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陈菁菁问。

吴臣心情沉重地撇开视线，对自我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没想到他也是色令智昏群体中的一员，以后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陈菁菁没等到回应，又小声问：“干嘛不说话？”

“这还用说吗？”坐在吴臣另一边的徐峰把脖子伸过来，“当然是一般般了，我四弟这花容月貌，哪里就比不上他了？”

“你存心找事是不是？我什么时候说吴臣比不上了？他们俩各有千秋不行吗？”

“不行，各有千秋还弄出个投票来，你们这是物化男性。”

“我们物化男性？那你倒是别投啊。”

“我不投，我们四弟输了怎么办？”

陈菁菁抓住漏洞，“哈”了一声：“你对吴臣这么没信心，觉得他会输啊？”

徐峰差点给她堵得没压住声音，反驳都失了准头：“你，你个颜控，肤浅！”

吴臣膝盖中了一箭，往前探了探身子，打断这场幼稚的争吵，低声道：“好了别说了，一会儿被听到了。”

其实这个阶梯教室很大，学生三三两两地坐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这么小，哪能被站在前排的人听见。

更何况答疑课上本来也有细声讨论的声音，他们交头接耳的，别人只会以为正在讨论某道高数题，不会做过多联想，但吴臣莫名有点心虚，不想让那人知道学生之间无聊的投票游戏。

他抬头看朝前排看去，对方正在给一个学生讲题，背对着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要不要近距离看看清楚呀？”陈菁菁凑到吴臣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吴臣转过头，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顿时有点尴尬，干咳了一声掩饰。

陈菁菁大概是第一个知道他性取向的人，当时她跟吴臣表白，吴臣没答应，陈菁菁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生，吴臣坦然承认了。

陈菁菁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倒也没放在心上，两人反而成了不错的朋友。

吴臣刚想问她要做什么，陈菁菁举手叫了一声“学长”。

那人转过头向他们看过来。

陈菁菁：“吴臣有问题要问。”

吴臣：“！”

那人的目光偏转，在一堆学生之中准确地停留在了他脸上，像是已经知道叫“吴臣”的人就是他。

吴臣心里闪过一丝怪异，但没来得及抓住。

那人低头跟前排的学生说了几句话，就朝他们这一排走过来了。

老王上节课给他们留了作业，这节课是针对作业的答疑，然而吴臣这几天在寝室就地躺平，一个小数点都没写。

吴臣小时候打架被抓包的时候都没这么尴尬过，这时候反口，说自己没有问题，就跟在耍人似的。

他不想给对方留下这样的印象。

“哪题有疑问？”冷质的声线，有些刻意的平易近人。

如果吴臣刚刚能眼疾手快地跟徐峰换一下书，也许可以糊弄过去，可现在人就站在面前，已经太迟了。

果然美色令人产生脑雾，他的反应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

吴臣绝望地翻开书，摊在桌面上。

书面上什么都没有，非常干净，就像此刻他空空如也的脑子。

那人微怔，低声问：“一题都不会？”

“……”吴臣闭了一下眼睛，“嗯。”

陈菁菁没有忽悠他，人，果然是近距离看清楚了。

不由得他看不清楚啊，那么多道题呢。

这节课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秦少珩都在给他一个人讲题，偶尔有人举手，便过去点几句，然后回来接着讲。

因为停留的时间过长，不好让人站着，徐峰主动让了座位，于是就变成了吴臣近距离地挨着秦少珩听讲的局面。

一对一贴心家教模式不过如此了。

吴臣平时成绩拔尖，有同学投来奇怪的视线，但想到他这几天一直请假，问题多一点也正常，遂无视。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确实极有效率地补上了他这几天旷掉的课，基本上不用再花课后的时间自学了。

几题下来，吴臣看出来了，秦少珩自己的解题思路非常清晰，但大概并不常指导别人。

吴臣现在是一题都不会的学渣人设，他也没有耐着性子一步步讲解，而是言简意赅地点出了每一题的解题关键，跳跃性很大。

还好吴臣的底子好，秦少珩点一句，他就流畅地解完一题。

很快，秦少珩也察觉到了异样，抬起眼皮，目光从漂亮的眼尾扫过来，好像在问他是什么用意。

但凡吴臣要点脸，这时候就该道谢放人了，可这一眼像个小钩子似的，勾得他忽然不想要脸了。

吴臣露出一个招牌乖巧笑容：“学长，你好厉害，一讲我就懂了。”

