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休息室的走廊处，敖丙与金吒木吒狭路相逢。

木吒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omega，蓝灰色短发下是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颊，面容毫无血色，脸部线条流畅而锋利，浅灰色的眼瞳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透出几分不近人情，像一尊易碎的琉璃，但偏偏他露出真诚的笑容时，能轻易俘获所有人的信任与支持，和omega对视的那瞬间，木吒知道，被有色隐形眼镜覆盖下的瞳孔，真正的颜色像盛了一汪大海。

三个人同时愣在原地。

当年，太乙用七色宝莲护住了哪吒和敖丙的精神体，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申公豹却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出来，一脚踢开太乙，他们二人在空中缠斗，李靖也加入了战局，眼看申公豹即将不敌，他们三人在争斗中将七色宝莲撕扯开，申公豹眼疾手快，抢走半个裹着哪吒精神体的宝莲，往海里纵身一跃。

敖丙醒来得知消息简直不可置信，他想不明白申公豹到底和哪吒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抢夺哪吒的精神体。

但他很快回忆起幼年实验室里申公豹偶尔浮现出的绿瞳，和导师即使盛夏，也常年被黑色高领衣包裹住的脖颈。

肉身重塑前，木吒闯进实验室，他身后是来不及阻止他的金吒。

时隔多年，兄弟二人从父母口中得知了全部真相。

木吒二话不说，一拳砸到敖光脸上，敖光自知理亏，并未还手，信息素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一副“任你们处置”的样子，面对一直以来颇为尊敬的长辈，木吒本就是一时热血上头，此时也下不去手了

金吒在身后象征性道了个歉，询问敖光是否和申公豹有联系，有没有哪吒的线索，敖光摇摇头。

临走前，木吒想起什么，又别扭的问：“丙……你儿子还活着吗？”

敖光推开内室的门。

精神体没有□□的束缚，五感灵敏，在他们推门而入的瞬间睁开了双眼。

敖丙和李家两个哥哥对视，木吒死死握着拳，金吒忍不住往前一步，木吒扭头冲着敖光喊：“这他娘是死了还是活了？”

敖丙讷讷冲大哥二哥打招呼，“大哥，二哥。”

木吒回过头，语气蛮横又生硬：“别叫我哥哥，你又不姓李。”

金吒斜睨了他一眼，也不好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敖丙的精神体往七色宝莲里缩了缩。

金吒问：“你还好吗？你知道哪吒在哪儿吗？”

敖丙点点头，又摇摇头。

木吒砰得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金吒望向敖光：“敖叔叔，我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问敖丙，请您先出去。”

敖光上前一步，刚要拒绝，金吒又道：“当初拿走哪吒的药剂的时候，您似乎也没有征求我们家人的意见。”

敖光身子一僵，敖丙道：“父亲，没事的，大……学长不会伤害我。”

金吒动了动嘴唇，第一反应是想要纠正omega的称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敖光退出房间后，金吒简单问了一下敖丙现在的情况，敖丙如实回答后，两个人之间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半响，金吒突然开口道：“我们准备搬家了。”

敖丙急道：“要走了吗？万一哪吒回来找不到人怎么办？”

“母亲伤心过度，每日以泪洗面，水米不进，现在每天靠打营养针过日子，医生建议我们换个环境。”

“我能去看看殷阿姨吗？”顺便藏几件哪吒的东西。

金吒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不忍，但还是拒绝道：“还是算了吧。”

敖丙点点头，“我明白的，大家可能都不是很想见到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联系我。”

金吒点点头，敖丙抬抬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又无力的放下，金吒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丙……丙丙，”他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问出口：“你们，到什么地步？”

敖丙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努力演出几分羞涩，金吒直勾勾地盯着他，深吸一口气，干脆直接问了：“标记了吗？”

omega避开金吒的目光，故作镇定点了点头。

金吒皱起眉，“你们——”

