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久久地凝视着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自家房前新开的一丛胡枝子花。

是和对方一样鲜艳的橘红色，映在灰白野草中简直烈得灼人眼，夏天来到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灿烂的景色，从此任寒蝉凄鸣、独坐愁城，多少日月都不曾变。

多少斗转星移啊。

沢田纲吉对中也说：“……如果这是中也君你的愿望话，那么，我会去做的。”

他抱着双膝蹲了下来，像一只真正的、乖巧的小兔子一样，双腿并在一起，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抬起了手，又轻轻搭在小少年的发顶上。

“祝你一路顺风，”沢田纲吉轻声说道，“我等你回来。”

这一刻，风最轻柔、对面那双蓝眼睛最亮的这一刻，棕发的初中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见小男孩倏忽笑了一瞬。中原中也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什么啊，怎么突然看起来像个笨蛋了？快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然后中原中也转身跑起来，鸟儿一样，却又在几步后匆匆停下，冲着沢田朗声喊：

“喂——我会记得——给沢田同学你带回来奶酪的——”

沢田纲吉一怔，琥珀色的双眸浸润在日光下显得分外明亮。而这短短一瞬内，中原中也已经彻底离开了。

于是在这世上，仅仅只有沢田一个人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奇迹。那就是在秋季的末尾，他的花儿原已离去，却又在夏天踮着双脚，以另一种奇特的方式，静悄悄地，孑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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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回家时正好赶上中也翻墙回来，落地的瞬间幽邃庭院中飘起落花无数，乌发少年便很自然地走过去，弯腰捻起自家师弟脸颊上的一瓣花，挑起折眉问道：“有门不走，偏偏喜欢这个？你再多来这么几次，我看明年就真该把墙根下这棵老树給移走了。”

中原中也失笑，索性就这么半蹲着仰头看对方说：“师兄，敢情这天天在并盛飞檐走壁的不是您呐？我去找草壁哥的时候都听说了，学校的树都快被您睡了个遍了。”

云雀恭弥半晌无话，许久才把人拽起来，嫌弃道：“……你要出国，干脆就今天走得了。”

“你今天是这么说，赶明儿我走了，你就该不习惯了。”

“不习惯你早上烤焦的面包，还是凉了的黑咖啡啊？”云雀恭弥嗤笑了一声，又说：“明早有人来接你去机场，今晚不许再喝玄米茶了。”

中原中也“啊”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自个进屋去收拾行李去了。未成年人出国需要监护人陪同，而他的户口上挂着的正是若槻时广的名，所以这次赴法的名头，自然而然也就归到了“受邀去马赛一家名剧院做女形表演”的身上，若槻时广前几日还感慨说中也到底大了，舞台上的表演已经有了被珠丝束缚的蝴蝶一样的美感，哪能想到小弟子这一次出国，心里却盘算着刀戈难止的事。等到次日真要走了，云雀恭弥一个人来送他嘱他小心，中原中也却蓦地勾起唇说：不会浪费师兄你半夜塞进行李箱中的好茶叶的，师兄。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已经有了雪夜艳鬼的脏与净，是令人不忍直视的、血淋淋的侬丽与轻慢。云雀恭弥凝视了他很久都很难移开目光，因为这种侵略性的美感实在合他胃口。“等你回来，”他舔了舔下唇，低声说：“我一定能打赢你。”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背影，以及头也不回地、向后挥了挥手。

于是云雀恭弥平静地盯着他融入机场中的汹涌人潮，心想：最迟两个月，这狸子便回来了，他自然不会想他，可是难免不习惯啊。

还真被人给说中了，毕竟若是中原中也不在，他早上便是连烤焦的面包片都吃不上。

“……越洋电话不便宜，”并盛的委员长大人忽然开口，对着空气的某一处自言自语道：“你最好别让我有花这笔钱的机会，狸子。”

他卷而翘的眼睫在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敛起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若是但凡有一个并盛中学的学生在这儿，都会知道此刻他们的委员长大人到底在想什么。

——而通常地，我们把这叫作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