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鼓浪屿回来,张宇和凌波又在厦门待了两天,四处逛了逛,才动身返程。凌波对这次旅行回味不已,这让张宇颇具自豪感,感觉他的这次出行计划是十分成功的。
一回到家,凌波就忙着告诉李若云和凌凯峰自己这次旅途的所见所闻。凌凯峰笑着听他们说完,说:“看来,你们这次旅行收获不小啊!”
“的确是收获不小,我才发现凌波的胃口这么好,几乎把厦门的小吃都吃了一遍。”张宇插话。
“是吗?我还不知道我儿子这么能吃呢!”李若云笑道。
“妈,你听他胡说,哪有这么能吃啊!”凌波撅着嘴说。
“我到想听听,小波,你究竟吃了那些好吃的?告诉张姨,张姨学着给你做。”张姨憨憨地笑着。
“就怕您做不够他吃的。”张宇又打趣道。
“你们哥俩这次回来,也该收拾一下心情了,接下来的时间要预习一下明年的功课,毕竟明年是高三了,关键时期啊!”凌凯峰语重心长地说道。
“放心吧,叔,赶明起我就搬过来,和小波一起学习。”
“好呀,只要你爸妈没意见,我们非常欢迎!”还没等凌凯峰回答,李若云就连忙说着。
“小宇,你这个哥哥要照顾好小波啊!”凌凯峰笑着。
“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张宇心里笑着想:肯定会照顾好的,您是我岳父,我还能不照顾好您儿子吗?
“你说,这俩孩子怎么能相处的这么好呢,简直就像亲兄弟似的!”张姨也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两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
“你来我们家住,是要交伙食费的啊!”凌波绷着脸认真地说。
“没问题,交多少都行!”张宇笑道。
随后的日子里,张宇果然不顾张文生犹犹豫豫的反对,直接搬到了凌波家里,两人在一起认真预习新学期的功课。快乐的假期始终是短暂的,很快就进入了九月的开学季,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进入高三的学子们都卯足了劲,为自己的未来去做最后的冲刺。
日子如流水一般,一晃眼就快到中秋节了。张宇心里并不喜欢这些所谓的节日,对于他们家来说,过节除了父母的争吵之外,就是在酒楼饭店面对做一桌子索然无味的美食,应付着一些素味平生的人阿谀奉承。
这天晚上张文生下班回到家中,对聂文倩说道:“今年中秋节,我准备把老母亲从老家接来,再让弟弟妹妹们都过来,我请他们吃个饭。这是有多少年没在一起聚聚了!这人一上年纪,就开始怀旧了……今年,我妈的腰腿病又犯了!”
张文生说着就叹了口气。
“我把话说前头啊,你想尽孝心我不拦着,但中秋节我得回我家看我爸妈。”聂文倩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拍着从日本带来的精华露。
“八月十五你也回娘家?你不在,我一个人请我们家人吃饭?”张文生显然有些恼怒。
“谁规定的八月十五我就不能回娘家了?”聂文倩把手里的精华露瓶子往桌子上一摔,冷冷地说道:“哦,过节,只能围着你们家人过是吧?我们家父母就不是父母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栽培的你!”
“我又没说不让你回娘家,按照传统,不都是十六回娘家的吗?”
“不行,我妈身体也不好,我也得回家看看她老人家去!”
“聂文倩,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一年之中就这么两个团圆的节日,你也非得和我怄气才行,是不是?”
“谁和谁怄气啊,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了!我聂文倩是欠你们家什么了吗?你那个老娘她当初怎么对我来的?哼,俗话说,真心换真情,想当初她那个样子对我,现在想着让我来孝敬她了?腰腿病?谁还没个腰疼腿疼的?她这把年纪眼不花耳不聋的,比我的身体都好,你就别在那演戏了!还是那句话,你尽你的孝心,我尽我的孝心,俩家各不耽误!”
