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南枝皱眉,示意他二哥不要再吓唬人家了,转头安抚:“铁柱,别怕,我二哥只是喜欢吓唬小孩,你接着带路就是。”
“哎!铁柱你怎么带着几个生面孔?要带着你弟弟攀高枝了?”看着还是有钱人的样子,同样住的大坝附近的大婶手里拎着菜篮子,冲着铁柱问。
话是对铁柱说的,眼睛却往他身后三人打量,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婶子别开玩笑了,他们是找老李买鱼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铁柱和大坝附近的居民十分熟稔,也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原来不是攀高枝,而是高枝没瞧上你,要买什么鱼鱼市里没有?还要专门往咱们这破地方钻,怕不是别有所图吧?”那婶子语气中酸味颇为明显。
铁柱小心看身后三人神色,怕得罪人不仅这单生意黄了,还会惹来麻烦,毕竟有一个明确和他说心眼很小的人。
“这位婶子倒好笑的紧,咱们不偷不抢想做什么不行?我弟弟就喜欢那李老头的鱼,鱼市里其他鱼贩不合他眼缘,又不是不给钱白拿,话说这么难听作甚?”南岭一副纨绔公子哥做派。
大婶反倒有几分不高兴,多少顾忌南岭他们她惹不起,竖起来的尖刺也软化下来。
“行行行,大少爷人傻钱多,咱们这些老百姓哪敢有什么意见?王不服,你是准备从他们开始从这里脱离出去吗?醒醒吧,别做梦了!”大婶对着铁柱讥讽几句,不再搭理他们一行人。
王不服?!
南枝掩盖心中的滔天巨浪,他没想到一个随意找的带路少年竟然会是原著中极为重要的角色之一。
察觉到小公子看他的古怪视线,铁柱以为是大婶的话把人得罪了,诚惶诚恐想要道歉。
“没怪罪你,不用紧张,你为什么会想叫这么一个名字啊?”南枝试探。
铁柱有些意外,也没多想,毕竟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奇怪。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家中只有一个弟弟相互扶持,住这里的其他人都是认命的,认为他们注定就该活在这样的贫民窟,可我不服气,想带着弟弟离开,所以干脆给自己起了个浑名王不服。”铁柱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南枝不解:“你既然想离开,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助?”
“或许是我想堂堂正正挺直腰杆子从这里走出去,以人的身份走出去。”铁柱目光悠远语气坚定。
果然是他知道的那个王不服!
想用自己一个人的觉醒,唤醒那么多装睡的人。
虽然他本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在用行动试图让周围的人和他一样找回做人的尊严。
唤醒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事,更别提唤醒一群人。
“……你大概不知道你要做的事有多了不起。”南枝放弃直接干涉铁柱的人生,而是对方带路到李老头家后,带路费多给了一些。
南岭不知道自己弟弟又怎么了,反倒是顾清晏意外看了铁柱一眼,再看向南枝他心中有些模糊但深刻的东西逐渐觉醒。
“太多了,带路费不需要给这么多。”铁柱连忙拒绝,超过太多了。
“不多,这是你应得的,就当是为了这一路你为我们答疑解惑的报酬吧。”南枝坚定将银两塞给他。
铁柱收下钱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的朝着他们跪下磕个头以示谢意。
“今日诸位恩情,铁柱铭记于心。”说完也不等南枝他们反应,转身离开。
南枝以为是铁柱自己早就有了明确想法,实际上反倒是今天他让铁柱真正觉醒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今后的方向是何处。
南岭上前敲响李老头家大门,半晌之后才有人开门,开门之人正是面容憔悴的李老头。
“你们是……这两位小公子倒是有几分面善,这位公子是……?”李老头有些困惑,看到南枝和顾清晏时又觉得眼熟。
“老丈可记得我弟弟昨日和他好友一起去鱼市看过你卖的鱼?”南岭先发制人,留够话口让老汉自己逻辑自洽。
李老头思索片刻,一拍脑袋:“有有有!想起来了,当时还纳闷这么俊的两个小后生怎么身边也没跟个大人。”
停顿片刻后,“那今日上门是为了什么事?若是买鱼也该去鱼市,老汉家中可没有鱼。”
