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娆对这里有印象。
是大观园的储物间,林威把她带来了大观园。
墙壁高处有一个排风扇通风透光,微弱的光线照射在她面前的男人身上,他手里提着一个什么东西,在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
他把西装换掉了,穿的是宽松家居服,白色T恤,灰色齐膝马裤,趿着一双黑色人字拖。
很随意的穿着,头发湿漉漉的带着些水汽,有一股很淡的沐浴露香味,他像是刚刚洗过澡。
薛娆简直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犯罪分子。
准备动手之前,要装成这样一副日常生活的样子,换衣、洗澡,姿态很慵懒。
也许是从一开始她就怀疑过林威的原因,她有过心理准备,现在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慌,甚至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冷静。
一种令人发指的冷静。
她音有久久没说过话的沙哑:“你平时,都是在这里杀人吗?”
她说着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手铐拷住,手铐的另一端拴在储物间的铁架子上。
架子上摆放了一些室内盆栽,它们全部都是君子兰,这种植物在弱光环境下生长更好,所以即便在昏暗的储物间,它们的长势也很良好。
只是,它们的勃勃生机与充满血腥味的储物间不符,变成两种极端。
林威听到她的声音,动了动身子。
薛娆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擦拭的工具是电钻。
很常见的那种工人用来打泥浆的电钻,钻头的那一端被他擦拭得一尘不染,透着雪亮。
薛娆立刻想起,那些尸体的骨头全都有不同程度的窟窿,原来是用这个东西钻出来的。
林威一句话不说,他把电□□头插在墙壁上的插孔里,按下电钻开关。
电钻发出嗡嗡嗡的声响,他提着它蹲在薛娆面前。
林威观察着薛娆的神色,说:“看你这样,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她出乎意料的冷静,这让林威很意外:“你就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薛娆心跳如雷,看着那嗡嗡嗡的电钻,骨头好像都开始疼了,但神色却装得平平静静:“比起这个,我全家都在犯罪才让我更害怕。”
“说得好像你很高尚,”林威冷笑了一声:“但你高尚不了多久了。”
林威不是很喜欢多说废话。
他以前杀人 ,用电钻伤害方攀、邹亚克、邓成滨和唐邵四个人时,永远一言不发,他沉默又舒爽地欣赏他们的痛苦哀嚎,甚至是求饶。
他喜欢电钻钻过他们身体,鲜血飞溅在他身上的感觉。
那些血有温度,落在皮肤上的时候还有点儿黏腻,有时候会飞到他脸上,往往这时他就会嗅到血液的腥甜味。
他有变态的快感,那些甜味像他童年里很渴望的糖果味道,他为什么知道那种甜味?因为有时血也会飞到他嘴唇上,他会顺口舔掉。
此刻,他抓过薛娆的手,打算从她胳膊开始钻,先让她四肢失去行动力,就像当初杀卓港一样,等到她无法站立起身的时候,再一刀一刀刮掉她的肉,凌迟她。
他碰到薛娆手臂的那一刻,薛娆没有忍住发起了抖。
林威察觉了,又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
怎么可能不怕,他抓她的手,好像一条大蛇盘在手臂上,触感恐怖。
薛娆颤抖着声音说:“好歹看在我们流着相同血液的份上,让我死个明白吧?”
电钻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林威听到她这句话,愣了一下:“什么?”
“你总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杀我。还有名单里那些人,他们哪里招惹到了你?”
林威把电钻接触到薛娆的皮肤,那里的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薛娆疼得脸色发白,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额头上布满一层厚厚的汗水。
林威没有把电钻继续往里推进,他享受着那些皮肉绽开的过程,享受着薛娆手臂颤抖的感觉。
就像他帮薛司宜照看那些绣球花的时候一样。
绣球花开,像人的皮肉被钻开放,绣球花在风中摇曳,像恐惧中颤抖不停的人。
他真的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每次看见这些,他就觉得自己在活着。
生肉就这么被钻开,疼痛传遍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因此恐惧地张开,恐惧地流出冷汗。
薛娆忍不住了,疼得哭出来,发着抖大声道:“求你了,让我死得明白!”
