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谦越说越偏，也是见到了方木然的本事，知道她并非什么神女，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么巧，孟家上山求神女帮助之日便恰好骤雨急扑，可眼前的姑娘显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神女。
方木然听出了孟子谦言语中的调侃，不甚在意，“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今年会照旧南下？”
孟子谦点头。
“其实...”他还想说什么，只是说了两个字就犹豫着住口，“算了，待母亲同你商议吧。”
二人也行至了客房门口，孟子谦又嘱咐道，“房里备了换洗的衣服，里面有浴房可以沐浴，若有旁的需求，床边有铃，摇铃即可。”
方木然点点头，连头都没回的拜拜手，进了屋。
倒是有趣，孟子谦在房外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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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小昭的帮助，方木然在煎药房的工作简直是如鱼得水，也终于有了时间去忙另一件事。
“你指这个？”孟子谦指了指腰间的香囊。
见方木然点头，随手解下递给她。
方木然打开香囊，拿出一颗，“这是什么？”
“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问我要吗？”孟子谦挑眉，“是北方的一种酸枳，开花甚是好看，结果的香味也好闻，我就移植了一些回来。”
“就是味道...”
方木然放进嘴里一颗。
刚一咬破就龇牙咧嘴。
“...有点酸。”
方木然不太能吃酸，此刻酸的牙根发麻，但至少确定了这就是她想要的。
“孟二公子，这酸枳还有多的吗？”
孟子谦点点头，带方木然去了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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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副药过后，一群人又聚在了孟大公子的卧房。
方木然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紧张的等着欧阳先生查体号脉。
“孟大公子，你感觉如何？”欧阳先生一边把脉，一边问。
“自觉身子轻快了许多，头脑也清明起来，没那么难受了。”
欧阳点着头，一脸笑意的问方木然，“木然姑娘，仅三副药便达到了如此效果，真乃神医！”
“先生夸奖了，学生不过是照猫画虎，东施效颦罢了。”
“快说说，你这药究竟画什么了，效什么了？”言归帆有些急切。
方木然淡然一笑，“其实欧阳先生的方子并非没有效果，只是药力不够，加上煎煮的方式有误，所以才拖延了这么久。”
“这药材呢，分为先煎后下，而一些根茎类的又需要再处理一下，这样药力才能发挥到最大。但如此一来依旧不够，我就想到了孟公子随身佩戴的香囊。”
方木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酸枳来，给大家一人发了一颗。
“之前孟二公子身上总是若隐若现的飘来这果子的香气，那日借来孟二公子香囊一看，果然是我小时候曾见过的一种果子。”
“这酸枳呢具有破气消积之功效，只有大公子体内的毒气散了，才会渐渐好转。”
方木然说的屋内众人频频点头，又不时的研究着手里的果子。
实际上方木然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心里直打怵。
虽然大公子现在是无虞了，但方木然这段话说得真真假假。
一开始闻到那股清新凌冽的气息时，方木然几乎就断定这是她所认识的枳实的前身--一种酸橙。
但是真的拿到手里却长得完全不一样，方木然所认识的，是一种接近墨绿色的小果子，皮厚汁少，而孟二公子给她的这种偏青色，皮薄，一咬下去汁.水四溢。
但它俩也不是没有共同点--都酸的倒牙。
凭着中药人的一身孤胆，方木然直接估摸着剂量，把这酸枳放进药里面。
好在结果是好的。
方木然看向大公子，面色红润了许多，也有精神和孟夫人谈笑。
整体看着还有些虚弱，不过这是老病根了，得慢慢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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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自己此番的任务，方木然反而有些焦虑。
要回去了。
回去后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继续坐在金殿上割腕吗？
一想到这里，方木然就觉得莲花手串磨出的血印在隐隐作痛。
