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的指甲刺进掌心，事到如今，omega不可思议的保持着高度冷静。

战术目镜的医疗模块还在疯狂闪烁着，血液成分分析表在电子屏上炸开——

流淌在金色血管里的红色液体，分明混着实验体独有的纠缠粒子。

alpha的怒吼夹杂着血腥气，敖丙感觉腺体的能量过于充盈，几乎是源源不断，过度充盈的腺体本能释放出大量信息素，omega发现自己的腺体可能和哪吒存在某种联系，而且就在刚刚，他觉醒了信息素实体化的能力。

传说级的能力似乎就刻在他的基因图谱里，他在紧要关头无师自通，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

顾不上惊喜或者崩溃，虚空中的龙形突然凝成实体，信息素实体凝成的鳞片在半空中反射着蓝白冷光，一条巨龙腾空而起，比「苍渊」速度更快得冲向天空。

哪吒正和巨型章鱼缠斗，一只新生的触手却悄无声息得刺向alpha的后心，敖丙咬着牙，将盘龙冰锤甩出去，虚空中锤体分解成数万纳米单元，在alpha周身筑建起与混天绫同源的防御矩阵，新生触手重重的砸在实体防御墙上，触碰到光墙的地方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敖丙从未感受过躯体可以如此轻盈，战斗仿佛成为了本能，在一次次的闪避和进攻中，他的腺体仿佛能感应到哪吒的状态，冥冥中，脑子里有一个地方，一直在显示着alpha的腺体因为过度使用而痛苦不堪，实验体处于半暴走状态，如果不及时结束战斗，腺体过度使用的后果不堪设想！

敖丙担心不已，急于结束战斗，召唤回盘龙冰锤，驾驶「苍渊」，从正面冲向巨型章鱼残破不堪的电子复眼——

与此同时，蓝白巨龙绕到章鱼身后，张开大口，一口吞下了章鱼的头！

巨型章鱼的机械外壳层层剥落，露出内部流淌着暗蓝色血液的虫族母巢，哪吒“操”了一声，数百根产卵管从章鱼体内探出：巨型章鱼不是单纯的高等虫族，是具有智慧的“虫母”，虫母雌雄同体，是有寄生和精神污染能力的高等虫族的“母亲”，可实现自体繁殖，如果让它以陈塘市为切口入侵，它将以整座城市为起点，占领这个星球只是时间问题。

*

殷十娘的军刀砍在哪吒的信息素屏障上，李靖在身后死死抱住她：“不能过去！”

“我儿子在上面！！李靖！”殷夫人泪流满面的挣扎，李靖双目通红，条理清晰道：“实体化屏障被砍坏就是真的崩坏了，敖丙能穿过去是因为他的腺体和哪吒同根同源。儿子的腺体已经超负荷了，经不起第三次实体化屏障，咱们还要防着地下的虫族，不能给他添乱。”

他们身后，太乙驾驶着机甲浮在空中，与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截然不同，一脸悲伤的看着空中的哪吒，他喃喃道：“实验体的宿命，就是这样吗？”

他想起第一次在军部实验室里见到两个双生腺体的样子——

*

温度适宜的培养舱里，师傅元始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地捧起两个正在勃勃脉动的腺体，“第一个双生腺体孵化成功，人类有希望了。”

*

温室的婴儿床上，刚出生的两个小婴儿无意识地握住对方的手，肩膀抵着肩膀睡在一起，左边的流出几滴口水，太乙轻柔地用帕子拭去，又没忍住摸了摸旁边右边另一个睡得安详的婴儿稚嫩的脸颊。

元始在身后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徒弟，“李靖夫妇支援西海还没回来，我给右边的小孩子起名叫‘哪吒’，另一个等敖家那个烈性子的回来起吧。”

“哪吒……”太乙的眼神轻柔得落在右边闭眼沉睡的小婴儿脸上，“Nalakubala，斩妖魔，除邪祟……哪吒，好名字。”①

元始的眼中悲悯又温柔，“希望他能勇敢坚强，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太乙微微皱眉，但很快松开，换成一副轻松的表情：“那个流哈喇子的，名字还用等敖家那个omega回来再起吗？前头俩儿子论资排辈，这个该叫‘敖丙’了！”

元始捋捋山羊胡，白色的头发微微飘动，笑得一脸宠溺：“要是跟你猜得一样，老师把实验室最新研制的武器送你。”

太乙睁大眼睛，“说真的！”

*

两个孩子哇哇大哭，很快又因为麻醉的效果陷入了沉睡。

太乙在手术室外看着元始镇定地指挥着另一个医生：“尽快移植腺体！麻醉剂在实验体上的效用只有半小时！”

