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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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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里艾斯过去觉得她的人生一帆风顺,爱她的家人,温柔帅气的男友,还有仿佛开了挂一般的事业。

然后命运在她最快乐的时间拐了个弯,她看到了家破人亡,看到了众叛亲离。

她在早上看见金碧辉煌的幻象,然后在傍晚到达满目荒凉的真实。于是,来自温室的花走出了人造的伊甸园,在荒野扎下了根。

乌黑的长发被随意盘起,艾里艾斯戴着黑框眼镜,躺在冰冷的地上发呆。眼镜没有度数,纯粹是为了营造一种自己很忙很累的假象,来委婉拒绝单纯善良的镇民的关心。

镇民像是水面上的枯草,他们不关心外界,不在乎生命,随波逐流,直到在水中消失。他们是宏大背景下的点缀,是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笔。他们单纯善良,如同幼稚文笔下批量生产的路人。无数悲欢离合中,他们是不曾留下痕迹的背影。

被愤怒点燃的新王眼中只有愤怒,苟延残喘的旧王还在妄想过去的辉煌。艾里艾斯站在历史的分叉口,思考自己的未来。

思考让人疲惫,艾里艾斯决定放弃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开始回忆过去。

过去太遥远了,在刚刚来到这个处于升维考核期的宇宙时,她还是一抹来自高维度的意识。飘飘荡荡不知道多久,终于附身在了某个星系出生后就因为先天性罕见病而死亡的婴孩身上。

如果在机械动力试验时被高速飞出的螺丝钉杀死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实在是有些过于丢人。

不过现在不需要考虑未来的职业生涯了,由于维度通道具有单向性,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只能等这个宇宙升维。

艾里艾斯信仰机械与动力之神,在以工程师为荣的那个维度中,无机生命与有机生命相处融洽,灵异学与未来科技完美结合,创造出了一个神学与科学共存的世界。

道德伦理审查委员会的审查持续了这么久,现在还没有一点额外消息透露出来,她的回家之路道阻且长,不如恰当地享受一会当下平淡普通的美好。

然后战争爆发了。

新王来邀请她站队,但艾里艾斯觉得一个被性别蒙蔽了双眼的愤怒男人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除非他愿意摘下蒙住双眼的表象,去寻找自己变革的真正意义。

楚休收到了来自吉祥物的快递,沉甸甸一大个,非常有分量。忠诚的下属安德列恩把快递直接送到了书房,等待家主的检阅。

“你僭越了。”

家主和平常一样的表情,话语却不是那么客气。

在领证之后,他就专门交代过快递公司,如果有来自云见的快递,收件人是楚休的,需要他亲自签收,不准经过其他人的手。

“我不需要多余的衷心,也很讨厌那些只能感动自己的小动作。把你的手收好,安德列恩。”

楚休在拆快递前,把安德列恩赶出了书房。他不需要解释什么,毕竟一个脑子里只有恋爱的人,总会找到理由说服自己的。

“云见”寄来的东西很重,打开之后,是一些楚休很少会去了解的书籍。

毕竟一个日理万机的家主,是不会闲着没事干去买一本砖头厚的药理学、生理学书籍装饰书房的。只不过这些知识的芬芳与分量俱全的砖头们都已经被人仔细阅读过,空白处全都做好了理解与批注。

这些砖头当天就出现在了书房中巨型书架最显眼的位置,以此表达素未谋面的家主伴侣对其全面发展的勉励,以及给其他人狠狠喂一口隐藏狗粮。

羁绊的种子在光年之间悄悄发芽,在连两位主角都不曾察觉的缝隙里,舒展幼嫩的枝丫。

家主的行为让安德列恩感受到了背叛,他献出自己的一片真心,献出自己的青春与前途,只为了家主能够低头看他一眼。

但是现在,家主大人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伴侣送的劣质礼物,摆在了昂贵的定制书架上!简直就像是十星级酒店大堂中出现一堆格格不入的垃圾!

只不过,家主大人既然这么看重那位伴侣,为什么不带回来介绍呢?对!一定是为了演戏,实际上双方一点感情都没有,对方肯定是个垃圾人,家主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逢场作戏!

