湢室之中,男人仅着白色单衣摔倒在地,双手把着轮椅,想要起身。
有些狼狈。
沈攸敛着眸子,上前将他扶起来,“我帮你。”
然而手刚一贴上他后背,就触到布料上的微湿。
拿开一看,指尖上是触目的红。
“你的伤口裂开了。”
褚骁就势抬手揽住她的肩膀,高大的身躯靠在她身上。
两人姿势亲密。
沈攸不自在地动了动,语气带着警告,“褚骁。”
“沈攸,伤口好疼,”他脑袋靠在她后颈侧的位置,声音很低。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攸竟然听出些许委屈。
她抿了抿唇,很想将他推开些,却在抬手的瞬间,看到自己掌心沾上的他裂开的伤口上的血迹。
她顿住动作,道,“我先扶你出去。”
“好,”褚骁低低应了句,不动声色地将整个人的重量朝她那边倾斜。
高大的肩背笼罩住她清瘦的身躯,胸膛贴着她的脊背。
沈攸扶着他在床边坐下,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人来给你上药。”
虽然牧庚不在,但雁声堂外院有几个干杂活的小厮,可以喊来帮忙。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衣袖就被人拉住。
回身一低头,便和男人灼灼的目光对上。
“沈攸,你能不能...”
“不能,”话还没说完,沈攸便直接拒绝,还又加了句,“国公爷,这不合适。”
眼下并非找不到人帮忙,没必要非得由她来上药。
褚骁敛下眼睫,遮掩去眼底的失落,“沈攸,你我之间...真的要如此吗?”
沈攸站在床边,一垂眸便能看到他肩上隐隐渗出的血迹,她在心底轻叹一声,声音放缓了些,“褚骁,你的伤口裂开了,得赶紧换药。”
“你知道的,我不喜有旁人在,”他攥住她衣袖的手紧了紧,偏过头咳了几声,又再抬眸看着她,“沈攸,你帮我好不好?”
这个姿势,沈攸能看到那被血迹洇湿的布料就贴在他健硕的肩上,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秀眉拧得死紧,心底虽未因为他的话而松动半分,但到底他是因为她才受伤的,眼下他在侯府养伤,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沈家上下都难脱干系。
沈攸默了默,终是道,“你先松手,我给你上药。”
闻言,褚骁眉眼间的冷冽和失落渐渐散开,眸光幽动。
他是真的舍得朝自己下重手,肩上的伤口也确实是裂开了。
里衣褪下时,布料已经洇染开了大大小小的血迹。
伤患处皮肉微绽,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吓人。
除此之外,男人结实健壮的肩背上,还有好几处陈年旧伤留下的伤疤,与新伤交叠在一起。
乍一抬眼,沈攸眼底的光微闪,视线直盯着眼前的这些新旧交错的疤痕。
她捏着巾帕,轻轻拭去血迹。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屋外的雨却不知何时变得密集了些。
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半阖的窗牖传入,似有潮气也跟着一起。
褚骁肩背挺直,在感受到姑娘温软的指尖触过来时,瞬间肌理绷紧。
他闭着眼,下颌线强忍,格外凌厉。
摔倒、伤口裂开,都是为了让她心疼自己。
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发现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褚骁呼吸微沉,搭在膝上的手背青筋微突,心底默背起了大齐律法。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好了。”
沈攸站起身,来到他面前,正欲蹲下来给他的腿换药,手腕就被面前的人攥住。
她不解,“做什么?”
他语焉不详,“腿上的伤没事。”
“真的没事?”那双干净的杏眸就这么望着他,眼底不掺杂半点杂质。
褚骁身躯有些僵硬,仍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他倒是想松,可怕吓到她。
也怕惹她往后离他离得更远
沈攸倒是没有坚持,睨他一眼便直接站起身,将药放到一旁的矮几上。
屋子里一时之间陷入沉静,但褚骁的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忽然间,外头传来牧庚的声音,“主君,供词拿回来了,您...”
声到人到。
然而下一瞬,他看到房中情形,直接愣在原地。
正要转过身飞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凛冽的声音,“回来。”
牧庚僵硬地站在一旁,不敢离开,也不敢上前。
褚骁抬眸,目光落在沈攸面上,还未开口,就听到她淡着声道,“臣女先行告退。”
话落,她沈攸再没看褚骁一眼,直接迈步离开。
雨丝飘飘洒洒,落在她的油纸伞上,亦落在院子里的石砖上,洇开淡淡水雾。
将姑娘离开的背影衬得朦胧清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