半小时后，麻醉剂的效果渐渐褪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小哪吒和小敖丙口中传出。

太乙不忍再听，扭头走了出去。

*

申公豹的绿色复眼望着疗养舱里遍体鳞伤的敖丙流出痛苦的泪水，“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刚进实验室的太乙被疗养舱里的场景骇得后退两步，胃里翻江倒海。实验体小小的躯体上全是虫族□□腐蚀留下的烙印，敖丙的双脚正以缓慢的速度重新生出血肉，而旁边的哪吒只剩半张脸、一副骨架和一颗心脏，无数血管正在缓慢再生。

万万场战斗，万万场劫难，万万次重生。

实验体自培育成功的那一刻起就要面对的生命。

再也不想面对这种场景的太乙在师父的纵容下转职去了军部，一路仕途亨通。

申公豹可能也是同样的原因退出，他转去联盟任职，几年后进入军校，安心教学生，顺便做起了研究。师兄无量接替了他的位置，辅助元始。

*

一年后，再次听到实验体的消息，是三岁的初代实验体哪吒暴走，趁着守卫换班，将研究人员打得头破血流，顶着不受控的压迫信息素满身是血地大踏步走出实验室。

太乙作为军方看到的资料里，他身后还有一个三岁的小朋友在阴影处，脸上全是青紫，目光坚定的跟在哪吒身后。

半秒后，这份资料就被撤回了，太乙光脑上自动保存的那一份也全都变成了乱码。

太乙多番打听，才弄明白，敖光掏出半幅身家，和联盟做了交易，抹掉了关于「实验体敖丙」的所有资料，“买”回了带有自己基因的儿子。

元始的天元实验室被钉上耻辱柱，他本人不知所踪，他的大徒弟无量实名举报元始打着为对抗虫族而进行的基因编纂实验，实际上是为了研究人形兵器以供买卖，通敌叛国，牟取利益，甚至还有融合了兽类基因的腺体培育计划。

这反人类的研究引起了轩然大波，申公豹和太乙，以及元始的其他学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实验体“哪吒”万众瞩目，最终被李家夫妇接回了李家，太乙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在一个雨夜敲开了李家的大门，他试探性地提起敖丙，发现哪吒一脸茫然，李家夫妻则不约而同的沉下脸，冲他摇了摇头。

*

敖丙沉下脸，眼神如有实质，厌恶地看着面前的巨型章鱼，实体化信息素凝成的龙自然做不到消化章鱼的躯体，它咽下的头最后在喉咙处掉在红色的半透明屏障上。

章鱼的头颅缓慢再生，它身后，巨大的空间裂缝再次出现，数百根暴长的触手死死的攀附在上，试图再次撕裂空间。

盘龙冰锤组成的防护网迅速移动到空间裂缝前，无数触手攻击着防御墙，敖丙没了武器，蓝白色机甲从身上缓缓褪下，重新组合成一把泛着冷光的龙牙刀。

omega单手持刀，因为骨骼几乎类人，不是中空，不太习惯无机甲空中悬停，在空中一个踉跄，风火轮和主人的神经中枢有链接，身随意动，从alpha脚下飞出，落在敖丙脚下，反重力引擎在omega脚下换做两个水波纹的蓝色光圈，敖丙稳稳站好，停顿一瞬，向章鱼的触手砍去！

巨型章鱼等的就是这一瞬间，所有章鱼触手同时出手，将敖丙团团裹住——

alpha怒气爆棚，腺体痛得快要爆炸，混天绫从章鱼触手的缝隙钻进去，将触手包起来的肉团撑出一个褶裂缝，火尖枪的火焰化作实质，炙烤着机械章鱼的血肉，alpha右手持枪，左手挥拳，重重地砸在章鱼的吸盘上——

“给小爷——打开！”

敖丙的躯体被章鱼黏液腐蚀，剧烈得疼痛让生理性泪水不断涌出，他死死咬着牙，忍着躯体腐烂又重生的痛楚，在章鱼球内部用龙牙刀一次次的挥动着，混天绫撑出一个狭小的缝隙，红色的火光从那处微微透进来，敖丙看见一只皮肉破烂，修长有力的手从缝隙里伸进来，他流着泪伸出同样遍体鳞伤的手，紧紧地扣住了alpha的手腕。

*

实验体再一次拉住了彼此的手腕，一如多年前在战斗舱里，敖丙被机械蝗虫覆盖时，哪吒被机械螳螂切断双腿，却依旧伸向他的那双手。

这次战斗后他们复盘，研究了一个新的牵手姿势：很多年后，哪吒和敖丙在电影里知道，这个姿势叫做生死扣。

幼年实验体不懂得死亡的意义，只在经历痛苦时觉得自己好像要消失，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稚嫩又坚定的声音先后响起：

哪吒：“如果不能同生——”

敖丙：“那就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