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小虾在旁边问。
阿藻立马反应过来,说:“是之前掌柜的在后院说的。”
“说不定这是线索!”阿荇惊喜上前,“可是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玉蓉如瞬间开窍了般,说:“我明白了,是看卦象!”
她抬头看了看,指着令知知的房间说:“掌柜的房间,是在西北方。在八卦中,上方对应的是乾卦。而乾卦,也与金属、圆形等事物有所关联。”
在大家伙的瞩目之下,她环绕了一圈,在一处木格中找到一面圆铜镜,扭了一圈,并无任何反应。
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失望。
玉蓉似有不甘,又在那处捏捏按按了半晌,在大家都已经又开始四下寻找时,终于,楼内传来了奇异的声响。
此时楼内的格局发生了变化,木格子从东面平移到了西面,一三五七这四块凹槽连成了一溜,而铜墙铁壁也显现了出来,正巧组成了二四五六这四块凹槽。
由于本来的布置,这些凹槽看起来都不过是用来摆放用具的或只是单纯的装饰。现在组在一起,除了材质不同,整个楼梯错落有致,呈现出优雅的曲线。
按理说这楼梯应该最费地盘,但这嵌在格子里的楼梯却也是不占地方的。
大家都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呆傻地站在原地。
厨房里的陈鱼和孙客也听见了动静,想来也是知晓了他们有人触碰到了机关,继续做着菜。
“你猜是谁?”孙客问,看得出她今日心情不错。
陈鱼之前吃过打赌的亏,补了一句:“若是没有赌注的话,我猜是小泥鳅。”
“杨礼秋?那我猜是张开洋。”旁人虽都已经叫起他们的绰号,但孙客还是礼貌性地叫他们的大名。实在是因为,在宫中这些名字的大多是主儿给阉人取的,他叫不出口。
令知知将门打开,不露面地喊了一声:“玉蓉,这几天可以琢磨琢磨许什么愿了。”
玉蓉朝着西北方喊:“掌柜的,口诀是小泥鳅念的,若没有他,我也是想不到的!”
“那……”令知知的声音小了些,似在思考,然后恢复音量道,“那小泥鳅可以许半个愿望!”
“半个?”小泥鳅也是极其容易满足的,“好!半个就半个!”
大家忙活半天,终于吃上了昭明皇太子做的饭菜。
小蟹挑起一块干焙土豆丝,在嘴里嘎嘣嚼了起来,半天说了句:“孙哥儿你做饭可以啊!”
在一起生活了许久,但做饭几乎是由陈鱼一手包干的,实在没想到孙客手艺也不错。
“真觉着不错?”孙客诚恳地问。
阿荇也夹起一块放入嘴中,在旁边附和,“真的!”
孙客跟着令知知他们在民间生活的这六年,让他学会了不少技能,虽然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活计,但打打下手帮帮忙也算是能锦上添花的。
令知知也觉着不错,但并未夸出口,只是将剩下的土豆丝都倒进自己碗里自顾自吃了起来。
这副模样,要不是知道她的年纪,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小孩跑进来蹭吃霸王餐了。
饭后,令知知知会了一声:“既然是玉蓉先打开的机关,那就玉蓉先上来罢。”
玉蓉心里没底儿,担忧地看了一眼小蟹。小蟹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说:“你可以的。”她便也如战场的将士般视死如归地上去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令知知严肃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等半柱香过去了,玉蓉才从屋里出来。
虽说玉蓉是在楼上,但大家都真切地看见了玉蓉关门时轻轻抚了一下脸颊,像是拭去泪水似的。
小虾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小蟹,问:“我没看错吧,玉蓉是不是哭了?”
