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晚莲蹙眉,不耐烦得未加丝毫掩饰:“太吵。安静。”
对面却并不知趣,另一人不怀好意大声道:“我们不过是来找花公子和杨公子交流交流武学之道,还请两位不吝赐教。”
花晚莲长叹一口气:“念在各位都算是名门之后,原本不想做得太绝情。”他语调中却不含遗憾之意,复又扫视众人一眼,“给各位一次选择,立刻安安静静离开这里,便可不追究。若多说一个字,那么炼灯山庄就不用去了。”
话音落,瞬间花晚莲周身杀气暴涨。
众人俱是一震,立马有数人打了退堂鼓。但到了如此时刻,谁也无法先迈出退缩的一步。
打头的少年显然是其中较有魄力的,尚能强颜欢笑:“花公子何必如此无情,往后在江湖上走动,大家伙不过是友善地希望交个朋友。不如在下先自我介绍,……”
他没能报出名讳。
没有人看清花晚莲的动作,只觉眼前一花,花晚莲的手已经牢牢掐住那人咽喉,那人随即半个音也发不出了。
这少年能站在带头位置,不光因门派显赫,身手也是拔尖,竟然被花晚莲如此轻易地拿捏要害,余人皆大惊失色,纷纷拔剑群起而攻,一窝蜂抢上来要救。
花晚莲压根不给他们一眼。
他向后急退两步,脚步一错又绕了个吊诡的弯,瞬息间居然已转到人群背后,手里抓着个人,却仿若无物。
众人兵刃尽皆落空,等晕头转向重新找到花晚莲的身影,他手里那人已经憋得满脸紫红,吐出了舌头。
花晚莲唇角忽地勾起,笑容冷酷嗜血。他放慢动作,缓缓转头,第三次扫视众人,眼神中的杀意凛冽。
所有人全部冻结在当场,耳听他一字一句轻声地、却异常清晰地说:“太吵。安静。”
而后眼见他一扬剑,割断了手里那人的舌头。
血花喷溅,花晚莲不给他发出一丝喊叫的机会,点哑穴、甩手一抛,把人如破布般扔远。
那人飞出摔倒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捂着嘴连呻吟都发不了,只有从喉咙里挤出含糊的“嗬嗬”之声,却再也不能吐露完整的音节。
所有人目睹这幅景象,惊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可花晚莲笑了,仿佛心情好了一点,彬彬有礼地朝大门比个“请”的手势,悠然道:“最后一次机会。”
一片寂静,每个人心中的畏怖都在嘶吼,但没有人走——他们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的强大已经远远凌驾于“同辈人”的意义,是否会得罪云衣楼已经被抛在脑后,不趁此机会战胜他,这一辈子再也不能抬头。
这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知谁大喊一声“拼了!”,似发令般,众人猛地一拥而上,乱剑之下,但求能伤他个半残。
花晚莲收起笑意,微微摇头,喃喃道:“太难看了……”
他木然地瞧着面前一张张狰狞的脸,忽地想起一件事——
若没有那场桃花林里的邂逅,如果自己没有和杨泠澈结伴而行,如今是怎样一番情景?
杨泠澈是不是将独身撞见秦门客栈?那么他一定仍会剿灭他们,单枪匹马,并留下光明磊落的签名——而旁边没有自己。
然后呢?
然后是不是他就要在病中,茕茕孑立,面对这么多穷凶极恶的脸?
恶寒顿时沿脊椎蔓延没顶,继而被轰然怒火焚烧至指尖,花晚莲不敢再细想,拳头倏地握紧,微微发抖,手里短剑一挥,剑光暴长,右脚划出半个圈,身姿飘忽秀逸,如风冲进了人群。
有第一个人做样板,众人早已防备被以同样手法擒获,放下平日里的互相较劲,齐齐包围住花晚莲使出浑身解数攻击。
花晚莲却满不在乎,甚而毫不闪避,真气流转袍袖翻飞,月光下闲适似仙子起舞。
剑风呼呼,众人出招越来越急,背后已冒出冷汗——刺到他身上的剑尖竟无处着力,每一下都不受控制地滑开,乃至无一人能斩破他雪白的衣袍。
彼此年纪相仿,花晚莲不单外家功夫顶尖,连内家功夫也深厚至斯,众人越打越是惊骇,出招愈加慌乱。
花晚莲戏猴似地耍了他们数个回合,蓦然变招。
无人看清他如何出手,他已经把一人脖颈握在手里,足尖轻点翩然退出包围,不受任何阻拦,身形潇洒无双。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那人丢失了他的舌头。
接着发生的一切就像无尽循环。花晚莲并不费力与他们缠斗,疾速欺近,一抓一退即离开人群,公开行刑般落下短剑。
余人心里溢满绝望。
才想要逃走已太迟,花晚莲的“最后一次机会”失效了。
到最终,都再不能说话。
即使云衣楼弟子也全被震慑得屏息僵直,院里只剩血泊中众人痛苦翻滚挣扎的响动。
花晚莲长身而立,拢一身朦胧光晕,环顾地面,冷冷道:“安静。”
田丰帛勉强维持看向花晚莲、等候吩咐的姿态,心中山呼海啸:云衣楼少楼主、白莲公子花晚莲,放眼整个江湖也可称一等一的高手了。
花晚莲厌烦地随手扔掉短剑,缓步走向田丰帛。他并没沾一滴血,但却总觉得有血腥气,不愉快地脱去外袍,抛给站在阴影里一声不吭的归璐,归璐利落接下收起。
花晚莲想了想,问田丰帛道:“记得此城中有云衣楼的镖局?”
田丰帛恭敬回道:“是,就在三条街口外。管事儿的是张豪天张总镖头,刚押完趟镖回城,现今正在镖局里坐镇。”
花晚莲头也不回,指着地下翻滚的少年们道:“那好,先把他们搬走疗伤,然后去镖局传我的令,把这几位全都送回各自门派,务必要亲手交到他们掌门或师父眼前。再拟一份书信让他们捎带,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向各家交代。”说到这里略一停顿,还是不放心地低声添一句叮嘱,“杨公子在此修养之事不必提。”
田丰帛连声应了,对少楼主更服气几分。
花晚莲又看向归璐:“把这些人都记下,回去报告夏璇。”
归璐也应下。
花晚莲转身离开,向厢房走去。
方才的假设令他庆幸又害怕,惟有立刻看见杨泠澈的脸才能平复。可去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先回隔壁房仔仔细细洗干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