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祁麟来的时候,心情肉眼可见的不错,嘴角都带笑。
敢情就她——何野一个人愁思苦想了一晚上。
但也有不一样。
比如祁麟把她当空气,平常会跟她打招呼,今天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何野咬牙,操,事儿精又小心眼儿。
纠结几秒后,她捏着根牛奶味棒棒糖递到祁麟面前,别扭地撇过脸说:“吃吗?”
祁麟一怔,随后不明所以地笑了,“谢谢,不用了。”
何野觉得这个笑大部分含有嘲讽意味。
就像故意刺她昨天说的话一样。
她把糖扔给叶迟迟,“给你吃。”
叶迟迟双手接住,没注意俩后桌之间微妙的气氛,愣不拉几地说:“我跟垃圾桶似的,你俩不吃的都给我。”
“那还给我。”何野不爽道。
叶迟迟撕掉糖纸,连忙塞进嘴里,“给我就是我的了。”
台上英语老师用不太标准的发音讲解课文,台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英语老师一顿,镜片后的视线犀利地扫下来,手中动作也跟着一动,一截粉笔行成一道抛物线精准地砸到叶迟迟脑袋上。
“叶迟迟,又是你在玩。”英语老师声音沧桑,口音有点重,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全扎着,“人家以后继承家产你行吗?你有新生成绩好吗?不行还不赶快好好念书。”
叶迟迟抽出棒棒糖藏在课桌下,撇撇嘴转回去。
英语老师捧起书接着讲课,“接下来我们讲第二自然段……”
课本上是上学期讲过的一篇课文,何野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她盯着窗外洒下的阳光,树叶随风泛起水似的波澜。
教室里凉爽的风是夏天的味道。
下课祁麟被江成海叫了出去,估计是谈昨晚旷课的事情。
两人自那之后一句话都没说,互相把对方当空气。
叶迟迟左看一遍右看一遍,终于看出了不对味,“你跟麒麟儿,是不是吵架了?”
何野低头写昨晚没写完的卷子,闷闷地说:“你问她去。”
“那就是吵架了。”叶迟迟说,“麒麟儿性格可好了,我都没见过她生气,你怎么跟她吵起来了?”
“性格好?”何野棱模两可地笑了笑,昨天还吼她呢。
“没事儿,朋友之间吵吵架正常,明天就和好了。”叶迟迟安慰她。
何野“嗯”了一声。
“运动会要报名的快点报名!报完我就交上去了啊。”程一水在讲台上喊。
“不是还有一个多星期么?你急什么啊。”叶迟迟扭头问。
程一水晃了晃手中雪白的报名表:“谁跟你说一个多星期,那是包括学生会排编号的时间,星期天上午报名表就得交上去。”
“这样啊……”叶迟迟又扭回来,“何野,你参加吗?高中最后一次。”
何野手上的笔没停,在图中画下一道辅助线,算出答案填上去,回答了句十分走心的“不知道”。
她没怎么参加过运动会,初中还有梁夏一起,高中一个人哪哪都不自在,干脆窝在寝室接单子打游戏。
她并没实质性感受到两天的运动会干了什么,唯一的区别是她靠这段时间赚了两三百。
“那你跟我一起报接力呗,她们都不愿意跑。”叶迟迟遗憾地说,“最后一次啊,我可不想回首我的高中生涯都是在看别人跑步。”
何野算下一题,是道圆的问题,她在图上画了条辅助线,“你要愿意,明年复读还是可以再参加一次的。”
叶迟迟笑着说:“那算了,我想复读家里也不让。”
有男生陆陆续续上了讲台,互相侃笑着报了名。
“我还是报拔河吧,拔河人够,男女都能去。”叶迟迟说着也去了讲台。
何野笔尖顿在纸上,一个黑点慢慢浸透草稿纸,印在试卷上。
祁麟也会参加一些项目吧?毕竟她篮球都打,看样子运动细胞很发达。
她参加吗?她跑步不行,只有爆发力,跳高啥的也没练过,顶多表演怎么打架。
大家好,我是何野,给大伙表演一段打架。
操,哪个学校运动会有打架这个项目?再说了,她打架是个野路子,怎么表演?和谁表演?祁麟吗?
祁麟也就运动细胞好,打架还真可能打不过她,毕竟她从记事起就想着怎么挨打才能不疼。
后门“嘭”一声被一脚踢开,门框刮起的风擦过何野的背,何野不爽地往后看:“有病?”
