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合作社了,吃过饭就匆匆离开家,直到傍晚,窗外放起烟花时,他才回家.
我在床上躺着,他走进房间
穿着一件老头衫,伸手掀开被子,扬起一阵细微的灰尘,在微弱灯光中漂浮.
当他的身体与床垫接触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头深深地陷进枕头里,眼睛缓缓闭上,眉头却依旧微微皱着.
对他来说,床不够长,所以不得不找来一根板凳接上.
被子裹住他的身躯,我他又睁开眼,微微侧过身.
“你靠过来点”
我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向他靠近了一些.
把我紧紧揽入怀中,头靠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一下,让人心安.
“这屋不够热,挨着才暖和”
呼出的气拂过我的头顶,我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很快是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从他的鼻腔和喉咙中滚滚而出
“嗬——嗬——”;狂风呼啸穿过山谷,“呜——呜——”,夹杂着几声尖锐的鼻音,“嗯——哼”
嘴角不时地抽动一下,像是有一口永远吐不出来的浊气,拼命地挣扎,震得窗户上的玻璃都似乎在微微颤动.
在美国的时候,忙着照顾孩子,都没有过.
今天好不容易把孩子放到他爷爷房间,他就这样子睡了.
越想越气,我起身一下子坐在他的肚子上,他的肚子猛地往下一沉.
原本响亮的呼噜声瞬间被打断,发出一声闷哼,我不管不顾,稳稳地坐在那里
肚皮上的赘肉隔着老头衫被挤压得向四周摊开,屁股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肚子的温热和柔软,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拍他的肚子,当枕头也很舒服.
他从睡梦中惊醒,嘴里嘟囔着:“虎犊子,干啥呢这是!”
对上我的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哼哧一声,双手用力撑着床板,猛地坐了起来.
抓住老头衫的下摆,往上一扯,先是紧紧地箍住他的脑袋,随后“唰”的一声被他从头上拽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这一天天的,没个消停时候!”
认识多年,有时候我还是会假装羞涩,引得他调侃.
“嘎哈呀?谁没见过似的?”
偶尔在他喝醉了酒的时候,我会穿上经典校服皮肤.
醉眼朦胧,身子摇摇晃晃,却固执地将目光定在我身上,嘴角歪斜着,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笑容显得有些傻气,又带着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憨态,醉意弥漫,眼神涣散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柔情.
“高中生呀,艾玛真稀罕!”
他说刚认识的那会儿,做梦都梦见我穿着校服躺他床上.
我问他,你喜欢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他二话不说.
“必须之前的啊,现在的老气人了,又凶又不听话”
我伸手锤他.
他也不还手,我俩一起大笑.
他仿若黄昏,看似平静,却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一种对即将结束的白昼的不舍和对未知夜晚的迷茫.
他的不善言辞的爱,匿于每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去工作.
匿于他那短暂的沉默时分,当生活的重负如巨石般压来,他选择紧闭双唇,将所有的忧虑和困扰独自扛在肩头,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静静凝视的时候,不经意从嘴角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