经心。
“啊……你想让我从哪边查呢?”泷川与见双手枕在脖子后面,他的目光飘忽不定,“T……现在还可以这么叫你吧?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一些关于‘我’有没有其他身份这件事情?”
仅仅是一个警校生的普通人身份,哪里会牵扯到跟剥洋葱一样复杂的一连串事情?硬要扯出个理由的话那就是他倒霉到了极点,或存在一些不科学的东西,让麻烦完美地眷顾着他。
他可不想要这种眷顾。
事到如今他和这个所谓的系统也就心照不宣地遵从着某种奇怪的规则,他没有捅穿最后一层隔膜,除却他的确没有补全信息差以外,还有一点更加深入的东西——他期待着真相的同时,也在恐惧真相。
【我可以把你的这种行为归结为对记忆的追求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是那句老话。】
【你会感谢我。】
隐瞒着的事情对他来说极为不利,这是唯一的理由。
泷川与见大概料想到系统会拒绝他,嗤笑一声耸耸肩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还真是密不透风。
某种意义上也算洞百出。
……
回到自己那个便宜居所的时候,泷川与见还是心情复杂。要不是因为失忆带走的仅仅是记忆而不包括能力,在这个世界他可能真的就要当一个穷光蛋了。虽说后来那位善良的警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他打了一笔小钱,但他的经济状况基本上还是捉襟见肘。
所以他对于这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别墅,还是面对鸡肋的状态。
“你说我上辈子会不会是一个侦探?”
泷川与见围着自己的大别墅转了几圈,细心到甚至确认了墙壁上攀爬植物的品种,他整理着脑子里繁多却没有任何用处的信息,随口问道。
【侦探?】系统仿佛在嘲笑这一种可能,【如果你说的是犯罪侦探我倒没有什么意见。】
啊……这个吐槽能力水平——狗嘴吐不出象牙。
泷川与见在把整栋房子的外观结构摸了个透之后,确认了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随后他便把目光投向了他的邻居——已经被封锁了的大冢家。
话说…当时在解决了夫人后,他就在原地调整状态,顺便和那两个混蛋自说自话,完全没有把整栋房子闹个天翻地覆的心思。导致他哪怕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后,连受害人最后的样子都没见到,还有他的藏身之地,听警官小姐说,似乎是一个隐蔽地下室?
必须去看看。
泷川与见完全忽略了房子外被风雨侵蚀的封锁线,估量着周围的监控现在也没人在看,于是大摇大摆地掏出一根细铁丝,慢慢地靠近了窗户。
这么高级的房子门肯定是密码锁,这一点他早就确定了。但是窗户倒没有更新到如此强大的功能,依旧选用的是老式一点的结构,细铁丝不能用来撬锁,但稍微打开窗户简直小菜一碟。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系统疑惑,好端端的在警校应该不会教这种知识吧?
“我是天才。天生就会。”泷川与见到觉得系统在装疯卖傻,自己会不会撬锁他心里没点数吗?
轻轻一声咔。
“完美。”泷川收好作案工具,一个敏捷的攀爬加翻身,在一转眼眼前便是简约中透着华丽的屋内装饰。
真有钱。可惜没办法继承。
说起来,由于夫人他们的信息被刻意隐藏,又不知为何就连人缘方面竟没有几人还记得他们,导致两人死后大笔财产空置。事情来的太突然也没遗嘱,两人的背景相似到恰好上面没一人存活,这笔巨额财富便处于一个尴尬的地界。
“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会死,绝不是意外。”泷川与见一边细心地检查房间内的细节,一边梳理好他已知的所有信息。
就像他之前预感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下这盘棋。
而大冢本矢和他的夫人便是对方先推出来的两颗棋子。
目的……也许是为了迷惑他?
“好了,这个房间没有任何东西。一个普通的卧室。”
泷川与见自然而然地推开门,非常有目的性地顺着楼梯而下,即使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可他对此处似乎极为熟悉。但他冷静平淡的神态没有持续多久,在扫视客厅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了异样。
“有人来过这。”
泷川与见冷静出声。
一片空间因为太久没有活人的来临而显得阴沉,这片别墅区安静到像恐怖片片场,一些树叶的摩擦声成了唯一的乐音,而昆虫抑扬顿挫的噪音时隐时现。
客厅呈现出一片冷色调。地毯上的痕迹无法完全清除,细菌便在这里生根发芽,锈红色在一个月的发酵下占据了一片不小的领地,蜘蛛网肆意扩张,黑色的八足虫演绎着木偶般的舞蹈。
有一点滴水的声音。是水龙头没关紧吗?
泷川与见的呼吸声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明显。
但他此刻没有听到第二个人的心跳。
泷川表面上一派气定神闲,他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靠近未被撤去的照片墙,之前那两个混蛋还试图从一堆锦旗与留念照里寻找些蛛丝马迹,然而花费了一番空功夫。
但如果他们现在在这的话,表情一定很好看。
因为此时……所有照片上,那位共同的人被黑色的记号笔邪恶地画了一把大叉。
墨水肉眼可见的劣质,它们顺着玻璃框流淌而下,留下一道道扭曲的水痕,又恰好遮掩了所有照片上夫人的身影。
不用红色……难道是因为红色的墨水做不到蔓延出如此大一块肮脏吗?