祁麟看了她一眼,在座位上坐下,没讲话。
关门时动作倒是轻了许多。
“咳,叶迟迟让我问你要不要报运动会项目。”何野视线越过祁麟,眼神飘忽不定,可能是因为头一次说谎,“你报么?”
祁麟冷冷地回了她一句:“看情况。”
很冷。
非常冷。
何野没听过祁麟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跟她说话,看样子和江成海的谈话并不愉快。
但又不关她的事,摆臭脸给她看干嘛?
有本事摆给江成海啊,拿她撒气干嘛?
何野坐正身子,凳子搬得哐哐响,决定这次真不理祁麟了,爱干嘛干嘛,顶破天也不关她的事。
叶迟迟报完名回来,看见祁麟回来了,问道:“老江跟你说昨天晚上的事吧?都说了别在他课上旷课,你还天天盯着他的课旷。”
祁麟脸色缓了缓,“你写你作业去。”
叶迟迟说:“算了,程一水说星期天就不能报名了,你今年还报八百米和跳高吗?”
“不知道。”祁麟戴上耳机,留给她们一个高冷的侧颜,“过几天再说。”
何野说不跟祁麟讲话就不跟她讲话,一对同桌,冷战几天愣是没讲一句话。
叶迟迟见状,本来还想撮合撮合两人,结果被她俩一人一瞪眼给瞪了回去。
明天程一水就要交报名表,女生项目中还有好几个是空的。
何野知道,祁麟报了长跑和跳高,这两个项目是女生最不愿意报的,她都给报了。
叶迟迟还不死心,想报接力赛,奈何女生都表示不想跑步太累了,硬生生把她希望的火苗给浇灭了。
“何野,你真不想去试试吗?你一个项目都没报呢。”叶迟迟最后挣扎道,“就差你了,特意为你留的。”
何野往后仰,用凳子后面两条腿作为支力,晃晃悠悠地玩:“敢摸着你的良心说这是特意为我留的么?”
“啊!你真不试试吗?”叶迟迟趴在桌子上,眨巴着眼睛看她,“可好玩了。”
“再看吧。”她指了指黑板边上的圆钟,“放学了。”
“你再看两下报名表都交了。”叶迟迟沮丧地化悲愤为食欲,“算了,去吃饭。”
何野刚走到门口,迎面碰见江成海往这走。
她和江成海都一愣,何野正要错开目光,就见江成海冲她招手。
何野只好走过去问:“找我?”
江成海点点头,“对,你跟我来下办公室。”
他们逆着人流走到办公室,何野满心疑虑。
之前祁麟给她的警告她还没忘,祁麟让她离江成海远点,但又没说为什么。
江成海对她挺好的,假期那样大热天帮她办入学手续,但祁麟的话让她不得不产生警惕。
“老江,找我有事吗?”何野问。
办公室的对角处有个女老师在改试卷,让她安心不少。
江成海在办公桌上翻找着东西:“就是一些贫困补助的资料需要给你一下,然后你去村里打证明。”
何野心中一喜,嘴角止不住上扬:“谢谢。”
江成海在办公桌上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资料,他一拍脑袋,“噢!我想起来了,给我放宿舍了!”
教师也有教师宿舍,一般单身老师在教学期间都会住宿舍。
江成海一脸歉意:“这样吧,你跟我去拿一下,免得我又忘了。”
何野心中的警惕被喜悦冲谈了不少,“那明天拿吧。”
“明天早上我没课,而且这下个星期得用,明天就来不及了。”江成海皱眉解释道,“你晚点来上晚自习,我给你批假。”
何野想了想,咬咬牙:“行。”
去教室宿舍的路上,何野拿出手机想跟人说一声。
她翻遍通讯录发现既没加叶迟迟也没加祁麟。
她暗自扭了扭腰,吵架后祁麟就没再帮她涂过药,自己乱涂的后果就是虽然没发炎,但没涂到药地方愈合的很慢。
和一个不会打架的成年人打架,概率五五分。
和会打架的成年人打架,赢的概率大概是……二八分。
但愿江成海是个好老师。
江成海的宿舍在四楼,何野爬上楼有点累。
江成海锤了锤腿,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在尽头的一个房间停下。
她站在门口等,江成海一个人住,布置还算整齐。
楼下的学生越来越少,江成海还没找到资料,何野有些不耐烦:“找到了没?”
江成海探出个头,面露尴尬,“资料好像掉柜子下面了,我闪到腰了,你能帮我捡一下吗?”
