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新村美子。该人有关信息在其死亡前的一到两个小时全部被销毁,并且追查失败。但是通过突然恢复的监控记录和电话记录的对比,此人就是新井高连失踪案件的报案人,并在犯案者家周围有过两次出现。
警察们在要求下对其相关信息进行了长达两天的追查,最终确定新村美子为大冢纯子(原姓新村)的妹妹,两人同父异母,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
以上便是中川静子得到的所有情报。
其实本来当情报查到第一步时就有人阻止了,后来似乎是有人出面要求继续查下去,才得到后面的情报。
这样一来,泷川与见遭到偷袭的原因也找到了。
“因为是泷川先生提供了关键证据将大冢纯子送入监狱,所以她的妹妹心怀痛恨,随后进行了一系列的报复。泷川先生重伤入医院,听说是今天上午才醒来。”中川静子拳头紧握。
她其实中途怀有一点私心地去医院了解过情况,当时那颗子/弹打进了泷川与见的胸口,但是运气很好地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医生们说,如果再靠近一点,先不谈能不能救活,对于受害人的身体必然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事情差不多结案,中川静子心里那点在夫人案子之后的忐忑也该消失。
可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还没完。
……
泷川与见的意识在手术后第一天就醒了,而他的肉/体没有这个痊愈速度,所以他是在第二天才真正地醒来。
他从护士嘴里知道使他变成这副样子的人已经死掉,而他的冤种同期在外面守了接近两天后,终于撑不住然后还是回去休息了——特意强调是一个金发黑皮的青年。
降谷零?泷川与见迅速确定人选,眉眼之间的担忧和杀气藏得很深,他差点没直接扒开惨白的被子下床,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飞奔到警校去嘲讽一波降谷零是不是虚。
然后他就被胸口一阵钻心的疼打趴下了。
泷川与见:……算了。
护士小姐姐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恹恹样,欲言又止后还是提醒道:“先生,您的身体状态在遇袭之前似乎本身就很不好,我可以问问您平常的生活习惯吗?”
本身就不好……指的是他身体上的阵痛吗?泷川与见沉思着,他可以勉强承认是因为自己过度用药,但这又必定会牵扯到他的用药原因,然后就要告诉她自己有严重的失眠……告诉她之后说不定还会嘱咐他亲属注意这样那样——
四舍五入他说出口,他的几个同期就会全部知道!
泷川与见莫名打了个冷颤。
“我不知道。”泷川做出一副无辜的小白兔样,四下无同期这是他最好的表演时刻,他的眼里充斥着虚假的迷茫与毫无技术可言的湿漉漉,仿佛真的在为自己的身体感到落寞,“只是最近睡眠不佳……也许是训练太辛苦了吧。”
甩锅。嗯,训练辛苦导致睡眠不佳,逻辑上没毛病。
“是吗?”护士眯起眼,语气迟疑。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张病历单,又瞟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毫无破绽的泷川与见。
除开那个枪伤以外,这位病人的内分泌系统、免疫系统、心血管、肝脏、大脑神经方面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问题。而据她的经验来说,可能导致这些问题一起发生的最有可能原因,就是这位病人的长期失眠和高强度用脑工作。
只是睡眠不佳?
撒谎。
护士小姐姐遇到过不少这样顽固的病人,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不注意身体,然后叮嘱泷川与见好好休息,接着就离开了。
……
降谷零累倒的主要原因是精神负荷过大,他休整了半天之后就大概调整了状态,然后又不听劝阻、疯魔了一样马不停蹄地跑去医院探看泷川与见。
诸伏景光对于自己幼驯染的固执颇为无奈,但他也了解对方的心思。
所有人里,零所背负的压力是最大的。泷川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下子弹,偷袭着也在他面前被狙/杀,后续零有强烈请求警视厅查出躲在暗处的人,但是警视厅两天来都没有任何消息。
况且那时候他才和泷川和解。
进医院时,降谷零的步伐走得格外快,他奔着一个目标像是横冲直撞的野马一般,平时还算细心的他在路上撞到了至少三个人,每次也都是在两声匆忙的“对不起很抱歉”之后又没了背影,诸伏景光还会再补上一句抱歉。
上楼时,降谷零两格两格地跨,在转角处时肩膀又是一阵疼痛。
“对不起很……”表情几乎麻木的降谷零掀起眼皮看着撞到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对方,但是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抓住扶手迅速稳定身形。
“抱歉。”刻意压低的嗓音,属于女性的柔和。奇怪的熟悉里又有着点冷漠。
降谷零只是把心里突然升起的怪异感忽视掉,他让出道自己从另一边上去,再次擦肩而过时,他还是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记住了那头过长的银灰色头发。
诸伏景光习惯性再补抱歉,对方仅仅是机械性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快速下楼,在他的身边刮起了一小阵风。
那人带着一个白色口罩,全身上下都裹着衣服很有效地遮住了身形。这种欲盖弥彰的打扮引得诸伏景光也是一顿侧目,他不经意间也对上了那位女士的眼睛——
清澈但是冰冷的琥珀色,眼睛眨了一下时那几分神态总感觉眼熟。
依旧擦肩而过。
诸伏景光赶忙跟上降谷零,过一会儿就将心思转到了泷川与见身上。
与此同时,银灰色长发的女人快速下楼,抬头似乎是确认了周围没有监控后,掏出了手机,此时恰好有人拨电话过来。
接通了。
“Hello,维——”
“别废话西昂,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维欧尼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她的脑海里一个男人没有感情的笑容反复出现,与她方才见过的那个相似的人的面无表情对上了。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情萦绕在她的心里,她想起来先前有段时间西昂嘴巴里一直“妹妹妹妹”地叫来叫去,便一下子断定这事和那个家伙绝对脱不了干系。
“啊……你在说什么呀?”
