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那人道:“首领,Lin小姐,教皇陛下命我们带二位即刻返回圣塔。”
“25,31,36,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行止盯着他们,绿瞳深处泛着冷光,“教皇陛下又为何不直接通知我返回,反而派你们前来?”
显然,关于这一点,此番前来的三人同样很困惑。
31道:“首领,我们的确接到了教皇陛下的指令。并且教皇陛下还说,您若反抗,我们可以在不伤及您性命的情况下将二位强制带回。”
说完,三名杀手已是齐齐举起了枪!
虽然没有瞄准身体致命处,但却都对着行止的膝盖、关节这些能让人瞬间丧失行动能力的重要部位!
25道:“五秒之内,还请您放下枪,否则我们将判定您违抗教皇陛下的指令。”
行止快速扫了一眼彼此间的距离,在心底飞速计算着。
在这样的近身距离下,即便从最优角度射出子弹,最多也只能立刻杀死一人。
可这样一来,另外两人的子弹定会射入他的身体,令他失去行动能力,他必定无法带着临溪脱身。
心下有了计较,行止果断把枪往地上一扔!
“我怎会违抗教皇陛下的命令?”他轻笑道,“不过我和Lin刚刚正在约会呢,你们突然举着枪出现,可把我的女孩吓得不轻。稍等我安抚她两句,我们就走,如何?”
三名杀手见行止态度配合,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算是默认。
行止当即转过身,他搂住临溪,贴近她的耳廓,犹如恋人间的耳鬓厮磨。
“临溪,我最后问你,是想离开还是想回去?”
“离开……”
“好。我们的车就停在正下方的角上,你等下立刻上车,然后往东去,我会来跟你汇合。”
他的声音极快且极轻,临溪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倏然睁大眼睛。
行止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了一下,“别怕,相信我。”
下一刻,他把临溪从天台边缘猛地推了下去!
……
失重。
坠落。
猝然放大的瞳孔。
呼啸过耳畔的疾风。
脸颊还残留着指尖的温度……
砸在地上的一瞬,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
鲜血从鼻腔和嘴角涌出,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红……
紧接着,身体开始奇迹般地逆转,复原……
若是此时有路人经过,定会震惊地发现——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里,地上那个被摔成血人的少女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顾不上惊惧和疼痛,临溪火速蹿上车,启动引擎!
黑暗中,一辆蒙着灰的小车向东飞驰而去……
……
天台上。
三名杀手满脸错愕!
36瞪大了眼睛:“首领,你为什么要……”
行止神色随意地打断他,“呀,可能是因为我们前不久吵了一架。”
36急道:“可是我们还得带她回去!”
行止狡黠地眨眨眼,“反正,教皇陛下也只强调了要把我活着带回去,没强调她也得活着,对不对?”
他知道,以教皇的谨慎,必定不会告诉下属临溪拥有快速自愈的能力。
果然,36迟疑了一下道:“好像确实……”
25仍是一脸戒备地看着行止,手中的枪并未放下。他思索了几秒后说道:“36,你现在立刻下去,把Lin小姐的尸体装好带回去。”
36点点头,快速转身离去。
行止的眼神闪了闪。
幸亏这栋楼的电梯已经停用,等36一层一层爬下去,临溪应该早没影了。
这也说明,楼底下没有留人手。
——也就是说,他们完全笃定,他和临溪在楼顶。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确定?
“那么走吧。”虽然被25的枪指着,行止却像没事人一样,神色随意地笑笑,“虽然不知教皇陛下为何命令你们前来,但我想,教皇陛下并没有要我缺胳膊少腿的意思吧?至少现在,组织首领和主教的位置都还由我担任,倘若受了意外伤害,我还如何为教皇陛下效力呢?”
他猜测,以教皇的骄傲,即使发现了他有异心,也不会现在就告知那些下属们。
25迟疑了一下,随即缓缓放下了手枪。
行止眼底的笑意更深。
“31,我记得你是跟我同一期训练营出来的吧?25早一届,对么?算起来,我们已经相识十多年了呢,同为Lucifer的成员,彼此之间倒也不必太过不留情面。放心,我会配合你们的任务的,教皇陛下是我的上级,更是我的父亲,我又有什么理由违抗他的指令?”
25低下头:“抱歉首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31也连忙道:“首领,我们绝无意冒犯。”
“我知道,”行止微微一笑,“有劳你们。”
三言两语,他便将自己摆在了主导位置。
漆黑狭窄的楼道里,31打头,行止走在中间,25断后。
三人的脚步和呼吸声皆是微不可闻。
这样正好。
行止勾起嘴角。
什么时候少了一个人……也很难察觉!
心念电转间,他已是火速出手!
在陡峭的楼梯上迅速回身,指尖的薄刃在黑暗中寒芒一闪!不等25看清,已是斜向上刺进了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行止另一手紧紧扣住他的喉咙,对准他的声带处狠狠一压,力道之大,逼得他顿时发不出半点声音!
刺鼻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
21向后栽倒下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走在前面的31察觉到不对,猛地回过头!然而就在他扭头的一刹那,暴露的咽喉部位瞬间迎来了凌厉的一刀!
