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探员M的优雅中透着那么一丝离谱，但贝卡斯的关注点很快又回到了“我为什么没有悲伤”上。

之前发生的，种种猝不及防的信息量，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情绪”。

他记得“悲伤”的感觉，可他没有“流泪”的能力。

他掏空了自己的回忆，从“双亲的葬礼”想到“被斯蒂尔顿星人嚼碎”的瞬间，依然毫无反应。

悲伤和痛苦都不行，快乐呢？愤怒呢？恐惧呢？

他将曾经能够引发情绪的种种事件提出来，记得当时的感情，此刻却又毫无触动，脸上更是一丝表情都没有。

甚至发现了“失去情绪”这个本应该让他感到恐惧事实，他也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根据过去作为活人的经验，判断自己应该“恐慌”。

但这也不是真正的“恐慌”。

虽然贝卡斯早知道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但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强烈的认识到，“我和活人不同了”。

隔着外卖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尽管他根据回忆，很努力的想做出表情，但面部神经如同全部坏死（也确实是死了），无动于衷。

恍恍惚惚间，一些从未如此清晰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我现在还算是人类吗？”

“如果我不是人类，那么，现在的我算是什么呢？”

突然，天花板响起探员O的声音：“M，孪生子发现一份来自哥谭的红色快报。你们去看看。”

“来吧。”

探员M拿起伞优雅的走出休息室，贝卡斯连忙跟上。

大厅里，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外星人盘踞在总操纵台后面。

他们的“身体”都是由七根长腕组成，像一朵怪异的大花，从“花”的中心伸出一条肠子般的“头部”，头的前端长着唯一的一只眼睛。

他们的每根长腕上又分出两根“手指”，让他们能够同时操纵数个控制台，在他们的眼睛前方，虚拟屏幕不停的变换着，展示来自世界各地的异常讯息。

此刻，他们齐声喊着：“哥谭，哥谭，哥谭……”

整个大厅都是他们的声音，尖锐，还有一点吵。

但当贝卡斯只是出现在大厅门口时，他俩的警报声就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你们收到了什么讯息？”探员M问。

孪生子只是看着他，两只一模一样的大眼珠子清澈无暇，仿佛写着“我是外星人，听不懂英文”。

探员M很有风度，没有对他们发脾气，只是转身就走。

贝卡斯很迷惑的问：“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他以为探员M和孪生子有其他的交流方式。

“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我们有别的途径得到情报。”探员M回答。

他们走出黑衣探员总部的大门，来到街道旁。

贝卡斯这才知道，总部的藏身地不是什么荒郊野岭，也不是深山老林，就是在热闹的城市里，在纽约。

他抬头看着恍如隔世的夜空，在霓虹的映照下，到处都是灯光。

这熟悉的夜景让他回忆起过去相同的境遇，不由得轻轻问：“几点了，你还在加班吗？”

探员M没有看他，却依然有些诧异的对着空气挑眉，“你需要休息？”

“不是。”贝卡斯摇摇头，随着他的动作，外卖袋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我以为晚上会下班。”

“我们的工作时长和别人不一样。”探员M解释，“除非休假，否则从现在开始，你可能碰不到真正的床了。”

话虽如此，但贝卡斯不禁思索自己还需不需要睡觉。

他跟着探员M走到一家书报亭外，这里的灯光照着摆放的各种杂志和小报。

柜台后面的老板是个脸色瘦削如骷髅的男人，柜台上坐着贝卡斯的熟人——“熟狗？”——弗兰克。

看见他们，这巴哥犬直接把头倚在双爪上闭目装死。

无需交谈，探员M付了钱，拿走一份报纸，仔细的翻阅，贝卡斯也在一旁看着：

“女子自制生腌蟹，三小时后打开冰箱，发现螃蟹组成外星人，缺少头部”

“被轮椅超车，凯迪拉克车主生气报警，发现竟是外星人坐电动轮椅飙车”

“狗壳外星人街头遛狗，一同被捉狗大队逮走”

“夜间加班不料公司停电，热心外星人路过恢复电源”

……

翻着翻着，探员M停下手，贝卡斯也看见报纸上超大的标题：

“哥谭快报，蝙蝠侠的真实身份竟是外星人！”

“真的？”贝卡斯忍不住问，“夜魔侠也是？”

探员M否定道：“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贝卡斯挠了挠外卖袋，说：“自从我得知地球上有外星人伪装成人类，所有人在我眼里都像外星人。”

“但是哥谭没有外星人，一直没有。”探员M放下报纸，“这个消息很奇怪，让我们去查查吧。”

贝卡斯跟上他的脚步，边走边问：“哥谭没有外星人，为什么？”

“蝙蝠侠。”探员M回答，“这个都市传说让外星人们意识到，哥谭不是个适合隐居的城市。”

贝卡斯马上做出联想，“正因为蝙蝠侠是外星人，所以他才讨厌其他的外星人？”

探员M走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车辆旁，拉开驾驶座旁的车门，“很有创意的推论，但不像事实。”

