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生药业相关人员当夜被逮捕。翌日,接到消息的糸安署果不其然,全面向姜意风施压。
扯出的无非就是些人身自由、人格尊严之类的旗子,意图给姜意风扣帽子,指责他铁血手腕对付沪城普通人。
若是姜旻在国内,他们还得让着几分。
至于现在,糸安署就想迅速打通上头异变应对组织的各个关节,借着这次机会把姜意风永久撤职了。
焦头烂额。
为此,乔友宾那个老狐狸专程给他打电话“过问”情况,其核心思想就是告诉姜意风——
介者应对所与糸安署平权,只要他不给糸安署高层单独见上面的机会,另外的荆边、陆口两署和联结研究所,就能帮着他一起拖住糸安署。
白得几天休假,姜意风自然没意见。
这几日,沪城上区,姜家庄园,虽是入了深秋,却连空气都似乎是黏稠的。
每天从早到晚,姜意风全身上下不是黏着一个温午盏,就是黏着一床温被某子,时时刻刻都把日子过得相当……咳那个糜。
纪越华和花溪临那两个“童养媳”,早已经彻底被温午盏打倒。
不说现在压根儿不想进这个大门,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去那一整个黏糊糊的家里。
他俩被刺激得连加三四天班,就为了把脑子里歹毒的记忆给消磨掉。
其中,纪越华和花溪临一致同意,最为歹毒的印象莫过于——
那天,他俩还年轻,不知人与被子的荒唐。
又是一个深夜,花溪临饿了,纪越华起来给他做夜宵,就想着顺带喊上姜意风吃点。
结果万万没料到,两人刚上了楼梯走到房门口,一嗓子还没嚷出来,就先听到了房间里……咳咳,某人绷不住压不下的哭声。
“温温……够了不要了……真的不行、唔……”
“不可以,意意。嗯,你挑一个地方?饶过你一个地方?”
“你个……唔、别、别灌联结靶……”
“好啊。”房间里,温午盏笑着肆意搂住人,“那其他地方就不能休息了。”
再往后,就全是某人齿间逸出的哭声了。
……
门外举着锅铲的纪越华、端着杯水的花溪临:???
卧了个大槽……
那可是Enigma啊,这都做了啥能把Enigma给活活做哭啊???
锅铲“咣当”一声掉到地板上,垂直落体中夹带一丝平抛物线,“噗通”一声华丽丽地打飞了水杯。
房间内的哭声一顿,纪越华和花溪临面面相觑,下一秒当即反应过来——
快溜!别打断里面那俩干啥干啥了!
两个“童养媳”跑得那叫一个丢盔弃甲,连滚带爬从楼梯上滚回厨房。
“呼——”两人趴在洗碗台前面,纪越华看着花溪临,猫着腰回去捡回了锅铲。
“你们荆边署特备战力还缺人不?我被楼上这俩霍霍得不行了,等糸安署正式开了我以后,赶紧回去找个班上。”
花溪临盯着他把锅铲洗了才让他煎蛋:
“来吧。整个特备战力,全是被姜意风霍霍过的。”
翌日一早,两位“童养媳”便拜别了正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喂人的被子,和被它折腾得寝不安席食不下咽的姜意风。
前途一片光明,趁早上班去了。
只留下姜意风欲言又止,最后对着被子欲止又言:
“温午盏,你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权。”
被子一脸无辜,钻进人的衣服里弄成夹心饼干,上上下下,懒洋洋地韵动起来。
“意意,你昨晚才说舒服的……”
姜意风:“…………”
他那是被逼着说的!
姜意风冷笑一声,揪住被子下段拖出去,把险些又惨遭死被子糟蹋的衣服抢救回来,对着他的被子宣布:
“今天,休假结束。”
瞬间,被子变回温午盏,在他身后倚着椅背,难以置信:
“意意,不是还能再休假一天……”
姜少主冷心薄情,吃过早饭,反手就把被子丢进洗衣筒:
“休假比上班还累,那还休做什么?”
被子后悔,但又幸福,不敢狡辩。
在洗衣筒里漂流,漂完了又自动甩干。
*
信生药业勾结介者加工信息素抑制贴,相关证据姜意风已完成取证,这两日上报给异变应对组织。
由于发现的抑制贴规模惊人,这一消息也同步给海外的钟塔、洛矶等联结研究所。
此时,在家休假休得快物理意义上散架的姜意风,副驾窝了团被子,正驾车前往介者应对所。
忽然,手机连上的车载电话响起来,青天白日竟然接到了姜旻的海外电话。
渣爹还能有事找他……?
旁边那团被子瞥见手机上备注的“姜旻”两个大字,不自觉端坐起来,看得姜意风忍不住嗤声。
他按下车内的触屏接了电话:
“喂?是我。什么事?”
对面的姜旻远在钟塔研究所,用与他儿子一般无二的语气淡淡道:
【前两天你公开的信息素抑制贴囤货情报,瞒了不少信息?】
那是自然。
总不能把温午盏弹指间湮灭六万平方公里的事情给供出去,否则他的被子就得交上去给科研人员大卸八块了。
姜意风瞥了眼边上边上端坐得不见一丝褶皱的被子:
“是。怎么?”
【瞒了什么?温午盏端了两万平方公里的空间碎片?】
姜意风面色一变——钟塔哪里来的情报?!
