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茶把成绩单放进书包里,发誓再也不要来三中了。
邵修终于从办公室出来,脸色很臭,“那个谢渊除了语文,每一门都是满分,温念都比他差了三十几分,真他妈不是人。”
姜雪茶闻言,将书包护得更紧了。怪不得他们刚刚笑话她的成绩,在这种天才的眼里,她恐怕就是个渣渣,看不起才是正常的。
邵修看向她发红的耳朵尖,眼神疑惑,“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姜雪茶抿了抿唇,要是邵修知道谢渊来过,恐怕会直接找他干架。
她不想被牵扯进去,决定撒个小谎,“三中的学生,问我在这干嘛,我说老师让在这等着的。”
邵修果然没继续问下去。
他让姜雪茶先回去,自己则去找温念了。
*
东港市靠海,夏夜又潮又闷。
谢渊回到的家的时候,发现沙发上乱糟糟的,像是有人来过。
他闭了眼睛拳头紧握,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把女人带回家了?”
谢林暴怒的声音响起,“老子的房子,老子爱带谁来就带谁来,你管得着吗!”
谢渊冷笑,“你别忘了这是谁花钱买的,你因为欠债差点被人砍死的时候又是谁把你捞出来?”
“那又怎样!我是你爹!要不是我把你射出来······”
谢渊抬手将手机甩到墙上,屏幕四分五裂。他感到一股躁动在胸腔翻涌,房间里污浊的气息令他恶心。
再也忍受不了回家时看到不同女人留下的痕迹,谢渊冲进屋里,将谢林的东西打包扔出去,连同他跟苏芷青的结婚照一起。
沙发、床和外面的锁都要换掉,谢渊不想躺在那张床上,干脆靠着墙干坐了一宿。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谢渊看到茶几上一个没拆封的盒子,他打开,里面是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估计是谢林买来哄情人的玩意儿。
自己的儿子不问死活,却有钱给情人买礼物。这就是可笑的父爱。
谢渊把盒子揣进兜里,打算找个店卖了。
上课的时候,谢渊随手将它扔在桌子上,奢华的包装很快引起了注意。
邵悦今天过生日,班里的同学都送了她礼物。自从成为校花后,就连追求者也多了起来。
可惜邵悦看不上他们,心中意有所属。她转头,看向后排那个高瘦冷漠的男生,情不自禁地脸红。
谢渊。
谢渊家境不好,听说放学后还要去兼职,邵悦不在意这些。谢渊的智商注定他未来不凡,年少的困苦反而会磨炼一个人的心智,邵悦很看好他,更何况。谢渊长相比他的成绩更加出类拔萃。
喜欢谢渊的女生多得数不多来,也没听说他跟谁走得近过,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反而更让人心动。
下课陈恺过来找谢渊,看到那个盒子很稀罕,“渊哥,这是买给谁的礼物吗?”
邵悦心里一喜,那包装一看就是很名贵的物品,今天班里只有她过生日,难道是谢渊专门买给她的吗。
邵悦忍不住转头,看向谢渊。
谢渊很疲倦的模样,没什么表情,“你喜欢?送你了。”反正不是他的东西,给谁都无所谓。
邵悦脸色一僵。怎么······不是给她的?
陈恺靠坐在桌子上,抛着那盒子玩,“逗我呢渊哥,这玩意明显是送给女生的,你们班那谁不是今天过生日吗?不会送给她的吧。”
邵悦的心又被高高吊起,紧张地再次看向谢渊。
谢渊从桌底摸出篮球,顶在食指上旋转,无所谓的模样,“是吗?那就给她。”那个“她”是谁,谢渊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再看见这玩意。
陈恺听闻,朝邵悦挑了挑眉,“美女,过来啊。”
邵悦将上扬的嘴角压住,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肤浅,矜持地走过去,故作疑惑道:“找我有事吗?”
陈恺将盒子扔给她:“打开看看呗,渊哥送你的生日礼物。”
班里的同学都被吸引过来,邵悦被围住,众目睽睽之下,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条极其昂贵的珍珠项链。
围观的人纷纷发出惊叹,邵悦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装作不在意地收好礼物,重新看向谢渊,“谢谢你的东西,今天晚上我过生日,港角1号的游轮,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这是有钱人才能租得起的游轮,谢渊那么穷,一定会很惊喜地接受吧,虽然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个礼物,但这不正说明她的魅力大吗。
邵悦满怀期待地等待谢渊的答案。
陈恺憋住笑,邵悦恐怕不知道,那艘游轮以前是谢渊的生日礼物吧。
那时候谢渊家里富裕的无法想象,谢林随便一个礼物都是天价。
那个时候,谢林还是很疼爱谢渊的。可惜家里出了事,谢渊估计不愿意再看到那个地方。
谢渊脸色果然冷了下来,眼睛黑黢黢的,泛着寒意。“你在哪里过生日?”