此时，在哥谭正爆发着前所未有的，震动整个城市的新闻。

首先要知道的是，虽然哥谭在曾经人们的评价里是“罪恶城市”，但自从蝙蝠侠出现以后，整个城市的犯罪率都在逐年降低。

这件事以及相关数据甚至被记载在了国家级的统计报告上。

可以说，虽然蝙蝠侠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像是都市传说里一个恐怖飘渺的鬼魂，但他仍是一束“黑暗之光”。

现在，哥谭电视台的新闻记者正帮助观众重新回顾整件事。

她神情激动地讲述着：“……自从蝙蝠侠出现以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打击犯罪，从来没有越过国家的法律规定，所以民众和官员们都对他有基本信任，但在昨天，他做了难以想象的事情……”

镜头给到了正在燃烧的两栋建筑，两栋都是阴森诡谲，但作为哥谭人绝不会陌生的建筑。

记者继续画外音：“他血洗了阿卡姆疯人院和黑门监狱。”

当这条新闻播出的时候，用“整个哥谭都炸了”来形容这座城市的反应，丝毫不为过。

在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流言蜚语，民众无论拿着电脑还是手机都把键盘打到飞起时，GCPD的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停下了。

“刚刚我们进城的时候穿过了什么？”车上的贝卡斯问。

这辆黑色轿车看上去是很老旧的型号，没想到运行起来快的吓人。

但是在进入哥谭时，明显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车辆无法前进，探员M按下一个红色按钮，这辆车瞬间改变形态，如同最新式的未来座驾，强行穿破了无形的“屏障”。

“那是一个外星力场，”探员M很严肃，“意味着这座城市里，那些被外星力场器锁定的人绝对离不开，而我们的到来也已经被知晓。”

他叮嘱，“你在车里坐着。千万坐着，可别把我们的重要证人吓失忆了。”

“我？为什么？”贝卡斯不解的问。

探员M打开车载冰柜，竟端出一杯酒给他，“在这喝着，等我。”

“到底为什么这里也会有酒……”

丢下喃喃自语的贝卡斯，探员M畅通无阻的走进警局。

站在局长面前，他拿着打开的黑色证件说：“FBI，这里由我和我的搭档接手了。发生了什么？”

戈登没有说话，其实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也清楚会有‘上面的’来接手。

他只是一时之间依然没有缓过来。

“罪犯们，都被杀死了……”他仿佛在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语言，“被蝙蝠侠……”

他闭上嘴，默默地将摊在桌上的现场照片推过来。

探员M拿起这些照片，仔细观察着，最先看到的三张照片分别是：

“被蝙蝠镖穿脑的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企鹅人）”，“被落下的巨石砸死的爱德华·尼格玛（谜语人）”，“头身分离的罗曼·希恩尼斯（黑面具）”。

第四张照片十分猎奇，是一面糊满了肉泥，布料和其他极其复杂的成分的墙。

照片的右下角只是潦草的备注着一行字母：“小丑”。

下面更多的照片也都是哥谭那些平日有头有脸的各个罪犯们的死状现场。

探员M完全看不出这些照片上的凶案现场有伪造的破绽，也就是说……

他心中一沉，‘混蛋，可别真的杀了这么多人啊’，面上却不显丝毫慌乱，平静的向戈登问：“有现场监控的录像吗？还是已经被删除了？”

“不，有录像。录像完好无损，他没有动过。”

新闻里只能播放出一些剪辑，但戈登这里保留事发前后全部的录像。

安置在阿卡姆疯人院和黑门监狱的摄像头都清晰的拍出了蝙蝠侠的正面。

他的行动效率奇高无比，先是用最擅长的街头格斗术放倒了警卫员们，接着就是一场“详细描写会引起严重不适”的血腥杀戮。

他很熟悉两所建筑物的内部路线，在黑门监狱’灭门‘只花了十分钟，阿卡姆疯人院却是耗费了他更多的时间。

因为阿卡姆有小丑在，视频上，这个红口绿发的疯子尖利的狂笑着，“怎么了？蝙蝠宝贝儿，你终于被我逼疯了吗？”

蝙蝠侠冷漠低沉的回答：“和你无关。”

视频外，戈登为这句话痛苦的闭上眼，“见鬼了，连他的声音都毫无……就是他，蝙蝠侠的声音。”

现在可以看见“只有小丑尸骨无存”的原因：

蝙蝠侠杀了他，但他的身体又很快复原了，他本可以装死，但压抑不住的笑声不停的暴露他的存活……

这里是小丑体内的“酒神因子”在起作用，但探员M并不在意这个，也没有问。

虽然就算他问了，戈登也说不出来。

最后，视频上的蝙蝠侠动用了一个微型武器。

小丑被这东西撞在墙上，同它一起爆炸，在墙上碎成可怕的一滩，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而视频外，探员M紧紧地盯着屏幕，’哈，抓到你了。‘

这个微型武器，他很了解，这虽然是地球上的超尖端科技，但不会是蝙蝠侠能拥有的。

他是这么分析的，为了佐证，也直接说了出来。

尽管内心复杂混乱，戈登依然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他有。”

“先生，你不了解，它是国家机密。”探员M说。

“先生，你不了解，他是蝙蝠侠。”戈登学着他的句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