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来到这里的绿月也愣住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神实力绝对非同一般,但是绿月也不认识祂,甚至对祂可能的来历也毫无头绪。从祂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位神明可能具有“虫”的本质,但是祂一定不会是绿月已知的那几个虫之本质中的任何一个。
假如一切真的就像是红月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样,那么在自己的已知中会拥有“虫”之本质的神明只有三个,也就是“噬心虫”欲望之神、“悼仪虫”腐败之神、“集物虫”赏玩之神。而祂绝不可能属于这三个神,那么就是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了,需要小心对待。
就在绿月思考对面是什么神的时候,其实此时对面也在思考祂是什么神。从来没有在神盟里见过,身上蕴藏着巨大的生命力,加上刚才那个人说的“绿月”这个名字,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神就是“绿月”了,那么问题就变成了“绿月”是谁。
“欲神在哪里?”
“不知道,我也来迟了一步,到这里的时候,欲神的气息尚存,但是欲神本身已经消失了。”
又是一阵刺痛,季日升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更大了,怪诞之女的神力正在一步步的摧毁季日升的身体,现在的灵方使也没办法用万物之灵帮助季日升,现在只能祈祷绿月能看在红月的份上救他们一命了。
“他们知道吗?”
一道绿光自绿月瞳孔里闪过,季日升随即便觉得身上的伤口全部闭合了。察觉到自己的神力被破解,怪诞之女也没什么反应,她只是在等绿月的回答,毕竟她这次的目地只是找回红月罢了,而不是来打架的。
“他们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罢了,我能感觉到,欲神是被更加古怪的东西带走的,你要问他们,不如去问问神盟的神侍吧。”
“神侍?”
会出现这个名字并不出乎祂的意料,毕竟神侍总是在试图欺瞒一些神,或者说没有任何神可以从神侍那里得到全部的信息。他总是在神注视着他的时候提供一些无关紧要或是不影响大局的信息,而在无神注意到的角落里把真正珍贵的信息藏在浩如烟海的文簿里。
“正是神侍从池羽城里把他们几个救下来的,可以肯定神侍必然曾在池羽城里出现过,不过他究竟在里面掺和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我会去好好问问他的。”
怪诞之女明白,祂已经不能再从这里获得更有价值的信息了,眼前这个被称为“绿月”的神的确很不一般,就在这说话的时间里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生命本质,神秘与虫的属性,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贸然与任何神起冲突都是很危险的,更何况这里目前就只有祂在这里,若是在这里翻了船就没办法救欲神了。最终怪诞之女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绿月吗?很好,你的消息也会被我带回去的,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怪诞之女再次面向苏无罔,将手指探进了苏无罔眼中的空洞,随之一阵扭曲,刚才还站在这里的神立刻消失。绿月摇了摇头,祂本来不想惹麻烦的,结果自己的消息还是被知晓了,祂看了看季日升,此时的捣乱者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待在原地等着绿月处理一切。
“真是倒霉呀,为什么要惹出这些事端来?”
绿月盯着季日升,手上绿光渐盛,却没有任何攻击,只是从树上长出来两根藤蔓把苏无罔身上插着的剑和匕首拔了出来,随后又医治好了苏无罔而已。
苏无罔也没让两人等太久,很快就清醒过来。看着满脸笑意看着自己的绿月,和一脸惴惴不安的季日升,苏无罔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过右眼还是剧痛,随后是又痛又痒,苏无罔一时间不能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得到缓解。
“我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
绿月抬眼示意苏无罔,他似乎忘记了某个人的处理方法。苏无罔看着不安的季日升:“还请您什么都不要说。”
“什么都不要说?”
什么都不要说吗?
绿月笑了。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弟弟。”
“可能并不相同吧,您的弟弟一定是很温柔的人。”
“可能吧。好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一神,一路无言,慢悠悠地回到了营地。一回到营地,先一步回来的林忘尘欣喜万分,他冲上去一把攥住苏无罔的手,仔细地检查着苏无罔的身体。
苏无罔笑了笑,说到:“别看了,我没事。”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林忘尘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可是眼里却还是无尽的担忧。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居然真的活了下来。”
林忘尘笑了,随后灰栎也笑了,楚瑾瑜笑了,楚瑗也笑了,最后大家都笑了起来。眼前所受的所有的伤都来着于神的恩赐,而活下来的结果才是自己的选择,他们所有人都活了下来,这个结果就已经是战胜了神。
“当时你用剑捅自己的时候,我……我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这么完整,还是原来的那个你。”
苏无罔这时才开始解释,自己当时察觉到了欲神把自己的心脉融进了法阵里:这件事其实苏无罔也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仅仅只是这个结果可以补全苏无罔对整个事件的整体回溯,即已死的欲神一直待在自己体内。