邵悦被他盯得一阵胆寒,拼命控制想要后退的冲动。“······港角1号游轮,你要来吗?”
谢渊摸出烟盒,语气凉薄,“拿好你的东西滚吧。”
邵悦眼眶红了。
她不明白刚刚还送自己礼物的人,怎么突然变了脸。
难道是刺痛他的自尊心了吗?听说优秀的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
邵悦强忍着泪水回到座位。
放学的时候,谢渊在校门口被邵悦拦住。
邵悦很委屈,问他:“谢渊,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渊懒得解释。
一辆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邵修暴躁的声音传来:“下车,给老子滚蛋!”
谢渊转头,看见姜雪茶洁白的侧脸。
他点了根烟,眼睛盯着她。
邵悦见他望向那个坐着轮椅的女孩,跑过去问邵修:“哥,你在干什么?怎么到三中来了?”
邵修拧着眉看向姜雪茶,他好心送她回家,竟然被拒绝。“姜雪茶,你以为你是谁?给我滚!老子再对你好就是狗!”
姜雪茶本来在等校车,邵修突然过来说要送她回家。
可是他去的方向,明明是三中。
一路上邵修找她搭话,姜雪茶不是沉默就是把脸扭开,宁愿看向窗外也不想理他。
邵修从来都是别人巴着他,一怒之下干脆把姜雪茶扔在路边让她滚蛋。
姜雪茶毫不在意他的怒火,邵修让她走,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邵悦见自家哥哥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残疾人,脸色有点不好看。她虽然跟邵修不是一个母亲,但在外面还是要维护好自己家的形象。
况且,姜雪茶的脸毁了,现在真正的校花是她。
想到这里,邵悦眼里闪过得意,脸上却表现得很友善,“对不起啊,我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今天我过生日,不如一起去玩玩,我请客。”
姜雪茶抬头,一双水瞳明亮温柔,即便戴着口罩也丝毫不损美貌。
邵悦心里一惊,不甘心和妒忌的情绪涌上来,随即又消散。算了,她一个残疾人,听说还毁容了,再漂亮也没人会喜欢她。
姜雪茶摇了摇头,嗓音如天籁般动听:“谢谢你,我就不去了。”
邵悦脸色僵住了。今天一连被两个人拒绝,她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姜雪茶扶住轮椅,刚准备离开,车轮就被人踩住。
邵修阴恻恻地看着她,“小瘸子,你今天不去也得给我去,你妈的租金要是交不上来,就得关店走人,她可是签了三年的合同,违约金你们赔的起吗?”
姜雪茶咬着嘴唇瞪他,一双眼眸水光粼粼的,更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过了许久,她似是放弃了般,声音低落,“你不要动她,我去。”
邵悦看向谢渊,略带忐忑地问他:“······谢渊,你还来吗?”
空气安静。
谢渊目光一直落在姜雪茶身上,几秒后,他勾起嘴角。“去啊。”
邵悦笑了。
*
东海湾,一艘白色的游轮缓慢航行。
装潢华美的包间里,一群少男少女在肆意玩乐。
邵悦坐在谢渊隔壁,一双眼睛频频望向他。
邵修则缠着温念,他去是三中就是为了接她来这里。
姜雪茶一个人坐在角落,因为船身摇晃身体不舒服,口罩下小脸汗涔涔的,眼尾也是勾人的淡粉色。
侍者把一车垒成金字塔形的香槟酒推过来。
有人干脆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接受惩罚或者喝酒。”
一群人纷纷附和,觉得很刺激。
侍者拿来一副牌,抽走大小王后递过去,每个人抽两张,若是花色相同接受惩罚,若是多人花色相同,则一起受罚。
第一轮很快出了结果,是邵悦抽到了同花牌。她挺直脊背,端庄地坐在位置上,眼睛悄悄看向谢渊。“我选真心话。”
“在场的人里有你喜欢的人吗?”
