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里。
泷川与见面无表情地夹走自己碗里完美盖住面条的青椒,对着点单人萩原研二露出了谴责的笑容,刚刚才掰开的木制一次性筷子咔嚓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毫无预兆地断掉了。
萩原研二:……!
“等等!小泷川你也没说你不吃青椒啊……不会是跟小阵平学的吧?可是青椒可以补充维生素C诶,很有营养的!!”萩原研二垂死挣扎,同时试图把松田阵平拉出来当垫背。
“那为什么他的碗里没有?”泷川与见静静地看着松田阵平并不绿油油的碗,决定给萩原研二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吧,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俩的碗应该换一换呢?”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卖自己的幼驯染。
松田阵平……马自达酱露出了同款谴责目光。
在一旁不挑食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边吃面边看戏。
“听说小景光你的厨艺很好?”萩原研二在与泷川的斗争中大失败,于是迅速切换话题,看向了从来不引火烧身的诸伏景光。
“啊,是。”诸伏景光从容,还特意看向正在对青椒进行挑挑拣拣的泷川与见,发出了一波邀请,“如果愿意的话,明天早上可以在我家吃饭哦。”
“你家在这附近?”泷川与见接收目光,歪歪头。
“是为了在这边上警校的暂居地。hiro他家在长野县。”降谷零替诸伏景光回答,然后低下头时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个眼熟的绿色物。
降谷零:……:)
罪魁祸首泷川与见没有反省的自觉,还仿佛自己有某种大恩大德的样子,挑出自己碗里最后一根青椒:“作为你回答问题的奖励。虽然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抢答,但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祝你以后的生活就像这枚青椒一样……”
“不要随随便便诅咒别人的情感生活啊喂!”降谷零发出呐喊。
“可是……我只是想表达,像这枚青椒一样火火辣辣并且生机勃勃诶?”被打断话的泷川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趁其不备把最后一根青椒丢到降谷零碗里,然后一脸与世无争。
“你想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咯。”
降谷零觉得自己被耍了。
“为什么一说话就要往那种方向想啊金毛混蛋?这个是你自己的问题哦~而且没想到你这种死板的人也会在意情感生活?”松田阵平抓准机会挤眉弄眼,损友的站位相当正确。
“才、没、有!”降谷零的脸微微有些泛红,但这点不提出来压根没人看得出来,他的笑容散发着不详的黑气,紫灰色的眼睛趋于蓝色,反手就是一句——
“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
正在吃面的几个人:……
“哦呀——罕见的国性恋呢。”完全没有任何压力的泷川与见敷衍地捧场一句,并且带头在大庭广众之下鼓起了掌,还煽动机其他几个呆若木鸡的家伙一起来——“这家伙可是说出了自己的追求对象啊!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得庆祝庆祝?”
然后还假惺惺地长叹一口气,看着降谷零的眼神就像想进结婚场但是不想交份子钱于是开始巧舌如簧坑蒙拐骗(bushi 的老骗子:“虽然说法律上好像没有和国家结婚这一条例,但是我会支持你的,不过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尽早断了念想吧!”
毕竟……这个国家可是被路灯最好的装饰品掌控着的。
降谷零呆滞一秒钟,然后听到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一脸懵逼地左看右看,发现居然有不少路人在起哄。
“有喜欢的人就应该勇敢地去追,虽然不知道兄弟你有什么阶级差,那还是可以上一把的!”擦着眼泪似乎被感动的泣不成声的男子慷慨激昂地支持着。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老爷爷笑得格外欣慰。
降谷零:……
这些人是有什么听话只听一半的毛病吗?
然后自己旁边的四位同期已经捂着肚子毫不客气地鼓起了掌,就连诸伏景光,都面色泛红,但这依旧遮掩不住他的笑意。
hiro啊hiro你变了!!
……
几个人饭后消食一通乱走,左转右转走了好几个死胡同之后,泷川与见再也忍不了萩原研二极度随性的带路,然后现场上演了《什么叫做满级误打误撞》。
总之五个人走过了破烂的墙角,路过了蜘蛛网遍布的房屋,再经历了面前突然跳出一只蛇的惊恐,接着沿着空无一人的小巷走到头,脾气就快爆发的松田阵平,正想要控诉一句泷川与见见鬼的带路能力,然后一抬头就呆住了。
泷川与见靠在一面冰凉的石墙上,从来都讨厌吸烟的他看着面前的景象,突然想来一根。
那是一条路。一条两旁都种满了树的路。看着那些盘虬卧龙的枝,以及木头的外表材质,几个土生土长的霓虹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樱花树。
可惜现在不是结樱花的季节。
但是那种极其具有凌乱美的枝条,以及布局得恰到好处的石像都会让人觉得,也许樱花树只是一个衬托而已,真正的主体是这条石板嵌得参差不齐但是颇显潇洒的小路。
“Taki你……以前来过这?”萩原研二愣在原地,看着这条没点记忆和运气都找不着的小路,心底一股奇异的感觉冲上天灵盖,再一转眼却不见泷川与见在身边。
他已经走过去,扶住了第一棵樱花树的躯干。
“不,我第一次来这儿。”他如此回答。
“这地方还真能碰运气找到?”松田阵平想象着这里樱花开满时该是如何的盛景,有些怀疑和奇怪,“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建起一条路?明明这么好看,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泷川与见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里。他的记忆告诉自己他知道这里。