因为她的哭声,林威下意识看了一眼她。
排风窗的那一点儿光线照在她身上,他看到她苍白的脸满是汗水,眼睛里的恐惧几乎排山倒海。
他长得像林重崎,薛娆却长得像薛司宜。
电钻的嗡嗡声停了。
即便还是很痛,可薛娆还是松了口气,她重重喘息,看着林威说:“我知道我逃不出去的,但我想死个明白。我是刑警,有些事情弄不清楚就睡不好觉,我怕我死不瞑目。”
“看在我们是兄妹的份上,你跟我说。”
她长得像薛司宜,像母亲那张脸,林威这一瞬间动摇了。
他把电钻挪开,上面薛娆的血一滴滴往下流。
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在她对面的墙根下,她看到他行动间,宽松家居服的裤兜里有什么东西凸起来。
是钥匙的形状,手铐的钥匙。
林威靠坐在墙根下,他那块地方正好避开了排风窗的光线,薛娆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藏在黑暗里。
如果不是他还提着那把流淌着自己鲜血的电钻,薛娆差点就要觉得他这种姿态很可怜了。
林威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她问了,看在她跟薛司宜相似的那点儿长相上,可怜可怜她。
他慢慢说:“我很嫉妒你。你死了,薛司宜就只有我一个孩子了。”
薛娆应该觉得这很荒唐,但她实在是太痛了,手臂上的血流个不停,腥臭味和钻骨的痛让她大脑混沌。
她没法做到很清晰的思考,痛得喘息因此没能回答林威。
林威说:“邹亚克,邓成滨,唐邵,方攀,他们四个人,都是抛妻弃子的人。”
因为他这句话,薛娆的思绪终于回来了一点。
是啊,他们忽略了 ,名单上除了薛娆之外,其他七个人都有的一个共同点:男性,并不顾老婆和孩子。
林威低着头看地板。
他每次杀人都是在这里,血液难以清理,干涸之后就贴在了地板上,氧化后成了黑色。
他看着那些不知谁是谁的血,说:“方攀,我剧组的工作人员。他总是借口工作繁忙不回家,实际上在外面包养小三。”
“他有个女儿,他对她非打即骂,不只是女儿,他对他老婆汤菊也是拳脚相向。我看不惯,就杀了。”
“邹亚克,他没有对老婆拳脚相向,但他骗婚。他本来是个男同,骗婚后不进行夫妻生活,他老婆生不出,天天受到他家人的指责不满,他从来不管。”
“我看不惯,也杀了。”
乃至邓成滨,是个公司高管,他原本是个农村人,和薛司宜是一辈人,80年代没有钱读书,他老婆早早外出打工扶他读书,读出来之后抛弃糟糠之妻。
林威看不过,也杀了。
唐邵是个例外,他对妻子很专一,是个好丈夫,但不是个好爸爸。
林威回想唐邵死前那张脸,也许是因为丧妻,他对生命早就没有了期待,所以面对林威的时候,他很冷静,就像刚刚醒来的薛娆一样冷静。
他和薛娆有一样的问题,不同的是他语气很平静:“我老婆死了,本来也没活法。但你这样杀我,我想做个明白鬼,也请你让我吃一顿饭,我不想做饿死鬼。”
当林威问他想吃什么饭时,他想了很久,说想吃唐中薇做的饭:“她是我的女儿,老婆死后一直都是她做饭。没了老婆的挂念,死之前我想念一下我的女儿。”
林威没有忍住笑出声:“你打我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每天都给你做饭?怎么没想到她是你女儿?”
唐邵就愣住了。
唐中薇是他女儿,她比林威大一岁,林威的户口寄在唐邵这里。
因为当初薛司宜找上唐邵的时候,他的妻子林吉月愿意接受林威。唐邵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但他听老婆的话。
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他不愿意让林威跟他姓,于是让她跟着林吉月姓。
林威的名字也就没有更改过,在林重崎那边时他也是这个名字。
唐中薇是他姐,但他们见面很少,因为大部分时间林威都被薛司宜关在阁楼折磨。
薛司宜偶尔大发慈悲放出林威的时候,他就会回到唐邵家里。
唐中薇会给他包扎被虐待出来的伤,也劝过不让他再回去,甚至说要报警,但林威不准,他愿意承受这些,也不想让母亲去坐牢。
除了林吉月,唐中薇就是林威生命里唯一的温暖。他心疼总是被唐邵殴打的姐姐,那天从机场出来遇见李邻的审问,他心情很不好,刚好看见唐中薇又被打了。
他没有控制住,提前一天杀了唐邵。
他杀唐邵的时候,正好心理医生带着薛沁的诊断报告又回了大观园。
外面是警察要带薛沁去警局做人证笔录,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其中就有心理医生笃定地说:“薛沁女士的确没有精神疾病,她的供词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他一边用斧头剁下了唐邵的生殖器,一边想,如果薛沁供词有用的话,那妈妈是不是得坐牢了?
大观园也是隔音的,但林威在各个角落都装了监听器,所有声音最后都会汇聚到阁楼里面来。
薛沁说:“我会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所有都提供给警方,希望你们尽快破案。”
她的声音混着唐邵的哭喊:“我错了,我错了啊,我不该这么对中薇 ,你放我一马,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好好弥补女儿……”
林威一斧头砍在他的后颈,看着他死了但仍有神经在抽搐的尸体,温和地笑着说:
“现在后悔太晚了。”
就像他爸爸林重崎,在阁楼里抱着他哭,说当初不应该结婚,不应该把自己生下来,有什么用?
他那时候都19岁了,林重崎后悔有用吗?
他忍不了,林重崎犯了错就算了,竟然还后悔生了自己。
行啊,既然那么恨自己的出生,那就杀了算了。
于是林威人生里的第一次杀人,在阁楼里杀了林重崎,一个后悔生了他的爸爸。
“我恨你们这些生而不养,养而不待的父母。我对我妈下不了手,只能拿你们开刀了。”
林威捡起他砍下来的生殖器,塞进唐邵的嘴巴里,微笑着说:“佛说人有来生,如果你有下辈子,就含着你的这一根出生。”
“这一根会提醒你,别生了。”
“你不配生。”
他把方攀、邹亚克和邓成滨的生殖器塞进他们嘴巴里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佛说有来生,如果你有下辈子,就含着你的孽根出生。”
“它会提醒你,别再娶了。你不配。”
“你要是又娶了,我不介意再杀你们一次,用比现在更残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