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蓁蓦地回头,见熟悉的影子隐在帐口洒下的阴影中,内心不宁的些许慌乱瞬间平定,匆匆向靠卧的孔嘉道:“我出去一下。”
褚舜英见帐内刚满口嗔怒的姑娘一见她便要跟出来,也转了身踱步退出帐内。
待摸到军帐后,又是夜深人静的没什么人在,褚舜英刚转身想看看小姑娘有没有跟上来,晃眼间便忽地感到腰上一紧,好在平时扎步够多够稳,才未被扑到连连后退。
林蓁蓁面颊贴着褚舜英身前的银甲,感受着传递而来的丝丝凉意,好一会子才抬头看她:“你没事吧?”
褚舜英低头望着那双满是忧虑地倒映着她身影的双眼,心头滚烫,伸出手摸了摸林蓁蓁的长发:“我没事,今天也有好些伤员……你累不累?”
林蓁蓁摇了摇头道:“如今也有这么多随军大夫在,累不着我的。”
因褚舜英常年习武,身形骨骼皆比林蓁蓁强健挺立些,此时需垂下眼眸,才能看清怀中女子在月光柔和下更显温柔的脸庞。
只是离别在即,越想将这面容印在脑海,越会想起那日二人床榻间坐怀相拥的唇齿流连。
直想到令人心颤不已,想捧着这张让她日思夜想的脸再度沉入流连的深渊。
林蓁蓁感受到褚舜英的目光一直在她唇上徘徊,也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吞咽一下后迎上美人的目光:“阿舜?”
褚舜英被这一唤惊过神来,心中也透出些苦涩的意味,伸手将人揽得更紧了些:“灵山周遭的村庄遇到大规模敌袭,民不聊生,大将军派我领兵前往驻地镇守,怕是……怕是好些日子不能同你相见了。”
林蓁蓁闻言一惊,原本亮色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褚舜英以为她是想起往日痛心的遭遇,忙轻轻抚上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此去我定不会让灵山村的悲剧再度重演。”
林蓁蓁听完才反应过来,当初她借口求飞雁营收留,正是用的灵山村被屠、偏她死里逃生这一借口,不想褚舜英时时刻刻记得她的不易,只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想到此处亦是万般不舍,林蓁蓁压下心上翻滚的情绪和不安,问道:“大概要去多久?”
褚舜英喃喃道:“楼兰此次袭村和攻营多有异常,为保一方百姓平安,我总得探察驻守,这时间总也不定的,若是超过了一月的时间,我也要来回一趟休整。”
这么久啊……她们自认识起便是互相扶持倚靠,不说每日形影不离,也从未有分开这么久过。
林蓁蓁很想提出跟褚舜英一道前去面对这凶险,却又深知驻地不如军营防备齐全,她不会武功,去了倒平白是个拖累,还要让阿舜分心来保护她。
想到此处,林蓁蓁深吸一口气从褚舜英怀中挣出,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此去凶险,一定小心!我等你回来。”
褚舜英定定看着满面愁容却又要在她面前撑起一副坚毅模样的人,原本今晚……今晚是要同她说个清楚明白的,只被这飞来横祸一搅,又是搁置了。
她们心意的相通,应该是在二人做足全然的准备下进行的,若她将这足以令人至死纠结的问题抛给林蓁蓁又立马一走了之,未免太不恰当。
也正是今日这一战,让她原本火热到蠢蠢欲动的心如掉进冰窟般凉透了半边:她命途多舛又前途未知,没有足够的把握给林蓁蓁幸福。
褚舜英眼底透出苦涩,轻轻道:“你会不会舍不得我走?”
林蓁蓁闻言脱口道:“我当然……当然是舍不得你的!”
褚舜英原本不安的心被这回答熨得服帖,忽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腰肢,用力将她拉近了些:“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林蓁蓁因陡然拉进的距离和喷薄到面上的热气紧张到面颊泛红,轻轻问道:“什么事?”
褚舜英俯身在林蓁蓁耳边轻语道:“等我回来的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蓁蓁听到这要求心下一抖:莫不是真的发了天大的酒疯了?!
只是褚舜英不愿明说,又因着离别在即,只得先应下来:“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褚舜英最后深深地望了林蓁蓁一眼,紧了紧她滑软的指尖,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朝训练场而去。
是时候该出发了。
林蓁蓁在原地踌躇良久,一直到兵马出行之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心底浓重的失落感才油然升起。
孔嘉亦听见了兵马远去之声,知晓除了她这带伤动不得的,金戈军的精兵怕是已随她那上头的将军离开了。
正愤恨着因小小过失而失去大展身手的良机,便见一脸阴霾笼罩的林蓁蓁掀了帘子进来。
孔嘉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的出去一趟这面皮子更垮了,还真要做丑八怪呢?”