金吒倒吸一口气，没忍住：“混小子，还没结婚就哄着omega……”

“我自愿的……学长。”

敖丙低下头。

金吒无奈得向前，隔着防护罩拍了拍omega的肩，“还是和以前一样叫大哥吧，木吒那小子头脑简单，他只是太难过了，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敖丙点点头，金吒继续道：“你们应该刚标记不久吧，什么时候？”

敖丙假装回忆了一下，开始瞎编：“分化期那几天。”

金吒在心里狠啐了一口，面上却一片平静，分化期的omega腺体脆弱又敏感，极易对高匹配的alpha信息素产生渴望和依赖，这时候标记omega，在腺体注入自己的信息素，类似于自己的信息素伴随着omega的腺体进行二次发育，简直是一辈子把自己的气息刻在omega的灵魂深处。不同于普通时期或/发/情/期/那种alpha死亡后标记就会渐渐消失，分化期即便是简单的临时标记，也可能是alpha死亡和标记清洗手术也无法彻底消除的烙印。①

敖丙看金吒没反应，继续造谣：“终身标记。”

金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脸上再也绷不住了。

要是哪吒没失踪，还在眼前，他高低要罚这小子一顿，没名没分竟然就敢标记养在自己家的分化期omega，这小子，合着自己寄给他的《Alpha的自我修养》一点没看，跑到/色/情/网站看人家写得AO黄文就算了，还实践上了？

他早就看出两个人黏黏糊糊的，自己和木吒参加工作后，家里就两个青春期的小孩，想着敖丙的身体，担心万一哪天擦枪走火……于是在哪吒彻底分化后特地买了这本书，叮嘱哪吒要好好读，不然长大后可能会被敖丙嫌弃。敖丙自小就乖巧，被他一哄，说不定就迷迷糊糊提前成了事，他们老李家家风严谨，可不兴在结婚前越界。

没想到，熬过了alpha的分化期和易感期，没挺住分化期。

他想起《omega驯养指南》里让人两眼一黑的章节的标题，然后就不敢也不好意思再往下想了。

李哪吒，你真真是个人物。

他面上一片赧然，“虽然我们搬走了，但密码什么的都不会改，你想回去的话还是可以随时回去，那里也是你的家。”

敖丙等的就是这句话，感动地点了点头。

金吒转身离开，“我先走了，你好好的。”

敖丙在他身后道：“好好照顾殷阿姨。”

*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能再和李家人碰面。

□□重塑后，他回了李宅，发现他们只带走了一些常用物品，整个别墅和alpha失踪前没有任何分别。

他跌跌撞撞回到卧室，将自己埋在衣柜里，度过了回家的第一个夜晚。

后来他去了前线，和金吒木吒有过几次碰面，木吒还是看见他就脸色大变，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时，金吒就自然而然地向前，木吒在身后别别扭扭的不说话。

敖丙看出了两人的态度，先后点头打招呼道：“大哥，学长。”

木吒的眼瞪得更大了，最终还是咬着后槽牙没说话。

敖丙开始偶尔和金吒联系，逢年过节把礼品寄给金吒，让他代为问候，金吒每次见他都神情微妙。

后来木吒的态度突然变了，开始用一种非常别扭的态度和他接触。

比如，此时狭路相逢，金吒愣了愣，很快冲敖丙走过来，问：“星际峰会竟然出了这种事，对你没影响吧？”

敖丙温柔的摇摇头，喊了声大哥，又冲金吒身后脚步慢吞吞的金吒打了个招呼：“学长。”

木吒上下把他打量了一个遍，越看眉头越拧得死紧，“怎么又瘦这么多？你们家怎么养孩子的？”

敖丙咬了咬嘴唇，木吒看着他微微发白的唇色，点评道：“头发还剪短了，更难看了。”

敖丙愣在当场，金吒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会好好说话的老二，恨不得把他舌头割了，“呵呵”干笑了两声，“他的意思是你要注意休息，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的臭脾气你也知道，你别多想。”

