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楚寻真戏谑的目光,林蓁蓁可以说是掩耳不及迅雷地噤了声,叫楚寻真都不得不感慨她的收放自如。
只还未等林蓁蓁回话,一旁的褚舜英便一脸情急:“大将军!”
楚寻真瞧她这便宜样儿甚是无奈,得了她的允准一夜都等不急就冲去定城找人,拼命往人身上贴却还不晓得占了去,哪天让人截了胡有她好哭的。
正想着,抬头又睨见林蓁蓁黏连如丝悄悄搁在褚舜英身上的眼神,愣了愣,随即又是一声轻叹:罢了,照这模样暂时也不像是其他人能截胡的。
褚舜英也知自个失态了,轻咳一声以掩饰耳根的一抹飞红,她总觉着楚寻真该是知道些什么,每每看她的神情都似是在怜惜她。
褚舜英正了正神色,隐去了方才音色中的慌乱情急:“禀告大将军,依在下之见,此次林大夫遇袭不可轻视。”
每每谈论军情,褚舜英总浸入局势的分析而不自知,约摸是生性敏锐,血液中流淌着和沙场的羁绊和几分天赋,让她每每在关键时刻总能一叶知秋。
只是此次不但是褚舜英,林蓁蓁也对她这次遇袭颇有些奇怪。
楚寻真又规律性地敲着手上的扳指,陷入沉思,缓缓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有诈。”
褚舜英平和道:“王怜当日战场上脱壳而逃,此次又帮着那楼兰头子绑了林大夫,可知她已沦为楼兰的走狗。但她暗中潜于定城,又直冲林大夫而来,生性残暴却又只敢用计下些迷药,不敢伤了林大夫,恐怕不单是为……为劫色如此简单。”
林蓁蓁虽是将话都听入了耳,也十分赞同她的考究,最终却也只得了一个结论:女人果真是展示专业性的时候最有魅力。
褚舜英叙述分析时声调缓慢有力,眉头微锁,神情俨然,更显得她深邃英气又显几分柔和的侧脸风姿卓然。
再加上她的音色本就特别,没有女子柔媚的娇俏,不同男子沙哑的低沉,是颇带些厚度的清沉。
林蓁蓁只觉自个要被钓成翘嘴了:她第一次和褚舜英正式同帐议事。
不敢想这女将军身上带着杀伐果断,沙场上满手鲜血,遇敌时冷静谨慎,私底下又那样顺她哄她,抱着她策马,在她撞着腰伤着手的时候揉着哄着,还甚是在意她的看法。
林蓁蓁想到这些几乎飘飘然,如此说来她在这人心中许是有几分特别的,只是褚舜英身边从未出现过旁的亲密之人,她一时不敢冒然确定她是否只会对自个这样,还是对旁的女子也会如此照拂。
毕竟褚舜英还是善良,且之前又默许过男子的追求。
不过林蓁蓁也并非那畏畏缩缩之人,若她不是最特别的,她定也要试试变成那最特别的,若褚舜英不喜欢女人,她总也要努努力掰上一把。
毕竟她尽心尽力伴她复仇,事成之后,她这姐姐报答她几分也是应当的吧……
林蓁蓁思绪左右缥缈,丝毫不知已是眼珠子都不曾挪动地盯着褚舜英许久了。
盯得褚舜英险些遭受不住这赤裸裸的视线,面上微微发烫,一时尴尬得头也不敢回,轻轻出言问道:“我……我脸上有东西?”
林蓁蓁又呆上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问自己,惊得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有的只是美貌罢了。”
听得林蓁蓁又逮着些嘴甜的话头儿夸她,褚舜英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嘴角却是压抑不住的微勾,饶是再眼神不好的,也看得出她快溢出的愉悦。
楚寻真额上青筋暴露:她真的很想让这两人滚出去。
只是她这人从不肆意对部下宣泄怒火,再加上如今正议要事,断没有议到一半便将人赶出去的道理。
楚寻真一字一句都咬着重音,力挽狂澜将话题拉回正途:“不错,那王怜是为阿依罕做事,阿依罕选择活绑林大夫,作为楼兰大将军又亲自入定城,想是觉着林大夫有些用处。”
褚舜英颔首道:“许是想绑林大夫做人质,作为筹码胁迫飞雁营。”
林蓁蓁听着心惊肉跳,脱口便道:“我一个小小的随军大夫,绑了我做什么去,难不成绑我便能威胁到飞雁营么。”
此话一出,褚舜英和楚寻真心中都略有不悦,觉是林蓁蓁过于低瞧了她们的品性,林蓁蓁前后都为飞雁营出过不少力,难不成她被绑去楼兰,她们就会坐视不理般随她去?