东京的樱花开在三月,他莫名地想。更早的一批是三月早樱,不会像盛期一般热烈浪漫,可它们浅浅的颜色一如一片片的可以让他栖息于之间的轻云,这种呵护从来不沉重,像一股甘霖路过心间,便足以解了十年饥渴。
足以带走灵魂不知多久的疲惫。
樱花是霓虹警察的象征。
而这片尚未开放的樱花不为人知。
他觉得自己想起来,这片樱花林的尽头,有着两个岔路口。一条泥泞不堪、不知多久前铺上去的木板年久失修,一脚下去便会感觉深陷沼泽;另一条旁边植满荆棘,而在荆棘之中又盛开着一朵又一朵热烈灿烂、颜色鲜艳如血的花朵。
这两条路最终汇聚于一点。被它们包围的空间,外面是一层又一层精密设计的栏杆,中间种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樱花树。
而樱花树的周围,沉睡着无数、无数——
永远不为人知的英魂。
……
最后他们五个人没能在那片好不容易发现的宝地久留。泷川与见用“反正樱花还没开,就等下次过来再看”的理由把几个人打发走,松田阵平虽然嚷嚷着说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去看个明白,但身体还是听话地左绕右绕拐了出去。
萩原研二注意到泷川与见用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看向了小路深处。
没有好奇,也没有欣赏。反而有着一点点的……恐惧与尊敬。
而且,泷川在走出这条小路后,就格外关注诸伏景光与降谷零。用松田阵平的话来说,就是把那两个人几乎当成了幼稚园的小孩子,生怕他们走丢了一样。
但是……并不是怕他们走丢吧?萩原研二仔细思考着,现在想起来似乎是……怕他们再次走进那条被樱花树占领的路,怕他们更加深入,或者说,泷川再害怕他们两个停留在那里,因为仿佛停留在那里多一秒钟,就会让他们永远永远迷失、而不得离开。
“泷川你很喜欢樱花吗?”萩原研二问。
“……不喜欢。”泷川与见直截了当地否定了,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就像讨厌混蛋卷毛一样不喜欢。”
那就是有点喜欢了。萩原研二完美地将这一句话的意思翻译出来,若有所思。
三月份的时候送Taki一束樱花怎么样?
……
一天下来格外劳累,每去一个地方泷川与见总有各种各样的话很不中听,但是其实如果仔细去剖析每一句话的内涵,就会发现他的话总是别有用意。
啊……果然是傲娇呢。只是可惜现在看不到泷川像猫一样炸毛的样子。
“诸伏家的冰箱真是丰盛啊。”松田阵平准备去冰箱里拿瓶饮料,一打开便被那琳琅满目闪瞎了眼,回想起自己冰箱里面除了速食方便就是一点饮料后陷入了诡异的愧疚。
冰箱同样空荡荡的萩原研二:……(突然不敢说话)
“因为每次放假都习惯自己做饭,有一说一hiro的手艺真的很绝。”降谷零抢在松田阵平之前拿走了最后两罐可乐(其实本来还多有两瓶但被诸伏景光拿去做菜了),态度十分自然地拿着一罐放到了泷川与见面前。
泷川与见:如果你的手不抖一下的话,我还会觉得你挺自然。(保持微笑)
知道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本性的萩原研二看出泷川与见明显要说些什么,无慈悲地瞄了一眼有些坐立难安的降谷零,心安理得地拿起了松田阵平递过来的雪碧,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这个噩耗。
其实他也想喝那罐可乐来着。
“……零。”泷川与见第一次用这种亲密的称呼叫降谷零的名字,而被叫到的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后,他的五官便难以控制,扭曲成了人类不该有的形状——惊讶里带着点惊恐、激动里又带着点怀疑。
泷川与见什么时候愿意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降谷零大脑飞速思考。然后他联系到了一种可能——对方莫不是想要玩他?
接下来泷川与见的话印证了这个猜想。
“你的饮料里是不是下了毒?”
降谷零:……
果然。白瞎了我这一番好心。
决心要在这一次对峙上压倒泷川与见的降谷零没有立刻回避,他畅快地把自己的可乐罐打开,在对方的注视下猛灌一口,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递给对方。
这下总能证明了吧?
看出降谷零骄傲的泷川表示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大病。
不会接梗。
泷川与见冷漠地调换了自己和萩原研二的饮料,默不作声地喝了几口。
松田阵平:我大为感动。
要知道那罐雪碧是他拿来的诶!泷川与见敢没有防备的喝下去说明他信任我!!而且、而且、他还没有说一句话!一、句、话都没说!
降谷零:我不敢动。
所以我从头到尾到底哪里惹他了?我也没伤他、也没嘲讽他、更没有做出什么让他生气的事情,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啊啊啊啊(抓狂)——
……
第二天,松田阵平早上起来时跑到客厅,然后看见他了的泷川与见先是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遮住眼底黑眼圈后,后者笑容满面地朝着厨房大喊:“景光——今天早上的鸡蛋不用准备了!”
“啊?”从厨房探出头来的诸伏景光打出一个问号。
“松田可以自主生产哦。”泷川与见俏皮地眨眨眼。
松田阵平:?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物种超脱人类了?
看出自己幼训染不明白言外之意的萩原研二选择放肆大笑,笑声极富感染力,导致降谷零刚出门时直接来了一个不符合警校第一作风的平地摔。
“是说小阵平你的鸡窝头啦!!”
松田阵平举拳头。
真是活蹦乱跳、生命力顽强的生物呢。关于我的同期这个物种。
一声不吭闷头喝着诸伏景光专门为自己准备的牛奶的泷川与见想着。
不过……他的身高真的有那么不理想吗?
回忆起昨天晚上特别热衷于给自己泡牛奶的诸伏景光,泷川陷入了难得疑惑且深沉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