右手那干脆的一刀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反而是左手这样一丝一丝的血痕，疼的细碎。
方木然之前忙着煎药，忙着照看孟大公子，忽略了手上的伤。
如今清闲下来，这股痛感就又涌了上来。
“木然姑娘请留步。”
方木然正六神无主的乱走，被叫住。
原来是孟夫人，方木然调整情绪，“孟夫人，是大公子那边有什么需要吗？”
孟夫人摇摇头。
“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方木然被带到了一处雅厅，不似旁的地方灯火辉煌，这里只在雅厅四处点了低矮的烛火，不至于太暗，也没那么晃眼。
仆人上了茶便退了下去，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孟夫人和方木然二人。
孟夫人温柔的声音传来，“实在不好意思，之前让你看到我的窘样。我也是没法子了，才不管不顾的跪在雨里。”
孟夫人定定的看着方木然，“我一定要请到你。”
见方木然有些不明所以，孟夫人接着解释道，“其实这庙不过是个骗钱的，哄骗些无知的老百姓，打着供奉天神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
“孟家其实另有信奉，但是大师却指明了要我去请你回来。”
“不仅指明了只要你，还指明了去的时间。”
听了这番话，方木然震惊不已。
孟夫人看出来方木然眼中的困惑，摇摇头，“我也不知其中缘由，但是事实证明大师的话是对的。”
“其实是他请我将你带来，他似乎有话和你说。”
说罢，暗处走来一白衣老者，仅朴素的一身白袍，非道非佛，行走间自带一股超然气质。
见到方木然慈蔼一笑，“见过方姑娘。”
“先生...如何称呼？”
“姓名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老者微笑。
“那先生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姓名的呢？”
“此乃天机。”
老者依旧在打着哑谜。
方木然依旧云里雾里。
这位老者让孟夫人去神庙请的，究竟是神女襄丹还是她方木然？
若是襄丹，又如何知道她的姓氏？
若是她自己，又如何知道她在神庙？
“方姑娘，老身此番只有一事告知。”
“随心。”
“万事随心即可。”
说罢，老者便又隐入黑暗之中。
随心？
方木然心中困惑不已，充满了疑问。
孟夫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木然姑娘，其实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我已经叫子谦同郁先生那边商议好，日后你便到孟氏祖祠，不必再回神庙了。”
孟夫人说话时还带着浅浅的微笑，看在方木然眼里却有些令她恐惧。
室内烛火低垂，更添几分瘆人。
“...好。”
孟夫人的话语听起来温和，实际上却不容一丝拒绝。
其实方木然拒绝又能怎么样呢？
孟家肯定是和神庙那边做好了交易。
方木然无依无靠，注定听从孟家的安排。
孟家不信鬼神不信佛，只信列祖列宗，祖上保佑，才使得孟家百年传承，家财万贯。
是以孟氏祖祠修建的低调奢华。
除了放着祖宗牌位的先祖祠，还有平日里祭拜的祭祠，用于静心养性的修心堂。
包括欧阳先生师徒在这里都有自己的住处。
平日里有专门的人进行洒扫，逢年过节还有各种叩拜仪式。
方木然被安排住进了祠堂东边一处空置的院落，转个弯就是祠堂的正院。
祠堂寂静幽深，方木然闲晃其中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偶尔见到一个，也是沉默的做着自己的活计，扫地或者擦灰。
最后百无聊赖地回了房间。
不想房里有人在等她。
是那位老者，也是孟夫人口中的大师。
方木然有心和他多问几句，“见过大师。”
“方姑娘客气了，我本凡人，与方姑娘无法相提并论。”
大师语气平淡且毫无波澜，却在方木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大师...此话何意？”
“方姑娘，你精通万物之效，却并非本朝之人。我说的对吗？”
“万物之效...有些夸张了，我不过是这天地间的学生罢了。不过大师又是如何知道我不是这个朝代之人？”
方木然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说不定...她有机会回去。
大师摇头，“此乃天机，非我等凡人可轻易置喙。”
“那您来此何意？平白给人希望又亲自浇灭吗？”方木然语气变得急切。
大师依旧摇头，“天地间万事万物存在即有存在的理由，有他的使命。”
“天道预测，夏朝三年大旱，转圜关键存于襄神庙中。”
“我不过是顺应天道，让孟家母子去一探虚实，果然没有错。”
“方姑娘，你命中注定不应困于此处，可接下来怎么走，全凭你自己的心了。”
“随心，方姑娘，随心。”
大师自顾说了一长串，留下云里雾里的方木然就离开了。
方木然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更加的困惑了。
“使命...随心...”
如果人生来便要完成注定的使命，又如何去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