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被反铐在椅子上。才将他连人带椅子扶起来,迎面又是一脚。
只可惜,他依旧未能得逞。
“比起先前甩掉我的时候,你的身手生疏了不少”
言律一言不发,只那么冷冷地瞧着我。
衣料摩擦着地板砖,在身后轻响。
李妍已经清醒过来,见我回头,顾不得爬起来,蹬着两条腿忙不迭地拼命向后退,“你到底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想了想,转过身来。
她看见了我手里的枪,眼睛瞪圆了,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
身后劲风忽起。
几个错步,我已闪到言律身后,以枪身顶起他的下颌,“再偷袭我一次,我就先打晕了你,再杀了她”。
“别杀我……别杀我……”,李妍退到墙边,她的目光转向言律,“求你……救救我……”
“求他救你?”,我觉着好笑,“没看见他是被拷在这里的么?”
李妍此刻的面色比墙灰好不到哪里去,“求求你,放了我……”
“说点新鲜的行么”,我有点不耐烦,怎么每个人都是这句话。
“我没有钱……”,她还在想着脱身之计,“我只有……只有……”
“我对你没兴趣”,这种女人,只会用这一个套路。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李妍哭出声。
我收起了枪,手肘压在言律的肩胛,“聊聊”。
“聊聊?……”,李妍愣住。
“你认得言辰和言景?”,我问她。
“言……”,李妍怔了怔,“你是说……”
“噢,或者叫,程潇潇和程诚”,我解释道。
李妍的神色变了,方才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忽然换了副模样,像只野猫,她瞪着我,“你打着他们的幌子把我骗出来,就是想知道他们的事?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我问你这么多了么?”,听得我烦躁。
李妍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为什么找他们?”,我继续问。
李妍避开我的目光,以沉默应对。
“知道怎么解剖么?”,我放开了言律,明明吃痛,硬是一声不吭。
“这事同你没有关系”,他缓了一口气,开口。
“我没问你”,我可不中他的缓兵之计,“哎,问你呢?”
“什……什么?”,李妍惶然。
刀锋冷,却永远不会说谎。我还是更喜欢它。
“其中一种,叫做皮肤剥离法”,我慢慢向她走去,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先定好切口部位,将解剖刀的刀尖与皮肤呈直角刺入,在抵达浅筋膜后切开皮肤,不过人体不同部位皮肤的厚度和强度是不一样的。之后,你需要用解剖镊……”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李妍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却不住地发着抖,只勉强贴着墙移动,“你别过来!”
“为什么找他们?”,很多时候,总是需要问第二遍。我在她几步外停下。
“我……我”,李妍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知道亦宣留下了两个孩子……她死后不知道有没有人管,我放心不下……”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当时你去哪里了?”,毫无价值的眼泪。
“当时……”,李妍又咬了咬嘴唇,道,“警察来查案,我怕被抓走……”
“人是你杀的?你怕什么?”
“人当然不是我杀的!”,李妍先是辩解了一句,而后低声道,“我做的又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工作,不想生是非”。
“不过是被拘几天,你又不是没进去呆过,就因为这个跑了这么久?你觉着我信么?”
李妍蓦然抬头,“你怎么知……”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不知为何,心底的厌憎陡然升起,她所隐瞒的秘密,似乎令我本能地感受到了敌意,“到底因为什么?”
刀锋下,人总是听话得多。
“你是警察么?”,李妍低声问。
我笑,“你是想让我问第三遍?”
似乎总是在我笑的时候,对方反倒更害怕,李妍颤抖着道,“当时……当时我有沾……毒”。
呵。
我的手,居然发起了抖。心跳,过了速。
星光微弱,坠入深渊。
不可原谅。
只是那么一瞬出神,便被捉了空门。
言律这家伙,不知何时竟自己解开了手铐,箍住我的脖子时没有一点声响。
还是太放松警惕了。是我低估他了。
“跑!”,他居然叫李妍走,“还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李妍显然没有理解眼前的变故,但乍然有了逃跑的机会,求生的本能迫使她提起身体里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拼命向门口跑去。
不仅李妍没想到,我没想到,就连言律也没想到,落锁声响,居然有人从外面锁上了仓库的门。
就在言律愣怔地当儿,我一个肘击,便解开了他的桎梏。
李妍拼命地拍着门,哭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快开门!!!”。
言律摔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门口的目光中,竟是难以置信的含义。
这是个出人意料的转折,我瞧着他的神色,“这仓库是谁的?”
