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秋禾是被孩子的笑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发现有两个半大的女生站在床头盯着自己,她神经紧绷了几秒,而后反应过来这两个孩子是院里的孤儿。
“姐姐,妈妈让我们叫你起来吃饭。”
女孩说完递给她一个杯子和牙刷:“这是妈妈让我们给你的。”
清脆的声音让秋禾放松了不少,她伸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发,下床洗漱吃饭。
昨晚聚餐结束大家基本都走了,只留下秋禾和两个姑娘。
这两个姑娘是对双胞胎,一个叫姜春,一个叫姜夏,和秋禾一个年纪。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一热一冷。秋禾去吃饭的时候,这两个正在饭桌上斗嘴,王阿姨也在,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眯眯看她们闹。
见秋禾来了,王阿姨招呼她赶紧坐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做的葱油拌面,快趁热吃了。”
秋禾应了一声,坐到了姜夏的身边。姜夏感觉到她的存在,朝她的方向抬起手,秋禾把脸凑了过去,让她随便摸。
“你是不是瘦了,”姜夏将脸转向秋禾的方向,“好像双下巴没有了。”
“是瘦了,”姜春眯着眼,靠过去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
秋禾没说晕倒的事情,点了点头:“是有点忙。”
“忙就把那工作辞了吧,”王阿姨说,“小春小夏她们学校有夜校课程,我给你报一个。”
“我们是视障学校,她这样没有问题的,学起来怕是有点难。”
“那就换其他夜校,总之那份工作别做了,下班那么晚,工资也不多,不知道你怎么能坚持两年的。”
秋禾摇摇头:“工作已经没了,学校就算了,我不想上学。”
王阿姨闻言有些头疼,秋禾昏迷了十年,清醒时已经到了该离开的年龄,不过院里考虑到她后续的恢复状况,又多留了她一年多,所以秋禾从福利院出去时过了二十岁。
按照规定,秋禾离开以后福利院对她已经没有抚养义务,可是在王阿姨的心里,昏迷的那十年根本不能算在秋禾的年龄上,只是规定就是规定,不能因为一个人更改,所以她决定领养秋禾,打算个人出资送她去上学。王阿姨对秋禾没有其它要求,仅仅希望她能多知道一些道理,可秋禾特别有主意,她不仅拒绝了领养,还在某一天夜里,不通知任何人的直接搬走了。
如果不是之后她每个月在同一个银行给福利院的银行卡上打钱,估计王阿姨还找不到她。
“妈你放心吧,小秋自学过,她认识不少字呢。”
“不是认不认识字的问题,我是希望她多了解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不要在外面……”
“我为什么要了解别人的道理,”秋禾忽地道,“什么都听别人的,我还是我吗?”
此话一出,王阿姨叹了一口气,她把剥好的茶叶蛋放进三个丫头的碗里:“行了,赶紧吃面吧,一会儿客人要到了。”
姜夏闻言一怔:“哪个丫头要被领养了?”
王阿姨:“没确定哪一个,对方想要接触接触再说。”
“审核过吗?”姜春问。
姜夏:“这个你放心,董乐绝对把他们祖上三代的信息查清楚了。”
想到那个在大厂上班,许久未见的姐姐,姜春问起姜夏有关她的近况。
秋禾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时听见姜春问自己:“你今天回去吗?”
“下午回,”秋禾道,“你们呢?”
“吃过饭就得回了,我们还得备课。”
“那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学校吧。”
姜夏好奇:“你买车了?”
“没,我用院里的电动三轮送你们。”
吃过饭以后,姜春、姜夏跟院里的大家伙告了别便拿着盲杖上了秋禾的三轮车,两姐妹工作的学校离福利院不算远,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秋禾挨个扶她们下车,分别前感觉姜春往自己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别饿着肚子,”姜春道,“工作的事情我和小夏会帮你问问看,妈年纪大了,唠叨了一点,但她是爱你的。”
秋禾捏了一下口袋里的钞票,轻轻嗯了一声。
目送两姐妹手挽手走进学校,秋禾戴上头盔往福利院开去。
回去的路上秋禾看到了一场交通事故,一辆快速行驶的货车压死了一只巴掌大的奶猫以后扬长而去,秋禾当时已经开过去了,但想了想又回头把这只没有猫样的猫捡起来埋了。
在最后一捧土落在这个简易的坟堆上之时,秋禾发现一小团白色的残影直直飞向了天空。
秋禾抬头望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真笨,怎么不带我入梦呢,好歹吃饱了再走啊。”
把车停好,秋禾走进了福利院的大门,这时客人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她看了一眼站在大厅里说话的几个人,打算目不斜视地穿过去,走近的时候,秋禾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王阿姨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盯着其中一个男人说:“只收女孩是我们老院长百年前就定下的规矩,你既然这么想要男孩,那去别地就是,何苦跑这一趟!”