“你……”张文生被聂文倩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想了想,自己摔门走出了卧室,去客房独自睡去。
张文生和聂文倩的争吵,被楼上的张宇听得清清楚楚。书房里,张宇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今天的这场争吵最终将又是父亲妥协,张文生将会和以往一样,塞一些钱给他二叔,让他二叔出面请他们一大家子吃顿饭,再给每人一个红包,而张文生,肯定托辞公司忙不再参加聚会。有时候,张宇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聂文倩面前,张文生总是一再忍让,甚至有时候都让他觉得,父亲很没有一种男人应该有的硬气。
只是这张宇生来骨子里就有一种反叛,既然父亲家的节日聚会自己不能去参加,那么母亲家的聚会他也断然不会去参加。在他心里,两家亲戚都是一样的,既然不能厚此,那就干脆也不要薄彼了,都不去看望,正好省心!其实他自己似乎都不曾察觉,他正是在以这种方式来报复父母那无休无止地争吵,看着他们邀请自己去看望亲戚的要求被拒绝后脸上那失望的表情,竟让张宇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尤其是面对聂文倩哭骂他没有良心、忘了姥姥姥爷打小怎么疼他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开心到想手舞足蹈的冲动,以致于回过头想想自己这种心态时,倒是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些年的这些个节日,他们家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这让张宇很是头疼。但今年不同,好歹今年他心头有了牵牵挂挂的人儿,自然这个团圆的节日不同往常。于是赶在过节前一天,他就去商场买来了一堆食品和礼物,准备在凌波家开开心心地过一个中秋节。
可巧这一年中秋节是周末,聂文倩果然丢下张文生和张宇自己回了娘家,张文生则躲在公司里生闷气,剩下张宇一个人在家随便吃了点保姆做的饭,便回房睡了会午觉,直至傍晚时分,才从床上爬起来,带着自己买的东西直奔凌波家而去。进了家门,却见张姨正在和李若云有说有笑,凌波则在厨房忙乎着。
“哎呦,小宇来了?怎么,今天这大过节的,你也打算在我们家过呀?”张姨一见张宇就乐了,连忙打趣道。
“嗯……那个,我爸出差了,我妈也不在家,没人给我做饭吃,我就来了!”张宇尴尬地笑着,随口编了个谎话。
正说话间,凌波从厨房出来,抬头一看张宇已经坐到沙发上了,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你家又没人做饭了是吧?”
“正是呢!你猜得可真准!”张宇笑道。
“反正今天也是过节,多一个人咱家里也热闹,我们啊可喜欢小宇了!我才琢磨着只要小宇他爸妈能舍得,小宇干脆做我干儿子得了!”李若云放下手里的书,笑道。
“舍得,舍得,肯定舍得!”张宇一听连忙说道:“那今后我可就改口叫干妈了啊!”
“滚,我不同意,我可不想半路杀出一个哥来!”凌波板着脸冲了张宇一句,惹得李若云和张姨一起大笑起来。
四个人正热闹着,却听见又响起一阵敲门声,凌波纳闷着去开门,嘴里还嘟哝着:“我爸不会这么快就回家了吧?不是说有会议的吗?”
打开门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程伟。
“咦,程伟,你怎么跑来了?”凌波惊讶地问道:“你们家晚上不过节?”
“哦,我们家吃过了,这里有我妈从姥姥家拿来的一些老式月饼,我妈让给你们家送一点尝尝。”
“谁呀?”李若云跟着问道,在轮椅上一眼看见是程伟,连忙说道:“小伟啊,快进屋里来,正好,我们正准备吃饭呢,过来一起吃!”
程伟跟着凌波进了客厅,喃喃地说道:“阿姨,我已经吃过了,我妈让给阿姨送一点老家做的老式月饼过来。”
“是吗,老式月饼啊,我可都好多年没吃过了!”李若云喜道。
“这倒是,我也觉得现在的月饼不好吃,还是以前那种带青红丝、五仁米老香油做的月饼好吃,只是这种月饼现在城里可买不到喽!以前在农村,我们邻庄倒是有一户人家做这个,这些年没回去走动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张姨也跟着说道,顺手从程伟手里接过月饼,打开黄油纸包,从里面捏出一块递给李若云,“快尝尝看,还是不是那个味?”
李若云笑着从张姨手里接过月饼,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笑道:“嗯,就是这个味,多少年了,梦里都想着呢!”