坐在旁边围观全程的陈菁菁：“……”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秦少珩第一个走出了教室，然后同学们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寝室三兄弟去了教学楼旁边的小超市买冷饮，吴臣把书收回包里，最后一个慢腾腾地踱出教室，准备等他们回来一起去篮球场。

穿过走廊，再往右拐就是电梯，吴臣刚要向右，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秦少珩走出教室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站在走廊拐角的窗边抽烟。

这时正值傍晚，他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对着开了一条缝的玻璃窗，夕阳照进来，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美妙的光影，垂在身侧的手上夹着一根烟，黑色的衬衫袖口往上挽起一节，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

略显散漫的姿态打破了课上那股矜持气质，显得有点危险。

吴臣莫名觉得这可能才是他更真实的状态，心跳不争气的快了两拍。

愣神间，秦少珩侧过脸，看了过来。

盯着一个人看的时间长短很微妙，吴臣立即意识到，自己盯的时间太长了一点。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他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熟悉的东西，那是对旁人惊艳目光的习以为常和浑不在意。

吴臣在心里“啧”了一声。

“还不走吗？”身后传来脚步声。

吴臣回头，是钟启明，不知道他从哪里过来，居然落到他后面去了。

钟启明走到他身边，也看到了窗边的人，愣了一下。

若有似无的气氛被打破。

吴臣和钟启明一先一后，礼貌地各喊了一声“学长”，秦少珩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吴臣下到一楼，三兄弟正勾肩搭背地从小超市出来。

大哥周皓皓手上抱着个篮球，看到他身旁的钟启明，热情地招呼：“启明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教训一下C大那帮兔崽子啊？”

C大跟L大的分数线差不多，在大学城里既是隔壁邻居，也是竞争对手，学生之间逮着机会就要较量一番，比如辩论赛、篮球赛、食堂的菜……

听周皓皓的意思，他们要去跟C大的人打球赛，吴臣有点意外：“不是要在校内跟自己人打吗？”

周皓皓：“诶，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让那帮兔崽子在群里叫嚣犯贱呢？一天不打，还真把自己当乔丹了，总要让他们知道球场上谁做主，对吧？”

吴臣笑了笑。

周皓皓看着钟启明等回答。

钟启明却没有马上接口，问吴臣：“你也要去？”

吴臣略感奇怪，心说这跟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他还没说话，徐峰替他答了：“当然要去！四弟都躺了好几天了，正好去运动一下。”

吴臣没有反驳。

L大和C大的学生打球一般不去校内的篮球场，而是去大学城内的公用篮球场，他要去的话就算是离开学校了，违背了曹恬儿的叮嘱。

但吴臣一来不是怕事的性格，二来料到曹恬儿无非是要借人多来保证他的安全，那篮球场是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谁还敢造次不成？

钟启明沉吟片刻，答应了。

五人一起到了篮球场，C大的人已经到了，聚集在球场的另一头。

吴臣把书包丢在一旁，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

他以前跟钟启明打过球，都是作为对手，还从来没有作为队友配合过，刚想跟他交流几句，一抬头，发现他正盯着C大的那几个学生，神情有些紧绷。

吴臣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只见那几人三三两两地站着，其中有一两个见过，其他的或是生脸，或是背对着他们，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于是问钟启明：“看什么呢？”

钟启明摇摇头走开了，没说什么。

吴臣纳闷了，这株君子兰一直都这么古怪的吗？还是最近才开始的？

这个念头没有停留多久，双方马上就要开打了，吴臣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场上。

L大和C大每次小小的交锋都要被上升到捍卫学校尊严的高度上，于是乎这么一场街头比赛也搞得挺正规的，居然还拉了人当裁判。

双方在场上面对面一站，气氛挺严肃。

吴臣一边忍住不笑场，一边打量着对手的站位。

在这个对手长了几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距离下，吴臣看到了一张莫名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