何野不太愿意进去:“要不然我明天再找你拿。”
“那你也得先扶我起来啊,帮我打个电话,我总要去医院治治腰吧。”江成海弯成九十度,手搭在腰上,脸上满是痛苦。
何野顿了一秒,拿出手机,慢慢走进房间。
宿舍并不大,跟学生宿舍差不多,她四处观察,床脚有两个不锈钢盆,书桌上放着几打批改过的试卷,上面写着高三(1)班。
试卷旁的笔筒上插着几支笔,勾着一个黑色的皮筋。
何野离江成海半米远停下:“怎么帮你?”
江成海指了指睡觉的上铺,上面挂着一件他刚穿的衣服,“你去我衣服里拿下手机,给里面一个叫许医生打电话。”
何野稍稍放下些防备,一扯衣服就滑了下来,她顺利拿到了江成海的智能机。
江成海的手机没有锁,保屏是随机图片,她找到通讯录,指尖上下滑动,寻找一个叫许医生的人。
电话嘟嘟几声,显示没人接听。
何野转身问:“他没接……”
瞳孔放大,江成海骤然出现在面前,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把她往下推,手机掉在地上,机械女音冰冷地播报着没人接听。
“嘭!”
后脑勺撞到墙上,产生出一股使人鼻尖发酸的疼痛感,紧接着何野眼冒金星。
她第一次切身体会眼前发黑的感觉。
视线里布满黑点,她看不清江成海的脸,像地狱里的恶魔。
粉笔味和汗味充斥在鼻尖,何野倒在床上,疼得想咬舌头。
“我操……”何野视线勉强恢复清明,断断续续骂了一句,“你大爷!”
江成海处在黑暗中,笑得很吓人,脸上的伤疤狰狞恐怖,好似一下撕开了伪善的外表,露出内里肮脏的血肉:“你别挣扎了,其实贫困补助已经满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弄到!”
何野忍着脑后的疼痛,膝盖猛地上顶,不知道磕中江成海哪个地方,脸色顿时红成猪肝。
江成海手上松了劲,何野踹了他一脚,从缝隙里滚了下去:“你有种再碰我一下!”
江成海不怒反笑,整张脸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夜色吞噬阳光,黑夜即将降临。
何野想跑出去,但刚没滚好,目前的位置在房间的最里面,她和门之间夹了一个江成海。
再加上只容两人过的空间,她还没跑到门口,江成海就能抓住她。
何野快速扫了眼房间,寻找有什么称手的工具。
在她拿起一个不锈钢脸盆时,江成海已经缓缓锁上了门。
接着江成海把钥匙放进裤子口袋里,目光来回扫视她,疯了似的说:“何野,你是我教学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学生。”
何野后悔死没听祁麟的话,江成海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很恶心,“别他妈看着我!”
“你是不是没钱?我可以给你钱啊!我还可以把别人的名额给你,你就有贫困补助了!”江成海张开手,呈一个“大”字形朝她跑来,痴迷又贪婪地说:“我还能给你钱念大学!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定期给你钱!你不是成绩好吗?我在别的学校有资源,还可以给你找资料!”
在江成海要抱到她时,何野把脸盆对准脑袋,狠狠一扣,“去你妈的傻逼!”
江成海捂着头退后,她勉强冷静下来。
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走门,要么翻窗。但在四楼,她翻窗摔下去肯定成肉泥。
走门是唯一的选择。
但得拿到钥匙才能出去。
钥匙在江成海兜里——
所以她得把江成海打趴下,才能拿到钥匙。
逻辑链在脑海中形成,何野捏紧拳头。
倒霉!
没时间瞎想,江成海好似被激怒了,脸上带着骇人的戾气:“你别不识抬举!”
何野眼睁睁看着江成海又跟疯狗似的扑来,不大的空间让她的活动更加受到牵制。
手中只有个盆,她朝江成海脸上砸,被江成海抓住,一秒没犹豫,她当即立断朝江成海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
江成海痛苦地地弯下腰。
何野扳了扳手指,不锈钢盆在地上打了个转,发出刺耳的噪音,“神经病,钥匙给我拿来。”
江成海还是低头捂着肚子,痛苦地求饶:“我错了、钥匙给你!”
江成海掏着口袋,拿出一根钥匙。
何野紧紧盯着钥匙,站着没动,“扔过来!”
江成海把钥匙扔过去。
钥匙离她有点远,何野用脚勾到面前,蹲下身捡。
就在这一瞬间,江成海从被子里抽出一把水果刀,面色凶狠朝何野捅去。
“你逼我的!”水果刀高高举起,在灯光下散发出刺眼的光亮。
何野留了个心眼,但她没想到江成海这个变态竟然在床下藏刀!