因为已死的欲神在自己体内,无妄在云州城没有选择杀死自己,知神在初月山攻击自己,怜音明明就在自己体内却完全无法对自己说实话……这种种的一切就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而接下来就是更加顺理成章的事:“万念绝于颅,万情始于心。”这是《欲心决》开篇的一句。欲神作为情感的掌控者,若是让祂在人体内选择一处寄存,那必然会选择“心”这一器官。而需要让怜音引诱自己去特定的位置,这自然而然的让苏无罔想到了阵法。在初月山时苏无罔就已经了解到了“心脉”这种东西,也有前辈曾经提出过用人体内的种种脉络来设置阵法,但是碍于人体脉络终究不是天生用来设置阵法的,而大幅度改造人体是一种“禁忌”,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用人体来设置阵法。而欲神把整个城市作为阵法,把苏无罔的心脉作为阵眼的一部分,大大降低了所需的精度,使得阵法成立的同时也让欲神身处在了阵眼中,大大提高了阵法收集与传递能量的效果。不得不说,欲神在阵法方面的确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问题在于就算知道了欲神寄宿在心里,那又该怎么破坏祂的计划呢?破坏阵法最简单的方式自然就是直接破坏它本身,而当时唯一一个能确定且能碰的到的阵法部分就是苏无罔的心脏,那么自然只要破坏心脏就解决了一切问题。
一旁的绿月静静地看着苏无罔讲述这一切,不过祂心里在想另外的东西。这些话固然充满了理性思考,拿来对付知神还差不多,欲神是操纵着情绪的神,更何况还面临着生与死的抉择,这种情况下能保持理性实属难得。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就让理性变得更加容易了。噬心虫会吞噬属于人的一切,吞噬血肉与灵气获得成长,吞噬情绪与记忆获得蜕变。倘若苏无罔对死亡的恐惧之情已经被噬心虫吃掉了,那么这一切就不奇怪了。
绿月再一次看向了苏无罔,感慨于噬心虫真是神奇的生命,与诸神行在完全相反的道路上,却最后奔向了同一个结局。不对,是神选择了与噬心虫不同的道路,最后却不得不和噬心虫到达一样的结局,起码红月是这么说的。
苏无罔没注意到绿月怪异的目光,此时的他还停留在喜悦里,听林忘尘说着他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事。
林忘尘作为家族里的一员,是队伍里唯一一个被家主“蠹虫”带走的,没有受到知神神国的伤害。和家主分别后又得到了家主的指引,让他向虫母祈祷,果然如愿得到了苏无罔的下落,这才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大家都归队了,那队长,接下来要去哪?”
这个问题对灰栎来说不算为难,现在经过欲神与知神的战斗,池羽城已经被彻底毁灭了,池羽国也毁灭了小半,在外本就虎视眈眈的邻国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用不了多久池羽国就会彻底陷入战火之中,直至整个国家被完全分食。在战火燃起来之前,必须要找到一个城池观望一下才行。
“接下来在野外行路会很麻烦,况且身上的行李也全部留在城里了,必须要准备。先找一个地方落脚吧,不如就选在先州。”
先州是苏无罔的老家,离这里也不算远,无论是准备行李还是探查情报都很方便。
灰栎的决定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众人很快就开始了动身的准备。
“木藤先生要和我们一起吗?”
绿月摇了摇头:“我就不了,我要去那个城里看看,要是找不到有意思的东西就回家了。咱们就此分别吧,期待下次在树叶下相见吧。”
告别了绿月,苏无罔转头问向了季日升:“你要和我们一起走,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季日升此时肯定是没有任何打算的,他本来要一口回绝苏无罔通行的提议,不过灵方使却建议他跟着苏无罔。
“小家伙,这个世界可大的很,你要是不跟着他,可就再也没有杀他的机会了。”
听到这句话,季日升思考后做出了决定:他要和苏无罔他们分别。
对此苏无罔表现的很淡然,他知道季日升是主角,有着自己的奇遇,不和他们一起行动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怎么?小东西。你放弃复仇了。”
“若是再让我见到他,那就是天意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取走他的命。”
在绿月走后,怜音也是久违地发出了声音:“终于离开了。”
“我不会离开的,现在我回到那孩子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见苏无罔还是没有反应,怜音知道自己此时在苏无罔这里绝对是没有半点信誉可言,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苏无罔能听到自己说话就好了。
“你身上还有怪诞之女留下来的虫卵,不过也无所谓,噬心虫是被众虫畏惧的存在,那个虫卵估计不会孵化出来了。”
“看来欲神果然与狩月之仪的红月有关,那为什么神廷和神盟都否认了这一点呢?从虚空中出现异兽和奇怪的人又和祂又有什么关系?”
苏无罔只当没听到怜音在耳边的话,在原地慢慢陷入了睡眠。
睡梦之中,苏无罔再次循着指引,来到了已经崩毁的红月境,此时天上亘古长明的红月已然消失不见,空中也不见盘旋的飞鸟,桌子碎裂倒在地面,桌旁空无一人。
一道巨大的裂痕贯穿了整个红月境,从裂痕处能看到这个世界之外的景象:如同一片汪洋大海,无数的生物在里面遨游,更远处似乎还有巨大的建筑物,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建造的。
“据说那是被称作“外海”的区域。”
苏无罔回头,看到了一个令人安心的身影。
“道渊先生,你还在。”
“我只是回来看一眼罢了,毕竟这样的景象。”
道渊走过苏无罔,注视着外海。
“很神奇吧。”
“是呀,这种遥遥远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真是神奇。”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外海。
“要继续学习吗?”
“那真是太感谢了,麻烦您了。”
苏无罔的语气如此的平淡,已然全无初次学到知识时的欣喜。
“无妨的,学习还是很重要的。来吧,继续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