邵悦微红着脸:“······有。”
众人起哄,纷纷开始好奇:“谁啊校花!说说呗!”
邵悦看着坐在一旁默默喝酒的谢渊,咬着唇害羞道:“一个很优秀的人。”优秀且耀眼。
第二轮抽牌,姜雪茶看着手里两张一模一样的红桃,声音软糯:“我选真心话。”
“你有男朋友吗?”
姜雪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很刁钻的问题。她摇了摇头,很坦然,“没有。”
谢渊抬头,看了一眼姜雪茶。
第三轮抽牌,当两张一模一样的梅花落在手里,姜雪茶声音轻颤:“我选真心······”
邵修突然打断她,不怀好意地笑:“你选大冒险。”
姜雪茶睫毛抖了抖,像蝴蝶翅膀。
邵修催促:“愣着干嘛,去抽牌啊。”
想到母亲程棠,姜雪茶慢慢移到桌边,从里面抽出一张惩罚牌。她的脸色白了。
邵悦走过来替她读出来:“指定一位异性亲吻侧脸。”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谁不知道艺体校的校花姜雪茶脸毁容了。当初那么美的脸蛋,如今却成为惊悚的存在,在座的男生恐怕没一个愿意陪她玩这个惩罚。
姜雪茶目光缓缓略过一屋子的人,几个男生差点跳起来,眼神惊恐地看着她。
“别选我,我有女朋友了!”
“我去看我干嘛,老子喜欢男的!”
大家都被逗笑了,就连邵修也跟着笑起来。
姜雪茶垂眸,将惩罚牌握在手心里,声音轻轻的,“我认输······”
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她不是扫兴的人,很有自知之明。
认输的人需要喝酒。
姜雪茶正要拿起酒杯,一道极好听的男声响起。
谢渊两指捏住牌,往桌上随手一扔,“我有两张黑色梅花。”
“我跟她一起接受惩罚。”
姜雪茶回头,诧异地看向谢渊。
谢渊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臂张开撑在轮椅上,背影挡住众人看向这里的视线。
离得近了,他终于看清她的脸。并不漂亮,眼睛却很动人。
旁人看不见这里的情形,一个个伸着脑袋好奇地张望。
邵悦跟温念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温念,几乎快要把牙咬碎。
淡淡的烟草味袭来,陌生的少年将她圈在怀里,无处可逃。
姜雪茶几乎快要贴到椅背上,红彤彤的眼尾根本不敢看他。仿佛面前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谢渊压低声线,看向她的眼神玩味,“你看起来很怕我,嗯?”
海上风浪翻涌,船身剧烈晃动了一下。
姜雪茶猝不及防扑进他的怀里。
谢渊下意识想把她推开。
怀中少女的体香清甜,独有的温软芬芳。
这味道几乎令他失神。
谢渊低头看向她白嫩的耳垂,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升起。
她的皮肤雪白柔软,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留下痕迹。
抓住她手臂的手指逐渐用力······
“谢渊。”姜雪茶声音轻轻的,像是在耳边呢喃,又好似快哭出来。
他捏疼她了。
谢渊猛地一顿,心脏仿佛被电流击中。
姜雪茶害怕到了极点,面前就是凶狠残暴的大反派,他逗弄她的样子无情极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低声祈求:“谢渊,放过我。”
谢渊没说话。
姜雪茶抬眸,玻璃般澄澈的眼眸倒映出他,像是星光碎落银河。
谢渊几乎快要溺死在她的眼睛里。
他突然松手。
旁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姜雪茶低头坐在那里,很可怜的模样。
“没意思,不玩了。”
惩罚中断。
谢渊一个人喝了两杯酒。
陈恺靠过来,谢渊手里其实只有一张黑色梅花,另一张是他的。
陈恺心有余悸地说:“渊哥,你真过去干嘛,她都长那样了,靠近不会被传染吧?”
谢渊冷漠:“闭上你的嘴。”
“······”陈恺缩回角落。
谢渊凶猛地抽烟。
这一次,浓烈的烟草味却怎么也冲不散少女的清香。
明明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之前不说?
耍他呢。
他看向缩在角落里的姜雪茶,她安静地呆着,不声不响。
偶尔抬头碰上他的视线,又很快移开。
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哭过。
他好像没碰她吧。
哭什么呢?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一时间竟有些懊恼。
草。
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