她余光看见江成海抽刀的动作时立马捡起钥匙往后退去,还是没能躲过横冲直撞的一刀。
她脚一蹬,身体往一侧翻,躲过了致命伤,但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了衣服。
江成海一边捅一边凶狠地笑:“你也是倒霉,如果毛小莹没退学,也轮不到你的事。”
何野一愣,被挥舞而来的到划破了肚子,顿时流出殷红的血液。
毛小莹?
“嘿嘿嘿……”江成海极度猥琐地幻想那个乖巧的女孩儿,嘿嘿笑着,“是啊,毛小莹,上学期退的学,你估计还不知道吧。”
何野喘息着扶墙站起来。
毛小莹,高中没念完就去嫁人的毛小莹。
她和江成海什么关系?
或者说,江成海把毛小莹怎么样了?
所有关于“毛小莹”的话衔接在一起,祁麟和叶迟迟说的话像一张张拼图,在此刻告诉了她答案。
她胸口有点闷,喘不上气,肚子很疼,但她还是骂了一句:“禽兽!”
她无法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被江成海以补课的理由被带到房间,锁上门,去干禽兽不如的事。
她经历着毛小莹曾经经历的事情。
——但毛小莹退学了。
“毛小莹成绩也好,马萍也不差,但没毛小莹好看。”江成海搓了搓刀尖上的血,视线停顿在课桌上。
何野看过去,课桌的一角,散落着几张女生的照片。
女生各不相同,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笑容腼腆,穿着附中的校服。
是毛小莹——还有其他受害者。
她们天真以为学习能改变命运,努力寻求更好的生活。
以为遇上了一个好老师,却不知道自己进入了另一个深渊。
男人无情践踏女孩子的尊严,用梦想和更好的生活要挟,玷污无邪的花朵。
刀尖上的血、课桌上的照片……
无一例外刺痛了何野的眼睛。
江成海癫狂举起刀。
何野弯腰躲过一击,却磕到了洗手池,伤口顿时又冒出一股股血流。
她咬紧牙关,疼痛不断刺激大脑,手脚发软。
“滚!”她随手抄起一个洗衣刷砸到江成海头上。
江成海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下,恼羞成怒道:“还没人能对抗得过我。”
“那是你没遇见我。”何野不知道在哪扯过一条布,也不管脏不脏,就这样缠在腰上,“现在,你遇见了。”
“何野!”江成海怒不可遏,挥刀再次冲向她,脸上的疤尽显狰狞,“不论你怎么挣扎,结果还是和她们一样!”
-
祁麟嘴里叼着糖走进教室,晚读并没多少人读书,学生会检查就是走个形式,扣分都扣的十分随意。
旁边的座位还是空的,她的学霸同桌并没有在冷着脸学习。
上厕所去了吧。
祁麟开了把游戏。
一把游戏打完,二十分钟后,何野还没来。
祁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戳了下叶迟迟,指了指何野的位置问:“她人呢?”
叶迟迟挤眉弄眼,揶揄道:“哟,不吵架了?”
祁麟还是问:“她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叶迟迟说。
程一水正好从后面闹过来,随口回了一句:“放学老江叫她,好像去办公室了。”
祁麟脸色异常难看:“老江!哪个老江?”
程一水用一副明知故问的语气说:“还能是哪个老江,当然是江成海啊。。”
祁麟咬碎了棒棒糖,“操!”
叶迟迟被她的脸色吓到了,怯生生地问:“怎么了?”
祁麟吼道:“她被江成海叫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这么一吼,教室顿时安静,全都回头看着她。
叶迟迟一缩脖子,眼里泪水打转儿:“我、我不知道啊,老江叫她跟你说做什么?”
祁麟在课桌上锤了一拳,看了看窗外暗下来的天空,压抑着怒火,“抱歉。”
祁麟拉开门,门和墙相撞,发出“嘭”的一声。
女孩子夺门而出。
叶迟迟愣愣地喊:“你去干嘛!”
女孩子并没回答她,只留下一个快速离开的背影。
祁麟跳上扶手熟练地滑下去。
中学经常有人这么玩,她早就轻车熟路了。
江成海不在办公室。
她一路狂奔。
不在办公室,肯定在寝室!
程一水说过,江成海住教师宿舍,只有放假才会回家。
但他住哪?
程一水也说过江成海住哪。
但她忘了!
祁麟脚步越迈越大,她忘了调整呼吸,肚子灌了风,像有个不断涨大的气球,很疼。
印象中,程一水好像在说:“4……”
四楼!
她去四楼,有灯光的房间找!!