楚寻真慢条斯理道:“那日和呼其图一战,你曾于营墙上唤褚将军的昵称。”
此言一出,褚舜英脑中立刻想起那日营墙上泪眼朦胧的身影,肝肠寸断都只为她一人。
似是有羽毛轻抚过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连带着望向身旁女子的目光神情也柔和起来。
楚寻真看着她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已是无奈到歇了想扔她们出去的心思,继续道:“那一唤你我听得见,那阿依罕自是也听得见。”
“而褚舜英在那一战中又过于崭露头角,甚至是斩杀了对方领兵的皇子,有此干将在,于他们攻下定城定是百害无一利。”
褚舜英面色终是凝重起来:“所以阿依罕便想捏住我的把柄,借着绑下林大夫,诱我入圈套,好铲去他们的眼中钉?”
褚舜英自个都没觉察出自个话中的深意,唯有听者有意,林蓁蓁听着褚舜英道她是她的“把柄”,心中又隐隐溢出几分雀跃。
楚寻真自是也听出这呆子的话头,想着这呆子那方面呆笨得很,无意中说起情话来倒是顺溜。
褚舜英紧紧握了握拳,又道:“怕是不止如此,王怜此前一直在军中领事,林大夫为飞雁营寻解药、制毒箭,她怕是一一都细说与人听了。”
如此说来,绑了林蓁蓁做人质,既能砍了飞雁营出谋划策的医师谋士,又能斩去骁勇无敌的英勇将军,一石二鸟。
楚寻真眉目紧拧:“楼兰的皇位之争,真真如漩涡般,搅得四面八方都要卷进去。”
褚舜英自是知晓楚寻真的意思,那日她斩杀呼其图后,阿依罕便立刻撤兵,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如此看来,她虽跟随呼其图出战,却并不是呼其图的人,只是借旁人的手除去了一个眼中钉。
只是钉子被拔了,这拔钉子的人又成了新的钉子,一点点地拔除阻拦他们攻打定城军营的钉子,攻下定城,开了晋国的口子,又替深受宠爱的三皇子报了血海深仇,那二皇子多功并身,夺位的筹码自是不必多说。
帐内三人不禁长叹,待到寒冬过去,只怕还有的闹。
楚寻真唤来兵士,面色严肃:“联系杜策,定城有楼兰细作混入,又逢开春,飞雁营与骁骑营共出兵力巡城守门,并在全城范围内贴布王怜的悬赏令,不可轻视。”
饶是知晓失手后阿依罕和王怜或许早已不在城内,却总要防范,以免这类情况再度发生,白白让旁人得意了去。
褚舜英拱手作揖:“大将军,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楚寻真微微挑了挑眉:“你说便是。”
褚舜英面色无比认真:“在下和林大夫此次掉以轻心,险些中了敌人的圈套,是在下的过失。只是林大夫不会武功,在定城又有身家生意,还望将军能早日将我在城中的宅院赐予,以免林大夫再涉险境。”
林蓁蓁没想到褚舜英从不居功论赏,回来向大将军提的要求便是这个,一时也怔住了。
楚寻真听后哑然失笑,按规定,有一定品级的将领在定城中可分配宅院,轮值休沐时可回城与家人一聚,不必窝在军营做苦命鸳鸯。
只是自上回大战,人手兵力皆是不足,又逢寒冬,替她修整宅院的进度也慢了些,待修整完毕了,军营亦会为这些将领的宅院配备人手看家护院,让将领于前线拼杀可心无旁骛。
这是……迫不及待想金屋藏娇去了?
楚寻真心中忿忿,柳明珠不日便要回京,这二人倒逍遥自在,独居宅院也多得了不少腻歪的机会。
楚寻真坏心顿起,故作平静道:“那是自然,只是以后怕是少不得要担心林大夫了。”
见二人神色皆是疑惑,楚寻真缓缓吐气,语气腔调都多了些拿捏:“那阿依罕原本可在楼兰等着王怜将人带回去坐享其成,却亲自混入了定城。”
林蓁蓁大感不妙。
只听得楚寻真惋惜地长叹:“真可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得了王怜的消息便即刻入城,定是怕夜长梦多,迫不及待要同你云雨的。”
拿腔作调间,还故意咬重了“云雨”等字眼。
褚舜英的脸立马黑了!
那阿依罕想以林蓁蓁为人质除掉她是不错,却也没说是要杀了林蓁蓁。
待达到了目的,她死了,林蓁蓁却会永困楼兰,日日夜夜都要困于那人身边,被那人……被那人……
林蓁蓁不妙的预感下一秒便成真,她再如何厚脸皮,被人当着喜欢的人的面儿调侃和他人的床笫之事,也是要浑身发烫,羞进地缝的!
林蓁蓁面上五彩斑斓,自是无暇顾及身旁几步远的罗刹脸。
楚寻真心中畅快不已,大手一挥:“我累了,你俩出去。”
待二人出了营帐,林蓁蓁还在心中大骂楚寻真,好个大将军,果然够八卦!
只是骂着骂着,忽地发觉前头的人已是长腿几迈,将她甩出了几步远。
不知为何,瞧着前头那人的背影,竟隐隐感觉有几分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