人在不愿意接受现实时,往往会臆想出一系列的猜测,然后选择自己愿意接受的,去把幻想当成现实。

忙于和老头子们斗智斗勇的云现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了一段不存在的感情中的外来者;一个贪慕财富与虚荣,却被结婚对象冷落、看不起、上不得台面的小人。

一想到想象中的对方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己,安德列恩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来,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整个人轻松得没有一点负担,宛如胜券在握的王者。他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地欣赏臆想中敌人的丑态,以满足自己不可能的幻想。

楚休不知道自己的下属脑子里想了什么,让他的表情再三变换,最终回归招牌的得体笑容。

算了,楚休想,他都已经选择加入狂热派了,就原谅他吧。

——毕竟脑子坏掉了。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处理那个战火纷飞的星系,无法取得和解的两个派系都提交了借用恒星级歼星舰的请求。作为代价,在其中一方取得最终胜利后,需要给出三分之一星球的统治权,以及额外的矿产资源星球的开发权。

最重要的还有签订各种“友好互助”条约,例如允许道勒星系的成员加入议会,参与重大事项的表决等,一系列堪称卖国的条件。

保守派给出的回答是干脆利落的同意,他们享受特权太久了,丝毫没有考虑过签署这些条约后,星系未来的发展走向。

他们仿佛作者笔下的主角,从一出生就因为身份与性别而获得至高无上的特权,想要做什么事情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激进派暂时还没有给出答复,楚休不介意一个星系做两份生意,毕竟无论哪一方获得胜利,都和他没关系。他只是发了点小财的商人,可没有在双方打仗的时候站队,表达自己的立场。

他从中获取的利益,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恒星级歼星舰的损失填补,甚至可以再多添几艘舰船。更不用说后续的盈利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让原本就是天文数字的家族基金更上一层楼。

经过数代人的努力,道勒星系早就成为最富有的星系之一。一些老牌星系看不起它,嘲讽它为用钱堆出的星系历史。可即便如此,在和它做交易时,还是得规规矩矩,不敢表现出丝毫怠慢。

楚休又开始想念吉祥物了。听话、善解人意、长得好看,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与需求。只可惜他们虽然领了证,但依旧是协议结婚,如果在此时违背对方意愿发生性/关/系,楚休会被送进局子蹲大牢。

隔着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离,楚家家主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要写点什么发给云见。哪怕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废话,他都很想记下来。

他拿出通讯器,将通讯列表划到最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公司的联系方式,头像是一群大型犬挤在一起,拍得非常杂乱的照片。

“有空吗?要寄快递。”

对方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并发送了一个电子表单。打开之后,里面只要求选择寄件方式【上门取件or快递点自行寄送】。

廷达罗斯快递是星际中唯一一个号称可以实时送达的快递公司,他们只收中小件,速度快得根本看不到快递员。公司里明面上的持有人是一对非常年轻的兄妹,有无数人都对公司的业务能力表现出质疑,嘲讽对方无视物理学定律,为了赚钱什么大话都说得出来。

但只要你下单,哪怕你要求下一秒快递出现在收件人手中,这些离谱至极的要求都被能满足。

楚休洋洋洒洒写了三张信纸的废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说的话怎么也写不完。就好像在过去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在现在全都从不知名的角落冒出来,挤满了精致的信纸。

直到管家过来敲门,他才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用火漆封口后,楚休带着这封信,前往会客厅,与预约了上门取件的快递员见面。

会客厅中,黑布蒙眼的少女正在偷偷给带过来的大金毛喂点心,这一幕就那么恰好地楚休目睹。

少女虽然蒙着眼,但还是准确地看向楚休的方向,“抱歉,是狗子自己想吃的。”

“林女士,这次只有你一个人?”楚休走过去,决定假装没看见那一幕,生硬地岔开话题。

“家兄最近在做一些大生意,送快递这种本职工作就暂时由我来负责。”少女这次大大方方地直接把蛋糕喂给了金毛,金毛肉眼可见地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只不过尾巴已经摇成了螺旋桨。

“作为回头客,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林浅溯。”

她接过信封,牵起金毛的遛狗绳,与楚休道别。

“廷达罗斯快递竭诚为您服务,您的附加寄件要求已收到,请及时支付快递费用。”

云现收到了一封信。

在星际时代,寄信这一行为几乎已经绝迹。有便捷的通讯不使用,选择这种古老且不安全的寄送方式,除了烧钱之外,只能表达只有对方才能懂的深沉含义。

拆开信封,是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带着刚刚书写结束的墨水气味。

他在繁星璀璨的午夜,阅读千万光年外,阳光温柔且温暖的下午,名义上的伴侣书写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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