“老伯伯昨天摊上有条好漂亮的大白刁!”南枝适当插话。
“大白刁?可……”李老头为难。
“老丈,不妨让我们进去说话,站在你门前总是不合适。”南岭指了指听到动静暗中围观的人,打断了李老头的话。
李老头犹豫片刻:“好吧,若是不嫌家中破旧那就进来吧。”
南枝三人进入李老头家中,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鱼腥还有难闻的臭味。
“老伯,你家有人生病了吗?”南枝困惑。
李老头告罪一声,进去把炉上的药倒出来,送到屋内去,隐约能听到人声交谈,半晌才出来。
三人并没有找地方落座,实在是李老头的家他们不知道改如何下脚。
南枝面对这种糟糕的卫生环境十分凝重,如果每家都是这种情况,疫病的流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让你们见笑了,我家老婆子又病了,也是为此今日没去卖鱼。”李老头解释。
搬了一条长椅过来,擦干净招待他们坐下说话。
“你夫人病了?”南岭意外。
“夫人……咱们农家小户哪有这么雅致的说法,是老汉媳妇病了,没有什么夫人。”李老头连连摆手。
“难怪刚刚看到你送药进去,你们住这一片的人经常生病吗?”南枝问。
“住在这的生病也没办法,习惯了,病了去找点便宜药煎了,喝完熬一熬总能好。”李老头满脸疲惫,对待现状习以为常,充斥着麻木。
“便宜药?”顾清晏抓住这个字眼。
“就是那些熬煮过的药渣,医馆看咱们可怜,意思收点钱就把药给咱们了。”李老头解释。
“没有大夫看,就这么胡乱吃药,还买的是药渣,这样能有用?”南枝皱眉不认可,心里却知道这是没办法。
李老头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南枝:“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南枝知道他这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意味,可他也是真心觉得这些人不容易。
“这样吧,老伯我问你几个问题,给你足够的钱给你媳妇你看如何?”南枝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
“这才是你们找老汉的目的吧?”李老头仿佛看破他们的伪装。
果然,这些人排外的思想,让他们对陌生人十分戒备,不容纳不接受,也不愿意改变。
“这算是答应了吗?”南枝并不回话,坦荡和对方对视。
李老头苦笑:“除了答应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家里还病着一个,他又不能出去卖鱼,如果要救他家老婆子,就只能选择答应。
“您家老婆子生的什么病?经常生病吗?”南枝尽量用李老头能听懂的说法。
“没请人看过,大概是风寒?反正每次都是喝一样的药,过几天熬过去就好了。”李老头回忆,虽然意外对方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
话里听天由命的颓废感触目惊心,压的心头沉甸甸的。
“发病之前有什么特殊的吗?”南枝觉得可能还是环境因素。
“没什么特别的,咱们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什么特别的?”李老头苦笑摇头。
“你们在这住多久了?你们的孩子呢?”环顾四周不像是有孩子的,况且家中有第三人,李老头家也不会过这么苦。
许是正中李老头伤心之处,对方竟然潸然落泪。
“老汉原有一女,就是没得早……”老汉用衣角擦拭眼泪,“贵客见笑,我与老婆子已经住了二十多年了。”
南枝发现李老头似乎很忌讳提到他的女儿,可看他伤心模样倒不像是假。
“二十年……二十年前这儿也是这样吗?房子都离的都那么近?”如果是的话,这个问题就存在很久了。
李老汉陷入回忆之中:“当时没有这么多房,只是穷人越来越多,住不起好房,只能在这一块三不管的地建房,越建越多,越建越多,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三不管?你是说官府不管吗?”南岭不可置信。
“管?怎么管?谁来管?谁愿意管?安置这么多人的费用可不少。”李老汉嗤笑一声。
南岭语塞,南枝摇头他二哥战斗力太差。
“听这说法,恐怕这一片有不少人都没有本地户籍吧?”南枝敏锐的察觉到其中隐患。
“你这孩子不仅长的俊,脑子也比你哥好使。”老汉愁苦的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
???