敖丙点点头，加快脚步回了休息室。

木吒看着omega落荒而逃的背影，撅了撅嘴又很快放下。

走过拐角处，金吒疾言厉色：“你怎么能对三弟的omega说这种话？！”他感觉自己有点气昏了头，强调道：“不对，就算他不是三弟的omega，是个普通omega，你也不应该随意攻击别人的外貌！”

自知失言，话一落地，看见omega骤变的脸色，木吒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解释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敖丙就跑了，他又能怎么办，只能讷讷道：“本来就是，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之前在咱们家养得多好，都分化了身上还算有点没褪去的婴儿肥呢，那小手肉肉的，小脸红扑扑，多讨喜，现在一看就干干巴巴的，下巴尖得能戳死人，嘴都干得起皮了，我上个月听联合防卫委员会那边说凌晨三四点他那办公室灯还亮着呢……”

他越说越烦躁，“本来就比之前难看了！姓敖的真不会养孩子！”

金吒继续瞪着他，木吒拽了拽头发，把扎好的丸子头弄得一团乱，“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知道我不会说话，我以后见到他就闭嘴！行了吧！”

金吒不理他，快步向前，抛下他一个人走了，木吒停在原地有点委屈地嘟哝：“当年就赌气说了那么一句，每次见你都叫哥哥，我就是学长，omega也忒记仇了……”

地板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影子，一个戴着金属抹额的金发大眼少年拍了拍木吒的肩膀，八卦道：“小老弟，那个是你弟弟的相好啊？”

木吒扭头看着他：“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少年挠挠头，“我现在干后勤啊——”他凑到木吒面前，“跟我讲讲呗，不是都传你家老三和个alpha殉情了吗？怎么和这个omega扯上关系了……”

*

休息室里，敖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哪吒失踪的第二年，他升任星际资源调配委员会主席，终于有权限调阅当年实验室的部分资料，有关自己的部分被全部抹消，为了保护儿子，敖光自己都没有备份。

他近乎自虐的在每一个处理完工作后的深夜躺在床上，一张张翻阅着和哪吒有关的实验数据，在参与联盟研究所的立项讨论会时，将内心新增加的名字和脸一一对应。

他忙于游走在众多势力中间，建立自己的权柄，军部的部分战争需要他指挥，偶尔还需要他去战场上支援；联盟这边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恨不得采购个卫生纸都要他审批，他花大力气改革了制度才算松了口气，更别提在做这些事之余，还要合理制造某些意外死亡了。

第三年，他建立了星际联合防御委员会，以79%的支持率担任了会长，以前的游乐园早就被敖氏买下来拆掉重建，旁边一栋新的办公楼拔地而起，敖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能看到游乐园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新的身份意味着更大的权利，更多要处理的事，为了研究新的机甲防御系统，他已经很久都吃住在办公室了。

镜子里的omega干枯的嘴唇微微起皮，眼神麻木又空洞，双眼泛出鲜红的血丝。蓝色短发遮不住苍白消瘦的脸颊。

敖丙在无人处卸下伪装的面具，和对外的精致疏离不同，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在洗手间的暖光映衬下，omega精致的面部轮廓其实有种颓废又俊美的情调，但敖丙眼中只看到了颓废。

他抬起手摸了摸发梢，想起从前alpha最喜欢把玩他的发丝，臭美的哪吒经常给他做各种造型，有时候兴致上来，还给他编过各种公主头。

omega纤细修长的手指戳了戳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干涩僵硬的笑，确实难看了。

敖丙打电话给秘书，让司机来接自己，同时在心里真正开始把休假提上日程。

*

光脑震了震，再次收到星际侦探的消息，这个月的搜索依旧没有任何线索，敖丙眼睛都没眨一下，照常支付了高额的费用，只是罕见地对负责人发了脾气，负责人连连道歉，表示会继续加派人手。

敖丙想了想，“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