男人也很生气,他指着王阿姨的鼻子怒道:“如果介绍人说清楚,我绝对不会大老远从外省跑到这么个阴盛阳衰的晦气地方!”
说罢他又用手指着介绍人:“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
秋禾盯着他的那根手指目光一暗,她弯腰抽出鞋带,缓缓走上前,随后听到介绍人悠悠地问:“你去问问你的妻子我当初有没有告诉她这里是什么情况,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轻女重男的东西,我根本不会带你来。”
讲完这句话,介绍人注意到了走过来的秋禾,她疑惑地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鞋带,正要开口,就见秋禾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场面瞬间失控,王阿姨一把推开眼前的男人,冲上前抱住秋禾。男人被推了个趔趄,正要骂人,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担心她们讹自己,于是悻悻地离开了。
秋禾是被吵醒的,还没等她来得及思考自己是怎么了,就感觉到了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耳边还有几道声音,以及婴孩的啼哭声。
那声音有男有女,但可能是太疼了,秋禾听不真切,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头,确定自己有身体控制权后,立刻坐了起来,可还没起身几秒,就被两双手死死按了下去。
“是女孩!又是女孩!我们老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别哭了,快点和之前那两个一样丢进痰盂里面!”
刚刚恢复点清明的秋禾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眼前发黑,她试图挣扎,但那两双手的力气特别大,每每她要起身,都会被控制住。
伴随着一声叹息,婴孩的哭声渐渐停止,秋禾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而后她听见一道惊恐的声音。
“血!好多血!嫂子她产后大出血了!”
“快送去卫生所!”
“送什么卫生所!”一道男声喝止道,“送过去也救不了,就让她死了算了!”
“可这床还要睡呢!”一道女声传来,“快把她扔到地上,不行,这血到地上也难拖,快给我个枕头!”
“妈!枕头我也得睡啊!”
话音一落,秋禾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双手,接着是第二双。冰冷的地面让秋禾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她两只手拼命挥舞,双脚到处乱蹬,但很快就有人摁住了她。
在最后一口气被掐灭时,秋禾从那具躯体中挣脱了出来。
这一刻,秋禾看清了一切,她目光扫过房间内还喘气的两男两女,接着视线定格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这四个人还不知道女人已经死了,他们的手仍旧没有离开女人的脖子,过了大约五分钟,年长的女性才试探性地松开双手,声音颤抖地问:“没弄脏地吧?”
“脏了,但一会儿用水冲冲就好。”年轻的女人说。
“我去打水。”说罢,年长的男性站了起来。
接着四个人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只剩下那一具逐渐变凉的尸体。也是这一刻,秋禾发现这个人正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的,跟在介绍人身边的女鬼。
秋禾看了看四周,按照上一个女鬼梦境的推测,找到这个女人的死因后女鬼就会现身,这时候自己动手解决了凶手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地面上的血都已经被这一家清理好了,不仅女鬼没有出现,这家人既看不到自己,自己也不能触碰到他们。
瞧着被扔到柴房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秋禾有些不解,她蹲下身观察了一会儿,接着鬼使神差的,对着女人的脸伸出了手。下一秒,秋禾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跟着周边的环境扭曲变幻,她的身体猛然变小,再缓过神时,自己正被人抱着在林间极速奔跑着。
秋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要开口,就听到这具新换的身体哭了。
“妈妈!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秋禾从声音中听出自己现在是个孩子,她皱起眉,接着就被抱着自己的女人捂住了嘴:“妞妞乖,那个家都是坏人,妈妈带你出去好不好?”
“妈妈才是坏人!妈妈才是坏人!”女孩呜咽起来,随后狠狠咬向女人的手指,大哭道,“我不要妈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女人吃痛松手,但她脚步未停,手臂也紧紧抱住小小的孩子,在路过低矮的草丛时,她小心翼翼地弓起身子,目光锐利又惊恐,好像在提防着什么。
秋禾这时才注意到,女人肚子凸起,明显是怀了身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