这老头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捧一踩一呢?
南岭不乐意,但提早被他弟弟给按住,想起约法三章,他咬牙忍了。
“多谢老伯,小子没什么想知道的了。”南枝抬手告辞。
顾清晏默契掏出银两递给李老汉:“老人家,请一个大夫好好给婆婆看一下吧,买点好药。”
他们三人出门,明里暗里还有不少盯着他们三个的,南枝脑子动的飞快,立马想到如何脱身。
“李老头,你说大白刁鱼市里就有,可我就是想要昨天那条!”南枝冲着屋子里嚷。
“小公子,昨天那条鱼真没了,老汉也不能等着做你的生意吧?再加上老汉的媳妇?病了,这没办法把鱼变给你。”李老头也愿意配合。
“哼!那小爷不要了!不就一条破鱼!哥,清晏咱们走!就是卖个鱼的还傲气上了!”南枝做气鼓鼓状,一看就是任性富家少爷脾气上来了。
左手拉着南岭,右手拉着清晏,一副无功而返的模样,十分气闷,并且一股脑往前冲。
被留在原地的李老汉适时表现出苦涩的神情,暗中围观的人默默看着南枝一行人离开,没认出来阻拦。
彻底看不到外来者后,李老汉隔壁的邻居开始试探。
“老李,这都是谁啊?找你买鱼的?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
“走走走,没听到人家说的?人家少爷脾气犯了,没能伺候好这些有钱人。”李老头如同挥苍蝇一般,一副没能赚上钱的郁闷。
“毕竟是有钱公子哥,本来就不该来,好奇心没满足,自然嫌弃咱们这地。”另一道声音也跟着响起。
李老汉冷哼一声:“滚滚滚,少来消遣我。”
他转身“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身后那些议论关在屋外。
“送走了?”屋内突兀响起一道声音,而原本房间门口挂着的门帘被一个白衣人掀开。
“已经走了。”李老汉面带尊敬。
“我给婶子看过了,药放在桌上,喝三天就能好,注意事项你知道吧?”白衣人问李老汉。
李老头连忙点头。
“行了,既然他们给了你一笔钱,就带着婶子离开这,换个地方住,不搬走她还得病。”白衣医者也没收李老头的钱,而是从窗台一闪而出。
隐约还能听到他低声呢喃:“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匆匆离开这片居民区,南枝才放慢脚步。
“还好没追上!”南枝松了口气。
“刚刚李老汉家还有其他人。”顾清晏冷不丁开口。
南枝气都没喘匀,目光严肃的看向他。
唯一的大人听到这话皱眉:“看错了吧?那老汉感觉挺正常的,一点恐慌都没有。”
就是没有恐慌才不正常!
“怕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不过咱们也不需要为难他,不过是个苦命人罢了。”南枝明白里面有问题,但有些时候不深究也是一种体贴。
他们的目的在大坝,并非深究一个老百姓身后有什么样的秘密。
“这一片恐怕还有不少被通缉的。”顾清晏轻声。
南岭一惊,看着一点也不意外的幼弟,忍不住瞪大双眼。
“枝枝,你也知道了?”
南枝看了二哥一眼,叹了口气,拉着伴读就走。
“这里的问题太多,清晏你知道吗?这里的人称呼这里为什么吗?”他有些难过。
清晏知道,却并没有回答,而是摇摇头,让南枝接着说出来。
“牢村,这块地就是他们画地为牢的位置。”
低窄密集的房屋,将阳光都隔绝于这片区域,这块看似避祸的位置,何尝又不是另一片牢笼。
“荆州牧或许……”顾清晏在南枝身边低语。
“先不说这个,你看岸边是不是都没有加固过?”南枝知道荆州牧肯定有问题,可他目前注意力却在岸边。
“水位线上升,但河岸高度并没有加高。”顾清晏也知道轻重缓急。
“你们俩怎么又单独行动?”南岭不满。
南枝没回答,而是来回看了眼他和伴读,然后在直勾勾的看向他二哥。
再说说谁才是单独行动?他们明明是两个人,单独行动的也该是二哥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