对面的人装傻充愣,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别逼我说出那个名字。”维欧尼咬牙切齿,面上一片冷淡。
“……”
“你去见过他了?”
……
西昂一直觉得,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都是他的噩梦。他会不遗余力地用一切手段去针对那个已经销声匿迹的人,同时也会抓住一切蛛丝马迹去寻找那个他不肯承认失踪的人。
开什么玩笑,特级拉那种遗祸千年的人会不清不楚地死掉?这比说琴酒被一个女人强/了都还离谱。
当年西昂听到龙舌兰加入时心里想的就是这些。
他讨厌特基拉,讨厌那个人所干的一切,讨厌那个人的表里不一,讨厌那个人毫无真心可言的花言巧语,更加讨厌那个人的眼睛。至于他为什么会和维欧尼混在一起,仅仅是暂时有着共同的战线。
诚然,他讨厌特基拉,他将其视为宿敌——但他绝不允许一个没有实力的人莫名顶替了他的宿敌,这样只会衬得他的思想很可笑,这算什么?那个随心所欲的家伙把自己的代号丢了,丢给一个要本事没本事的人,而他曾经还会对着那个代号说着什么不共戴天一类的话,这又是什么玩笑?
所以他开始恶趣味,一切都开始变本加厉。
众所周知,特基拉擅长折磨、也擅长坑人,更擅长给那些所谓的正派找麻烦。一切邪恶的事都能与他扯上关系,他会用着他那套冠冕堂皇的“纯净论”来掩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比如残杀完某个政员之后他还可以装成优雅的上流人士与政员的女儿你侬我侬,最后榨干了所有人的价值。
特基拉不在了,他决定要挑战那个人的犯罪权威。他也开始不断的给那些正派找麻烦,并且用尽一切手段让众人知道他和特基拉是两个人——因为有人将他所做的事安在了特基拉身上,这一度影响了特基拉在黑市的悬赏价格,但他对此非常不满。
做出这些的人是他,所属的影响力也应该属于他西昂而不是什么特基拉,那群人干的事,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嘲讽西昂的影响力不如那个人、所以他们宁可把这些罪恶堆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对自己有利,而不愿承认一个新的犯罪者的诞生。
这是对他的藐视,更是变相的承认特基拉。
他嫉妒这样,痛恨这样。
所以……他会闹得更起劲,每一次事情都带着鲜明的自我主义,从来都不会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洗清罪孽,他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方方地承认他的犯罪主义——这是特基拉所做不到的,因而他在这方面是胜者。
他把这一切看作游戏,看着特基拉留下最高记录的游戏。
然后将打破记录作为最高标准。
直到不知多久过去,仅凭着自己的记忆,西昂惊恐地发现,他快要记不住自己宿敌的模样。
只有那一双他痛恨的眼睛,干净又透彻的眼睛,晃在脑子里。每眨一下,都是嘲讽与轻蔑,都是碾碎人格的傲慢与审判。
情报组的王牌人员意识到了这个重大的问题,他的心境一夜之间大变,第二天他握着一把只用过一次的手/枪找上了琴酒,在强忍着手臂的疼痛之下,他毫不畏惧地顶着top killer的伯/莱/塔,一声一声都是嘶吼。
“特基拉在哪?!”
……
一些无关紧要的过去。
西昂难得做梦,醒来后,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哈哈,真好笑。
他怎么可能会挂念那个人呢?他巴不得那个人去死。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手下的那颗棋子偷袭失败,没能让目标直接死亡。他老早就预料到那个人不会成功,反正作用也是为了让他确认一些事,他就拜托基安蒂去帮他收个尾。
维欧尼会去是意料之中。那个家伙的敏锐感和她的主子一样强,西昂在她面前也没有遮掩过多,或者说也根本存着让她故意发现的心思。
他打开电脑,决定再查一查关于那个人更多的信息。
好像。太像了。
他以宿敌的名义起誓,那个人再换双眼睛,再染上黑色,简直和特基拉一模一样。
他真的会很想要一个赝品,用一个赝品来想想折/辱那个人。或者把这个所谓纯粹的家伙拉下不纯粹的深渊,最后把他推到特基拉面前去……那个家伙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这么想着,西昂听到了自己安全被敲门的声音。
这个力道……是维欧尼吗?如果她的任务做完了,的确有可能过来。
但是……这绝不可能。
他可是算着时间绊住了维欧尼,让那个人这两天绝对没法过来找他。
所以,会是谁?
西昂带上武器,捏手捏脚地走到门前去。
他换上了平时伪装用的招牌笑容,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期宅在家颓废青年,他那副带着病弱美感的样子配合微有金色的发丝,欺骗性很强。
打开门。
枪藏在身后。
“你……”
打招呼的声音顿住,西昂瞳孔地震,狭长的眼睛瞪大,倒映出一个带着笑意的面孔。
死寂。满耳都是心跳。
警钟大作,一种久别重逢的诡异感带着危机感冲刷着大脑,某种意义不明的狂欢就好像、一位读者在临终前读完了曾经一度以为没有后续的结局,西昂觉得现在自己无法动弹——因为他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正如从前无数无数个对峙的时刻。
他的面前,是一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金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