林蓁蓁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事,我给你换上纱布,也差不多要回帐去。”
说着在矮榻前俯了身下来,衣领间隐约的皮肉倒因这姿势露出了些许风光。
照理说都是女子,孔嘉也不在意这看不看的,只是这一瞥,倒让她生了些打趣的念头。
见孔嘉的眼神不怀好意,林蓁蓁敏锐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孔嘉哈哈大笑起来:“笑你被狗咬了呢。”
林蓁蓁莫名其妙:“什么被狗咬了?”
孔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伸出指尖点了点自个衣领的方位,示意道:“牙印都留下了,可不是被狗咬了?好你个小妮子,近来不常回营,竟是有这等快活事?”
林蓁蓁心下一惊,忙手忙脚乱地翻找出一旁杂物架上的小块铜镜,借着烛光仔细一瞧,内心霎时风起云涌:颈间被衣领所遮盖大半之处,确实印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同上次阿依罕所咬皆在一处,只是下口未有那么狠重,是而察觉不出。
加上被薄衣遮盖,寻常人也不会盯着她颈间如此隐秘的地方瞧,整整一日过去,竟都没有人提醒她。
忽地,林蓁蓁想到了楚寻真帐中那意外撞上的美人姐姐意味深长的暧昧眼神……
林蓁蓁又一次想化为一只鸵鸟,将头埋进地缝里!
却又立刻联想到褚舜英方才在帐外说的,要她好好想一想她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先前阿依罕所咬伤破皮之处,没几日便被她制药涂抹给涂好了,不见半分痕迹留下。今日却在同处出现了这牙印,而她昨夜又只和褚舜英呆在了一处,未曾和旁人接触过。
林蓁蓁面上如火烧云:她该不会是酒壮色胆……她们该不会是做了吧……
一旁的孔嘉见林蓁蓁忽地不说话了,蹲在角落面上阴晴不定的,不像是少女怀春之象,又怕这妹儿傻了,便轻轻唤了她一句。
哪知林蓁蓁“腾”地起身,木头一样出言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孔嘉百般摸不着头脑,也只得随她去了。
林蓁蓁在营地中央的空地整整走了五圈才冷静下来,揉了揉大腿的酸痛,方才静得下心来平稳思绪。
既是人已走远了……再如何心绪不宁也寻不到她问了。更何况这时节,褚舜英也未必有心思谈儿女情长。
林蓁蓁轻叹出声,又想到楚寻真刚召集过众将士议事,此时定还未歇下。于是一咬牙,转身朝楚寻真的军帐走去。
向门口的守卫递了口信,果然楚寻真还未歇息,又得了通传进去回话,林蓁蓁便迈入帐中。
意外见得白天撞见的那桃花美人又在帐中,正披散了一头长发,娴静地靠卧在软垫上看书。
林蓁蓁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会好事多问,只行礼问候过后,开门见山地进入正题。
林蓁蓁面色诚恳地请求道:“大将军,如今这时节并不太平,又恐楼兰再如上次那般来犯。现下营中人手充足,对于及时治疗伤员亦不在话下,我想着既我已是商会的人,便趁这时节去往定城,帮着营中采买药物的同时,也可趁热打铁在商会扎下根来。”
柳明珠听了这话,倒饶有兴趣地放下手中的书,细细打量了一番这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楚寻真闻言道:“现下是不太平,先前所制的毒箭也用去了大半,如今有你这门路,也该为飞雁营争得让利才是。”
林蓁蓁一脸肉痛道:“大将军,我如今未稳根基,待我站稳脚跟,你要什么我绝不多挣你的。”
楚寻真挑了挑眉目,意味深长道:“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倒要记牢了。如今褚将军前往驻地,她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便加派士兵,明日护送你前往定城,你就住在这宅内,做好这件事也算不得辜负。”
想了想,又道:“免得你在营内,那阿依罕又抓心挠肝的,万一闯进来将你掳走了,褚将军问起来,我可交代不起。你在城中,宅内有兵士看守,行事多加小心,亦可万全。”
林蓁蓁本就因褚舜英而小鹿冲撞,好容易才把心思放回正事上,又听得这番揶揄,霎时面上如煮熟了的虾子般红透了。
柳明珠嗔怪地瞪她一眼:“乱调戏人家小姑娘做什么,瞧把人家羞的。”
楚寻真扶额道:“你白日里倒不曾调戏过她?”
林蓁蓁敏锐地嗅到了二人间不似寻常的气息,忽地生出几分勇气来,嗫嚅道:“敢问……敢问二位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