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你泼我兄弟一身水，总得给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完。”左侧戴着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插着裤兜，幽幽开口。

“姐姐，他们对你们做什么了？”杨延凯头也没回，问身后的张佳佳，“弟弟几个给你们报仇。”

“他们耍流氓，动手动脚的，还想摸我们的手。要不是我反应快，还真被他们得逞了，还想要说法，说法就是你们语言粗俗，行为猥琐！”张佳佳嘴上不饶人，心想躲在这三个男生身后不是事，若真起了冲突，先不说会不会受伤，亏一点不能吃，便悄悄扯了扯杨延凯的衣服，压着声音，“弟弟，等下我说跑，你们几个立马跑，知道不？”

杨延凯指着那三个人，悄然问：“姐，不打一架？”

“打不赢怎么办？”

“还没打呢，怎么知道我们打不赢？”

“那把你这张帅脸打破相了，不会不划算吗？”

“那也是哦，不过姐姐你放心，破相的只会是他们。”

张佳佳还要阻止，一旁的江敬很是淡定掏出手机，面无表情开始打电话，一开口却是受了极大委屈般哭诉：“警察叔叔，我要报警，嗯，我和同学还有我两个姐姐在xx商场四楼的xx烤肉店，有三个凶神恶煞的大叔光天化日下想非礼我姐姐，还说要打我们，我好怕，你们快来呀。嗯，好。”

肖霄和杨延凯同时给他竖起大拇指，对面明显没预料到这出的三人直接愣住。

“还要继续吗？”肖霄问。

“哼，你们几个不要脸，等下警察叔叔过来，看是我们泼水有错在先？还是你们在公共场合公然骚扰猥亵更严重。最好把你们关进去几天，治治脑子。”张佳佳从杨延凯身后探出头，骂道。

穿黑衣服的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这么多人看着，不一定能占得了上风，而且店里的监控也对他们不利，要真追究起来，怕是骚扰这罪名跑不了，示意旁边的同伴。

“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别让我们看到你们两个。”白衣男指着他们落下一句，眼神凶狠，“给我等着。”

哎呀，还威胁上了，张佳佳气不过，正要发挥，被程随安拉住，只好把怒气咽下。

男人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开，江敬问：“热闹没了，我们也该走了。”

“不是报警了吗？不用等警察叔叔过来吗？”杨延凯不解。

“啊，那是我表哥的电话，我可不想真报警，被我家那两个知道，不管是不是我的错，都得扒我一层皮。”江敬耸了耸肩，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对方，没想会这么顺利解决。

“机智。”张佳佳笑起，“那几个怂货，就那点色胆，要不是看在今天过节的份上，不想浪费时间，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诶，你们吃饭没有？还没吃的话，我请客，算是报答，想吃什么尽管说。”

说完，张佳佳看向肖霄：“你就是小安的弟弟？我记得你的声音。”

肖霄想起来，这应该是那晚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的人，程随安的同事。

他看眼程随安，后者没说话，犹豫半秒，点头。

杨延凯和江敬都知道肖霄有个姐姐，没见过真人，程随安看着挺安静的，这点倒和肖霄挺像。

两人频频给肖霄递去眼神，一副你这小子还不赶紧介绍下的神情。

舍友心里那点小九九肖霄不可能不知，正要开口，张佳佳很是自来熟说道：“我叫张佳佳，叫我佳佳姐就行，她是程随安，就叫小安姐。”

程随安：“你们好。”

“佳佳姐好，小安姐好。”江敬和杨延凯很是乖巧礼貌，“我们是肖霄的同学。”

“这商场里的店都是满的，要等的话，最快的也要半个小时，这样，到外面吃，怎么样？”张佳佳快速看眼周边，正值饭点，到处都是人。

肖霄几个自然没意见，程随安也同意。

“那就这么定了。”张佳佳拉起程随安的手，跟肖霄几个道，“走，吃饭去。”