31霎时瞪大了眼睛!充血的双目中除去痛苦,还有强烈的不可置信……
行止淡淡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绿眸已然变得幽深异常,仿佛涌起重重叠叠的迷雾。
他问道:“这个坐标,是不是教皇告诉你们的?”
31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被割开的喉管处向外汩汩冒着血沫,他只能艰难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行止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后笑了笑,“我明白了。”
倒在地上的25和31尚未气绝,虽然受了致命伤,但他们目前还处于濒死前的失血阶段,表情极度痛苦。
“只收走我的枪却不收我的刀,带走我的时候甚至不用上手铐,平日里我教你们的谨慎原则全忘了么?”行止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叹道,“你们啊,到底还是太信任我了……”
他举起枪,绿眸深处始终无波无澜,“抱歉今天赶时间,话就说到这。不过血尽而亡的感觉太折磨了,到底共事一场,我帮你们最后做个了结吧。”
随着话音落下,黑暗中响起两声枪响。
白发少年转过身,沾血的衣摆轻轻一晃,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
拂晓时分的天空,是一片柔和静谧的玫瑰紫。
一夜未睡,又经历了一场突发变故,临溪此刻已然绷到了极限!但她仍强撑着精神,目光焦灼地盯着车窗外的远方。
终于,当看到那道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等不及行止走近,临溪跳下车,朝他飞奔过去,顾不上他满身的灰尘和血迹便猛地扑进他怀中!
“久等了。”行止轻轻抚摸她的发顶,“抱歉,刚才是不是很痛?”
临溪紧紧抱着他,把头埋进他怀里。
她哑声道:“别道歉,如果不是你兵行险招,想出这样一个绝处逢生的办法,我们现在已经在被带回圣塔的路上了。”
注意到行止衣摆处的血迹,她顿时一惊,“你受伤了?”
行止淡笑道,“那不是我的血,别担心。”
“那就好。”临溪又抓着他检查了一番,确认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
东方的天际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她牵起行止的手,嗓音轻快:“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然而行止却依旧伫立在原地,深邃的绿眸静静凝望着她。
“临溪,抱歉……接下来的路你得一个人走了。”
临溪愕然。
“你不和我一起去东大陆了吗?为什么?”
行止目光凝重,“我怀疑,教皇在我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
临溪错愕地睁大眼睛!
“或者说,是在我体内。”行止缓缓道,“否则这无法解释,为何你的定位手环已经被取下,他们却依然可以精确找到我们的位置。”
“可是、这也可能是他们误打误撞找到的……”临溪面色苍白地试图否认他的猜测。
然而触及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绿眸时,她突然意识到,行止并非在怀疑,而是已经找到了足以笃定的依据。
“我们不能继续待在一起了。正好,天快亮了,你现在立刻登船,然后离开这里。你可以在潇城重新开始,也可以去往其他宜居的城市生活……总之,去尽情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只要你想,就一定全都可以实现。”
“……那你呢?”
“他们应该马上就会找到我,然后带我返回圣塔。”
“可你不是还要去东大陆办事吗!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我想,已经不需要了。”行止微笑着叹息,“不过不要紧……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要回那里的。”
……是了。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本就是独立存在的弧线。
每个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
临溪脱力般地松开握住他的手……
那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画面——
初见时的试探。
一步步暗中引导。
雨夜并排坐着听雨,他说他本想趁那一夜就进入她的意识层一探究竟。
青城山顶,跌入那片深邃诡异的冰绿色深处,将自己的来历全盘托出。
不得不配合他和林枫的计划,又在屏风后目睹了被隐匿的真相。
夜色中的出逃,小巷里穿透心脏的子弹,银河下的第一个吻,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小木屋……
加密日记里,林惜写下的那句“我后悔了”。
圣塔高台之下,他用浅淡的嗓音说,GE-23号实验品已带回。
迷乱的那一夜,灼热纠缠的呼吸,主动跳入他的陷阱……
隔着人群对视,那个瞬间,世界为之静止。
那一抹罕见的孩子气笑容,他眨着眼睛说,你是我的。
教堂里的宣誓,互相为彼此戴上戒指。
星空下的琴声缥缈悠长,海滩上的脚印延伸向无尽远方……
在那座地图上都没有的孤岛,海岸边某块不为人知的礁石上,还刻着X&L的字样。
不止一次,他漫不经心地笑着对她说,他从不做无所图的事。
一开始,是他把她拉入局中。
被选中为实验体,三年后她穿越而来,刻意播放的录音,很多个堆叠的巧合……一如他所计划的那般,她同意配合那场谋划,离开林家,主动跟随他来到圣塔。
既然如此——
“你……为什么要帮我离开?”黑瞳之中,是显而易见的困惑。
行止深深看了她一眼。
随即他弯起眉眼,浅笑一如往常,“因为你是我见过最自由的风,我希望你可以吹往所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兴许是他的笑容和语调都太稀松平常了。
所以当时,临溪并未想到,那会是行止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