【真有趣。】系统突然笑了。
是啊,太有趣了。
“不是说压根查不到和夫人相关的线索吗?这不就有线索不自量力地撞上门来了。”泷川右手握成拳挡在唇边,试图遮掩他嘴角不怀好意的笑。
猎物,出现在了枪口前。
……
“你在调查我?!”身穿黑衣的人举起了手中泛着光泽的金属武器,眼底一片冷然。
“诶诶诶,别那么生气嘛!说不定我是在维护你的安全呢?明明就很暴力还不让人说,你的动作总是在暴露这些愚蠢的细节啊……”
“不要给我花言巧语。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西昂。”
西昂身上的深蓝色风衣耷拉着,暗紫色的花纹配上滑稽的红色领带让人不禁怀疑他的审美。他此刻舒舒服服地躺在电脑椅上,不经常打理的头发在耳边垂下一绺,微微泛了些金色。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一看就是不会好好吃早餐的类型,从五官的柔和度来看应该是26岁左右,纤细的骨头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前提是忽略他那双狭长而又总是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睛。
组织情报组的王牌人员之一。西昂酒。
平常总是神神秘秘不见首尾,遇见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跟发了情的鸟兽一般,不查到自己满意的程度绝不罢休,为人处事分明是会看脸色且圆滑的,独独就坏在长了一张嘴。
“真要我说那么明白吗?你是不是在装傻啊……维欧尼。”男人缓缓眨眼,做出一副天真的姿态,瞳孔里却填满了残忍。
“我在怀疑你啊。”
他的手突然抬起,毫不怜惜地扯下面前人戴着的口罩,在接触到对方意外的神情后,他看着那张和他想象里不太一样的面孔,忽的笑了起来。
之前还没怎么在意,现在看来,是大意了。
“维欧尼。”
“你说……那家伙会有亲戚吗?”
和记忆中仇人有八成相似的脸染上几分怒意,维欧尼掐住西昂的手腕,阴森森地咧开嘴角,将平时心爱的武器轻放在桌上,腾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挥出了拳头。
“你知道吧?我在组织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鉴谎师。”
你方才所说的话,只有一句是真的。
安全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引得树上的鸟儿飞向远方。
……
照片和锦旗上面意料之中的没有指纹。也对,在跟踪的时候才被发现的人,怎么可能露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马脚。
泷川与见无视了客厅里的狼藉,凭借着记忆里中川静子所提到的地下室,找到了之前那盆害人不轻的绿色植物摆放的地方,现在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警察们为了调查那种奇怪的迷药,已经把所有的绿植都搬走了。
只是似乎目前为止都没有调查个什么出来。
【这里是有机关吗?】系统看着泷川与见在这个柜台面前捣鼓了至少五分钟,就差没把这里拆掉了,忍不住问出声。
“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看这里?】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把这个柜台搬出去卖了,是不是能卖很多钱?”
系统:……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缺钱了?!(愤怒摔桌)
泷川当然不会干这种蠢事。虽然案子结了房子封了,但人家监控还摆在那呢,万一私下里的调查又有了什么进展,他们要突然回来看看,这么大一个柜台的消失,只要不是瞎了都能够察觉到好吧?他才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系统恐怕也是明知故问。
“好了。我找到地下室了。”泷川与见不知道按下了什么,站起身时客厅的书柜显然有了变化。
已经积了一小层灰的柜子颤动着,随后在泷川的注视下缓缓朝左旋转,露出了背后隐藏的楼梯。
狭窄而仄人。压抑而黑暗。
泷川与见突发洁癖,在袋子里掏出一张纸巾,甚是优雅地捂住鼻子,弓着身子慢慢没入那片没有灯的黑暗。
楼梯也不装个灯,钱都不花在刀刃上。泷川与见评价。
……
地下室里的内容和泷川与见想象的差不多,未成年人不许看的东西警察叔叔已经迁走了,只留下大概能看出原貌的一些布局。泷川与见靠近某个显然做过残忍之事的桌子,观察着那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暗淡,不一会儿便又转移视线。
不重要。
地下室分为三个隔间,其中有两个被上锁。泷川与见打开那个唯一没锁上的房间门,入目的墙壁上挂了数百个钩子,有不同的大小,大概是用来挂一些用具。至于那些搁置在一旁的隔板,看着那片熟悉的颜色,大概是放过肢体吧?
泷川与见三下五除二在脑子里补全了房间里的所有情景,寻思着夫人也真是大手笔,为了心上的愉悦大费周章,据他所知,有许多用具的价格并不便宜。在他记忆里,中川静子似乎还说过,夫人私藏了一整套用于手术的器具,从床到需要精细操作的器械一应俱全。
不过不是用来做好事的就是了。
另外两个房间泷川与见不打算进去。一是为了保护他幼小的心灵,保护眼睛;二是门锁没有动过的痕迹,说明那里面的东西对之前进来的人而言不重要。
他本人需要的东西已经大致和夫人无关了,夫人先前的手段再如何残忍也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他也不想浪费脑细胞复盘。
来到地下室他只想确认一点。
夫人到底进行了什么操作?
分//尸?又或者是直接拿活的生物进行手术?活人肯定有,那堆隐蔽地方的束缚带又不是摆设。
“那群人大意了。他们没有对受害者的尸体进行DNA测试,没有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新井高连。仅仅是相貌上的相似,不能确定这一点。”泷川一脸凝重,他懒得在意地下室中的一切,只确定了夫人大概的手段。
在走出地下室的同时,系统也参与交流。
【所以你现在是怀疑他们救出来的受害者根本不是真正的新井高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