“你小子，家里居然有个这么好看的姐姐，连姐姐的朋友都这么漂亮，有福气啊你。”下楼时，杨延凯走在后面，越想越不服气，朝肖霄手臂上就是一捶，“话说回来，你和你姐怎么不同姓？”

“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就像我家。”江敬不以为然，家里那两个凡事都要争个公正平等，什么都要对半分，娃都要生两个，必须一个父姓一个母姓。

“原来是这样。”杨延凯恍然，肖霄没说起过家里的事情，这么一想也正常。

节日假期，还是在商业中心，哪哪都是人，张佳佳不想等了，打了个电话，去了一家私人餐厅。

“佳佳姐，这，会不会太破费了？”这店面这装潢，明里暗里透露着一股子资本主义味道，里面低调又奢华的，江敬和杨延凯都惊讶住。

“不会，我家开的，不用钱。”张佳佳随口道，“快进去快进去，外面热死了。”

虽不像肖霄的两位同学那么惊讶，程随安也是稍感意外，张佳佳经常拉着她在街头巷尾寻找小吃，看到路边摆摊卖的小饰品也会买，还会和老板还价。

“随便坐，不用拘谨，这里的菜其实不怎么好吃，看着精致而已，要不是外面人多，我都懒得来。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要不都上一遍？”张佳佳问他们。

“我都可以的。”杨延凯赶忙道，张佳佳这架势，是真的打算服务员把菜都上，“佳佳姐，你决定就好。”

其他几个也是这个意思，张佳佳想了想，让服务员把招牌的好吃的贵的都上了，点完了菜，喝口茶水润润喉，问：“对了，你们读高几？”

“高三，佳佳姐，你这反差，有点大哈。”杨延凯刚偷偷搜了下这家餐厅的名字，在这简单吃一顿都得耗掉他三个月生活费，主打一个烧钱，面向的客户非富即贵，一般人来不了，连预约都难。张佳佳没一点有钱人家大小姐的样子，接地气到他还以为和人家是一路人。

“嗯哼？”张佳佳挑了挑眉，笑问，“怎么说？”

她习惯了程随安话不多，叫肖霄的这个弟弟也比较沉默，倒是他这两个同学挺好玩的。一个看着就单纯，性子比较直，实诚。一个总能找到精准的吐槽点，能面无表情讲冷笑话。

一开始两人还有点局促，没两分钟就放开了，话匣子一打开，那是啥都能说上一嘴，一路过来，张佳佳被他们逗得笑个不停。

杨延凯和江敬发现张佳佳真是一点架子没有，挺直爽开朗的一个姐姐，大大咧咧的，拘谨了不到一分钟，也就不再矜持了。

吃饭期间，基本是张佳佳和江敬杨延凯三人天南地北的聊，程随安和肖霄偶尔会说上几句。

程随安看向肖霄，这个沉默少语的少年，也是会和同学打闹开玩笑。

肖霄发现程随安和朋友在一起，原来可以笑得如此放松。

明诚高中校门口。

“这就是青春啊。”张佳佳跟他们几个挥手道别，“可惜，我都没参加过高考，刚上高中，就被我爸妈扔到国外去了，说让我早点出去，提前适应。放屁，他们分明就是嫌我在家碍眼。”

换成是别人，只会当她是在变着法子炫耀，张佳佳脸上是不带掩饰地露出羡慕和惋惜。

程随安：“国外不好吗？”

“好是好，但怎么说，也是在自己祖国舒坦啊。而且，回国后，认识的朋友还是小时候那些，要不是家里挨着，也早没了联系，国内连朋友都没几个，想想就不爽。不行，今晚回去找老头算账去。走了，小安，我送你回去。”

程随安没出过国，林涵在国外，不一定经常能回，若不是张佳佳主动靠近，她身边不会有朋友。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接受了以后会是一个人度过一生。林涵让她多交朋友，和大家出去玩，别老把自己关在屋里。