张宇对程伟的突然到访很是不高兴,正躲在凌波身后撇嘴,一听李若云说这话,赶紧溜出来,拍马屁般地从张姨手里抢过一块月饼就往嘴里塞,却不料这老式月饼用香油和面压得结实,一口下去竟噎在喉咙里半天咽不下去,急的在那干瞪眼,又是捶胸又是跺脚的,笑的一屋子人直不起腰来,还是凌波赶紧从屋里端出一杯水给他,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哎呦我的妈呀,这哪是月饼啊,简直就是勾魂饼,差点要了我的命!”张宇心有余悸地说道。
众人哄堂大笑,李若云笑得直不起来腰。凌波打趣道:“谁让你那么狼吞虎咽的,像没吃过月饼似得。”
张宇一个劲揉自己胸口,说道:“我这不是听阿姨说这月饼好吃嘛,程伟,你差点害死我!”
程伟听了,也跟着笑道:“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个,我家里还有,赶明儿再给你带几块。”
“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再吃了!再吃,保不齐我就要英年早逝了!”
“狗嘴里吐不出那啥,满嘴胡噙!”凌波说道:“没见过自己咒自己的。”
“来,都来吃饭吧,我们不等你凌叔叔了,小伟,你也跟着过来再吃一点啊!”李若云笑着招呼道。
“叔他不回来了?”张宇问道。
“他呀,下午有会议,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钟呢!咱们不等他!”李若云说道:“小伟,你就是吃过了也要在阿姨这里尝尝你张姨的手艺才行,乖,多少吃一点再回去。”
“我这就和小波一起把厨房里的饭菜端出来,你们呀,就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张姨笑道。
于是五个人一起围着饭桌坐开来,毕竟是过节,晚饭是十分丰盛,鸡鱼肉蛋一应俱全,程伟虽说在家吃过了一点,但见到这些饭菜,本来胃口就好的他,又忍不住吃了很多。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吃着,就见凌凯峰开门走了进来。
“哎呦,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啊!”一进门,凌凯峰就笑道。
“是的,几个孩子今天像约好了似得,都来我们家了,瞧瞧,多热闹!”李若云笑道:“所以说嘛,还得是人丁兴旺家里才能有生气!”
“是热闹,我今天呐,也有一件高兴事呢!”
“什么事?”
“今天我求来了一幅墨宝《孤江远影图》,可是名家之作,你们瞧瞧看,怎么样?”凌凯峰说着,十分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了一卷画轴,忙不颠地要展开来给众人看。
李若云笑道:“什么宝贝把你高兴成这样,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我吃过了。”凌凯峰说道:“你们过来瞧瞧,可真是一幅好画呢!”
众人跟着看过去,只见是一副六尺长卷,寥寥数笔的泼墨山水间,圆月高挂,薄云如涛,一湾江水源远流长,一位清廋的古装男子站在江边眺望一叶扁舟,身后是几棵孤树。
“这幅画笔力很苍劲的。”李若云看后,不由得由衷赞叹道:“有点新罗派的遗风,虽是没骨山水只寥寥数笔,意境却跃然于纸上,古雅清新不落俗套,画家构图和运笔的功力十分深厚。”
“可不是呢,我也是一眼就看中了,跟着画师后面好一番央求才得来的。”凌凯峰自豪地说道。
凌波和张宇也勾过头看着,程伟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便继续啃着手里的鸡爪子。
“中国画的意境美的确不是西方油画所能比的。”凌波边看边说道。
“嗯,的确是很美!”张宇见凌波夸赞,也急忙跟着附和道。
“这幅画,倒让我想起了一句唐诗,正好考考你们的语文功底,你们猜猜看,是哪句唐诗?”李若云笑道。
凌波听了,又看了看画,略一思索,便微微一笑转脸看着张宇。张宇则皱着眉头,望着天花板,突然一拍大腿,乐道:“我知道了,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不是?你们瞧这人站在江边,可不就是向月亮许愿的嘛!”
凌波听后,先是目瞪口呆,随后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李若云也笑着看了看张宇,接着又问程伟。
“我?我可不知道,我是学理科的。”程伟刚啃完一个鸡爪子,擦了擦嘴边的油。
“小波,你说呢?”李若云又问道。
“我看这幅画的意境,倒像是那首艳冠全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