小蟹匆忙地摔下一句“我也不知道啊”,就上前去扶她,眼神里的关心就快要溢出来了。
“我不敢去了。”阿藻捏着阿荇的衣角,紧张地闭上了眼。
没想到小蟹才捏住她的手,下一秒,楼上就传来一句:“小蟹,进。”
玉蓉拍了拍他的手,什么也不说的回后院去了。小蟹见此场景,铁汉子第一次如临大敌般畏首畏尾。
众人脸上也尽显慌张神色。
小蟹出来,也是唉声叹气。
紧接着,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被训完一顿的学生,精神萎靡,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等待到最后的小泥鳅也是紧张得在椅子上蛄蛹来蛄蛹去。
“小泥鳅!”
他也起身,视死如归。
亥时,孔明楼的所有灯都熄灭了,无人言语,静得很。
第二天一早,令知知在床上生了个懒腰,然后又把玩起木偶来。这六年,她都每时每刻都记挂着那日自己失手插入孙客胸膛的木偶,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琢磨一阵子。
说实话,这是一种折磨,那日身上的痛楚都不及失手时错愕与愧疚来得难受,她仔细回忆着细枝末节,分析着每一种失控的可能性,逐一排查。即使孙客已经劝过多次了,但她还是想弄清楚真相。
少年的傲气是与生俱来的,但凡出了什么差错,将永远如鞋袜里的石粒般时时提醒着她。或许,其中也藏着她的较真,让她不断地寻找真相中的真相。
“知知?”孙客在门外叫她。
她起身开门,还在疑惑今天怎么没有开门的声响,走了几步便想起来昨日的自己对六个人的“教导”。片刻的时间里她想了想,若是她自己,受了这委屈定也是不会来的。
“他们都没来?”令知知问孙客。
孙客用眼神示意她看楼下,下面齐刷刷地坐着一排,大眼睛珠子扑闪扑闪地望着她。
她看着下面的人,不解地挠挠脑袋,又问:“不是?他们就没走?”
孙客点点头,观察着令知知的神色。
“怎么回事?”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孙客将她翻起的衣领整理好,“他们一定有话对你说。”
说实话,这场面蛮吓人的。因为太过安静她觉得自己还是走楼梯下去比较好,六个人直勾勾盯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来,越走近,越能发现他们的小脸上满脸的沧桑,一看就是一夜未眠,个个顶着黑眼圈。
令知知悔了,觉得或许昨日不该说出口,拉着孙客的衣角妄图逃跑,她害怕得压低声音说:“孙客……”
没想到揪了半天旁边没反应,转过头去,发现拉着的人是陈鱼,并且也一脸忧郁地看着她。着实把她吓了一哆嗦。
令知知大叫:“啊!受不了了,你们要怎样?”
陈鱼倒是故意打了个哈欠,指着玉蓉说:“玉蓉昨日和我挤了一晚。”
“小蟹也是和我们同住。”小虾幽怨地说。
“啊?”或许是才起床,令知知的脑袋还不太灵光。
几个人见令知知没有什么反应,异口同声道:“掌柜的,我们都不想走。”
“我不是同你们说了吗,不是‘走’,是去‘学习’!”她看大家都兴致不高,又重申了一遍,“学习!”
原是昨日,令知知批阅他们的设计图纸时,都提了一嘴要选两个人去鲁班阁交流学习的事。
这件事是那日她与班绫在陆家花园大吵一架之后愤愤离去时,班项赶出来道歉时提的。一是为了替班绫补偿她,二是看中令知知的才华,也知道现在的孔明楼只是靠她一人撑着,缺几个能工巧匠的帮助。
她原本也是不答应的,但这几日思来想去,鲁班阁也是班家好几代的心血,定是要比才初为人师的令知知教的全面些。
考虑了许久,为了大家伙的前途,或许是要选几个人去学习学习,若是之后令知知又惹出了什么事端,这孔明楼也能托付给伙计们,相互之间也能照拂彼此。
“我们在孔明楼学得不好吗?”小蟹问。
“我也只是懂些皮毛。那鲁班阁有十几位德高望重的修缮师和工匠、百余名弟子,你们可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去?”她背着他们,苦口婆心地劝着,“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学成归来,我们孔明楼敲鼓放炮、夹道欢迎。”
阿荇和阿藻的手紧紧牵着,阿荇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机不可失。说吧,你们想抓阄,还是我自己选?”令知知侧过头悄悄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
“不要,我不要离开掌柜的!”小泥鳅表现得竟像是个离不开母亲的孩童。
阿藻也放声哀嚎:“我也不要!我也不想离掌柜的,我要和大家伙待在一起!”