可她不敢，连踏出那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那是她无法拥有的人生。如今，因为张佳佳，她体验了和之前不一样的生活。

偷得一时安宁也好，程随安不敢奢求永远，然而她没想到，会是如此短暂。转身那刻，隔着一条马路的学校对面，她看到了大姐和五哥。

“小安，你怎么了？”张佳佳刚扣上安全带，程随安脸色煞白，心里一惊，“不舒服吗？”

他们在那多长时间了？有没有看到张佳佳和肖霄，以及肖霄同学的脸？他们想做什么？

五月份的天，南方早已回温，二十多度的天气，程随安却觉手脚冰凉。

“小安？你没事吧？”

张佳佳心里生疑，程随安脸上的恐惧不是唬人的，难不成是发生了意外？她正要摇下副驾驶的车窗，看向马路对面，却被吼住，吓了一跳的同时，手也停住。

“不要看！”

无法猜测大姐他们有没有看到张佳佳的脸，程随安只能赌一把，要是摇下车窗，佳佳就会被看见，不能被发现。

她压制内心的惊颤，拿出手机，打通张佳佳的电话，后者被她这样子吓到，虽是不解，还是接了电话。

“对不起，佳佳，我还有点事，需要跟肖霄的班主任了解，嗯，你先回去。对，对面发生了意外，别看。”

真发生了意外，周围的人反应有点平静啊，是没看到吗？也没听到有骚乱，再说，这事直接过来跟她说就行了，也就两步远，为何还特意打这个电话。

虽然奇怪，张佳佳没多想：“小安，你吓死我了，我胆子那么大，都被你吓到。你真没事？要不我等你吧。”

“不用，我真没事，是，是关于高考的，杨老师昨晚跟我说，她今天会在学校值班。好，回去我再给你打电话。”程随安咽下唾液，让自己看起来平稳些，不能让张佳佳担心，“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样啊，那好，我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张佳佳离开后，程随安也没放下手机，假装继续聊电话。不能被对面的人发觉她和张佳佳关系好，也不能进去学校。

她无法得知大姐他们掌握了多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迷惑减少他们的怀疑和猜想。

几分钟过去，她偷偷瞥向对面，那个位置，没有人，惊觉大姐和五哥已经离去，压在心中的恐惧一下释放。程随安大口喘气，紧握手机的手，因为害怕，手心全是汗，腿也发软，无法走动。

肖霄靠在学校大门后的墙壁上，将视线收回，抬了抬帽子。

他原是折返回来到保安室拿快递，刚要走出去，就听到程随安那一句‘不要看’。不仅是张佳佳被吓到，他也是诧异，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肖霄从未见到过程随安这么大的反应。

肖霄没出校门，靠在墙上，这个位置正好能将他身影遮挡，又能看到程随安。

她讲电话时声音不大，可那一眼就能看出的无法压制的恐惧，根本藏不住。他朝对面看去，一男一女，两人站在那，直勾勾看着这边。

他猜不准这两人是否和程随安认识，很显然，程随安那一瞬间的转变，和他们的出现脱不了干系。

对面两人没待多久，张佳佳走后，他们也跟着离开，女的中途回头看了一眼程随安，距离太远，肖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到她和旁边的男的说了什么，男的听完，也回头朝这边看来。

许是察觉那两人不在，程随安放下手机，绷紧的身体骤然松懈，能感觉出她的害怕也随之消减。肖霄注意到她握紧的手骨节泛白，微微颤抖。

她为何会那么怕？过年时在民楼遇到的男人，晚上跟踪的两人，小区的一男一女，还有眼前的两个，这些人和她是什么关系？若是有意要伤害，程随安为何不报警？而是选择要默默忍受？

肖霄想不明白，可那是程随安的私事，他不好参与。

程随安往前走，肖霄将帽子压低，走出校门。刚从保安室拿完快递，他一抬头，程随安不知何时转回身。

两人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