他没有回答我,忍着疼爬起来,一步步地走向门口,“让开”。
李妍骇了一跳,立即缩在一旁,转头兔子似的盯着我。
“开门”,言律沉声道。
门外静悄悄地,听不到动静。
“我知道你在”,言律很平静,“把门打开”。
细草簌簌,脚步声远去了。
言律的手指慢慢蜷了起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外的人,你认识?”,他的反应,并非是陌生人。
言律转过身来,情绪已被整理敛去,他将李妍挡在了身后。
“言律,现在不止是你的问题,刚才她听到的见到的够多了,为我自己,我也不会放她走的”,刀柄转至手心。
李妍面如死灰,猛地抓住了言律的胳膊,几乎要站立不住,“救救我……”
一步一步,我逼近他,“让开”。
他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她同周亦宣有什么区别,你杀得了周亦宣,杀不了她?”,离间计,自古好用得很。
果然,李妍向后跌了一步,险些软下去,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言律,“你?!是你杀……”
言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他不仅杀了周亦宣,还收养了她的两个孩子”,我火上浇油。
李妍的后背撞上了铁门,砰地一声,将她惊地缩了缩身体,眼泪流了满脸,“你这个畜生……为什么…...我杀了你……”
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满意地瞧着言律,“现在,你还要放她走么?”
他依旧不回答,仿佛充耳未闻,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我每一步的动向上。
忽然,李妍向他扑了过去,赤手空拳。言律略错一步避开,同时左手抄住了她的右臂,轻轻一带便将她又甩回了门边,“不想死的话,就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
李妍滑了下去,浑身颤抖着,她恨恨地瞪着言律,嘴唇咬出了血。
“这局面,我倒是没有想到的”,我说的是实话,“言律,你会害死自己的”。
拳风无形,一拳比一拳快。
腿影无踪。一腿比一腿狠。
他的攻击毫无预料,毫无章法,却一步不错,找不出破绽。
“你从哪里学来的?”,他的秘密,总是不为我所知。
我收了刀,索性拳脚相对。
他的动作很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被ARK训练了许多年的我,竟只是与他打了个平手。
这样下去,太耗时间了。
于是我打算使用PLAN B。
意外总是会有的,后备计划自然也要做足,只是这东西,我本未打算用在他身上。
就在他一拳打过来时,我迎了上去。
想要计划实施地顺利,有时候,是要吃些苦头的。
这一拳险些叫我胃痉挛,我捉住他的手臂,手中的针剂扎了进去。
他的反应非常快,几乎是立即便抽身后退,但少许强效麻醉剂已经注射进他的身体,他晃了一晃,硬是站稳了。我并未给他再反击的时机,闪身至他背后,以防万一,在他的脖子上又扎了一针。
我将他拖到铁架旁靠着,随即刺耳的尖叫声和用力的拍门声震得我耳朵发麻。
“快开门啊!救命!救命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李妍的脸扭曲着。
我想起了中世纪的那些抽象画。
我揉了揉耳朵,“我甚至还没有向你迈出一步”。
“别杀我,求你了,我不会向别人说的,我保证…...”,原本精致的粉装,斑驳得像湿气浸透后又干裂剥落的墙皮,“我也不认识任何人啊……”
“可你现在认识我了啊,你也认得言律”,我迈出了第一步。
“不不不!我不认得!”,无声的拨浪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我也没见过!”
第二步,“但我见过你,也认得你”。
“我与你无冤无仇……”,嘶哑的,如同废旧铁片摩擦过的嗓音,“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是我……求你了,放了我吧,我真的不会说的,我发誓…...”
“誓言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第三步。
四步。五步。
一步之遥。
骇破了胆的兔子,一动不动,只有机械地颤抖。
没有给她本能反抗的机会。
血,自她的脖颈汩汩流出,她用一只手紧紧攥着脖子,向我伸着另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我静静地瞧着她,瞧着她的手,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