他还没开口,那边的渣爹先料到了他的反应,哼笑一声:
【放心,钟塔不知道,我自己的情报。】
【那两万平方公里正好就在钟塔往东。最近附加介者气息的信息素抑制贴也流入西欧了,我去调查发现一块空间碎片被湮灭了。】
姜意风想起,他当时在信生药业库仓落脚的第一块空间碎片,估算出的距离差不多就是六个时区。
还行,不至于三块空间碎片都被发现。
那头的渣爹恨铁不成钢:
【行了,就是告诉你们夫妻低调些!还有你,姜意风,长点心眼,别在床上累死,在床下还被一个介者哄得……】
“嘟!”
被子掏出一个被角,对着他的手机“啪嗒”就是一戳,完美戳断通话,然后一脸老实巴交地看着姜意风。
姜意风给了它一个赞许的眼神。
于是被子高兴得蹭上驾驶座,又是一个不小心,把人整个儿包裹起来。
姜意风:“…………”渣爹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
赶到介者应对所时,正好上午九点。
蓝挽自从被黑心资本家从荆边署挖到介者应对所,就熬上了一人一猫一个班的日子。
此时姜意风刚刷了打卡机,就看见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像个阴天娃娃一样盯着他。
“姜意风,这个应对所就不能再招两人吗!或者多两个介者也行。”
很遗憾,“不能。等人类控制源锁定了可以再招两个人,至于介者,风险太大,想都不用想。”
可恶。
蓝挽腹诽——她看着最危险的介者就是温午盏,最危险的人类就是姜意风,这俩凑一对了还怕多招几个人手?
不久前她和姜意风一起探查上区商业带,因为纪越华和花溪临那一组在别墅带的发现,姜意风暂时忙了一阵,过后还是她自己去复勘商业带的。
这班真是,越上越来气。
姜意风好笑,报以几分来自工作狂的歉意:
“这两天联结研究所在南线投放靶向药,你要不去现场看看?正好你家也在那带。”
这是可以提前下班走人的意思……?
蓝挽看他顺眼了一点。
“投放好几天了你才想起来。我现在就要去现场。”
现在就要回家。
“行,去吧。”
应得这么爽快,蓝挽瞬间提起对黑心资本家的警惕。
果然就听姜意风接着说:“正好不能让糸安署发现我在介者应对所,一起去现场。”
蓝挽愤愤,三花猫“duang”一下坐进她怀里,一脸老陈:
“小姑娘,上上上上上班嘛,那就是不不不不——可能、有好事的。”
南线与沪城下区重合面广,总体经济状况就是照着上区和销宓都反过来那般。
蓝挽家位于姜意风执行金桥异变任务找到的民宿碎片上,销宓都西南面,正好是这次联结研究所与介者应对所重点关注的药剂投放片区。
靶向药开始投放后,整片南线都已陆陆续续解除隔离,目前各地段空气中的介者气息也基本都清除干净。
姜意风与现场的特情部确认两遍,又拉过温午盏调用一回【万媒共源】,保证没有介者气息残余后。
“蓝挽,你下班去吧。”
蓝挽抱着乌喵:“好哦。你要上我家看看嘛?”让资本家见识一下老百姓的生活。
温午盏也饶有兴致,姜意风便应了。
蓝挽家很简单,一对父母和她一人,父亲平平无奇有些健谈,母亲很有些继承给蓝挽的直觉,属于非常神奇的一类女人。
她们好像生来远比男人成熟,看破了规则和框架,一眼就能捕获生活的本质。
说实话,姜意风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出现在社会学民族志研究中的家庭。
毕竟初次遇到蓝挽还是因为她当小扒手扒上门来。
蓝挽的父亲想起这事儿,连连道歉:
“我和孩子她娘实在没料到她这么小年纪就分化,还是分化成Alpha,抑制贴又不能不用,我们这种家庭确实没个准备……”
姜意风意外的,有种说不出的局促。
温午盏看出来,虽然他不介意多观察几个有趣的人类样本,但既然意意坐不住了,温午盏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准备带人先走一步。
蓝挽反正下班了就留在家里。
她随父母亲送客,送到门口时,蓝挽的母亲对姜意风和温午盏说:
“家里头光线不好没发觉,出来一看,两位真有夫妻相!”
蓝挽吭哧一声笑出来,捂住乌喵的嘴防止吓到她爹娘:
“哪里有了?妈你咋看出来的?”
蓝挽的母亲回头嗔了女儿一眼:“你不懂!夫妻相就是夫妻相,就是这周身的气度、气息……都是相合的。”
“好好好,妈你说得对,姜意风温午盏再见!”
……
有夫妻相的两位出了屋子下了楼。
驾车回去的路上,姜意风还在思索着那种局促感。
大抵是真实的小家如此平凡又日常,一时让支撑他穿梭于异变与介者之间的青年意气,还有那些关于人类的理想主义,多少显得无处安放。
“意意,不要纠结,你很好。”
副驾上难得不是一团被子,是个正经的温午盏。
他伸手揉开姜意风眉心的褶皱。
“人们大多活在日常里。你不一样,只是因为你在日常和异变的交界,你保护了他们。”
姜意风沉默半晌。车厢内没有音乐,一时只有高速路上的风声猎猎作响。
秋日向来清醒,不留犹疑叆叇。
“温午盏,总有一天,我们都会重新活在日常里。那时候你们介者怎么办?”
他问的是“你们”——杨虎妞、乌喵,等等。
但他此时想听的回答,又只有一个“你”。
温午盏笑了,秋意依旧明朗,轿车疾驰扬起他们的风。
旧主自抵达人世以来二十年,第一次对他用心哄着的人说出口。
“意意,等到异变消失,人类不需要介者,我们就是这日常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