大家又哭作一团。
令知知沉默了良久,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谎言:“你们可知,进鲁班阁是我这辈子的梦想,但现在我自己不能去,我希望你们能代替我,拜入鲁班阁门下。”
小蟹和小虾首先抬起眼看她,后来几个人擦擦泪,也都扬起头听令知知说话。
“若之后你们出去,说是鲁班阁门下弟子,人家都要高看你一眼!”
“我说我是孔明楼门下弟子,又有什么可丢脸的呢?”
双方犟在一起,空气都停滞了片刻。
“那我就实话和你们说吧!”令知知捏了捏山根,看起来十分无奈。
孙客惊了一下,以为令知知真要全盘托出,心中不免一颤。
令知知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安心。
“你们还记得班绫说我们跟着偷师学艺吗?”她看了一眼众人,又将发丝绕在食指上,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真的。”
“啊?掌柜的你……”
“真的?”
她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像讲起自己的故事一样:“我去朝冕城前,就和小泥鳅一样,是个下人。刚好被鲁班阁的人买去了,见他们学习修缮,我也就在旁边跟着学了几招。”
大家都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令知知见状,连忙解释道:“我也算是偷师成功了,现在是孔明楼掌柜的,已经有些名气,但这到底也不是上得了台面的事情。”
她在众人面前踱步,一本正经地说:“但若是有人替我去鲁班阁学习,那之前的谣言就不算是谣言,而是正儿八经的事实。我们孔明楼呢,算是鲁班阁名正言顺的分店,这样名气也更胜些,生意肯定也是不请自来。”
小泥鳅几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毕竟的确是令知知“沉冤得雪”的好机会,但谁也不愿意抛下孔明楼。
孙客清了清嗓子,帮腔补充道:“不过一年,一年后就又能回来了。”
“有谁愿意去吗?没有的话,吃完晚饭我们就抓阄。”她观察着众人的脸色,看得出他们已经动容了。
“好,那晚上吃顿好的!为咱们的两位勇士送行!”
说罢,她就出门去了。
令知知出门右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刚刚还在楼内看热闹的陈鱼靠在巷子的土墙上打着哈欠。
“陈鱼!”令知知朝她热情地跳起来招招手。
她冷冷地抬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翘起:“来了。”
“你说你和承桑栩的事儿,我也不懂,我跟着去,哥哥不会生气吧!”令知知阴阳怪气地打趣着陈鱼。
陈鱼也不甘示弱,拍了拍腰间的软鞭:“你再这样说话,我可就用这龙筋抽你了啊。”
站在佳偶园下,令知知有些不自在。
“他真约你来这?”
“嗯。”
令知知观察着进进出出都是成双成对的人,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好像真不应该来。”
若是承桑栩约陈鱼来这是求复合的,那她在旁边,倒是碍事了。
“没事。”说罢,陈鱼就要踏进门去。
“诶诶诶!”令知知拉住她的袖口,“你和我保证,若是承桑栩看我不顺眼,你得尽你最大的努力保护我!”
令知知还专门看了一眼陈鱼腰间的鞭子提示她。
“知道了。”陈鱼无奈道。
其实陈鱼此时也紧张得不行,若不是令知知在旁边说些有的没的帮她分心,她或许还要在楼下做足了准备才敢进去。此时她才发现,这丫头竟然也成了她的底气。
“承桑公子已恭候二位多时了。”小厮为她们引路,到了一处挂着“琴瑟和鸣”牌子的房间时,拉开珠帘,“二位,请。”
陈鱼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令知知在后面盯着牌子思考了片刻,想了想若是承桑栩要对陈鱼做些不轨的事情,她能出手搭救,硬着头皮也踏进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