祁麟仰头望,四楼有三四个开灯的房间,她两步作三步跑上楼,腿仿佛灌了铅,很重,但她没停下来。
她不能让何野重蹈覆辙。
不能再让任何一个女孩子……重蹈覆辙。
小莹……
祁麟被风吹眯了眼,想流泪。
她一间一间敲门过去,一个房间有个女老师,被她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祁麟没停留,继续去敲下一个房间。
一排都敲过了,她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停下。
那扇门关着,门缝却透着光。
“何野!”祁麟大喊了一声。
她听见金属物器砸在地上,有人咳了几下。
随后何野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我在!”
祁麟曲起胳膊,用胳膊肘使劲撞门,她着急地喊:“门锁了!”
“废话!砸开啊!”何野的声音透着疲惫,“要不然我早走了!”
祁麟四处寻找工具,只找到了一把扫帚。
她一下一下往门锁上砸,扫帚把敲断了门锁还毫无反应。
“不行啊!”祁麟捶了一拳,门铛铛作响,“江成海,快给我死出来!”
江成海并没说话,只是打斗声更加激烈了。
“校长来了!给我出来!”祁麟喊着,不觉带上了一丝哭腔,“开门!”
“叫屁!去找人帮忙啊!”何野哑着嗓子喊,“你叫就能把这疯子叫走是吧!”
祁麟咬牙,视线在走廊上扫视一圈,看见走廊尽头一个女老师观望着。
“快来!”祁麟急切地喊。
“怎么了?”女老师小跑着问。
祁麟语速很快地说:“去找人,帮我撬开这个锁,我同学在里面!”
女老师大吃一惊:“什么?”
祁麟急得眼睛发红,她推了女老师一把:“江成海啊!江成海在猥亵我同学,快去啊!”
女老师愣愣地跑到楼下去,反应过来边跑边喊:“快起来,快起来!到江老师那去!到江成海寝室那去砸门!”
祁麟见女老师终于走了,用断了的扫帚撬了撬,还是没撬开。
“你坚持一下,有老师下去了!”
“听见了,他妈用你说!”
隔着门,她听见何野闷哼一声。
何野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祁麟懊恼的一拳拳锤在门上。
手背传来清晰的疼痛感。
还打游戏,打屁游戏!
没几分钟几位男老师带着工具箱踉踉跄跄跑来,蹲在地上撬锁。
终于来了。
祁麟急切地看着老师撬锁。
她想到了小莹。
如果里面是小莹,如果半年前,她此刻也站在门口,一切都不会发生。
小莹不会退学,还是她同桌。
门锁摇摇欲坠,祁麟一脚踹开,房间里女孩子浑身是血,手中握刀,脚踩在江成海脖子上。
江成海趴在洗手池上,身上的衣服稀巴烂,伤势不比何野差多少。
何野一巴掌抽在江成海脸上。
她抬起眼,嘴唇发白,衬得脸上的血更加鲜红。
“你终于来了……”何野看见了她,脚裸一跌,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江成海咆哮着扑上去,被男老师们团团围住,刀“当啷”落地,谢幕了一场血淋淋的闹剧。
祁麟手忙脚乱把何野抱在怀里,她想扶何野起来,又看见肚子上汨汩流血的伤,只能问:“你怎么样!”
“你眼睛长屁股上去了?”何野腿肚子在打抖,还不忘刺她两句:“带我去医务室。”
“我抱你。”祁麟一只手穿过何野的膝盖,一只手穿过腋下,将何野公主抱抱起来。
何野放松地靠在祁麟肩头,缓了缓说:“不错啊,还抱的起我。”
“嗯?”祁麟回的很大声。
何野揉揉耳朵,想起手上还有血,耳朵黏糊糊的,“不用这么大声,我是失血,不是聋了。”
祁麟沉默一秒,闷闷“嗯”了一声。
她们被簇拥着下楼,祁麟恍然有种感觉,好像在她怀里的不是何野,而是另一个女孩。
何野声若蚊蝇:“我知道毛小莹,我看见她照片了。”
祁麟使劲眨眨眼,忍住鼻尖的酸意。
下楼梯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何野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缓说:“她的照片就在桌子上,和别的照片混在一起……我一眼就看见她身上穿的附中校服。”
何野用尽力气,将照片递在祁麟面前。
是一张边缘染血的照片。
照片中女孩子干干净净,笑得腼腆。
祁麟视线仅仅在照片上停留了一秒,就匆匆别开眼,她深深呼出口气,语气带着哭腔:“叫你离江成海远点,一个两个都不听。”
何野把照片塞进她口袋里,靠着她,缓缓闭上眼:“……是啊,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