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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墨亭之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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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没有月亮,星光黯然,云看起来都是冷的。

个春提着灯笼走在杂草丛生的城南荒野,在寻找墨亭所指的莲塘。

自从那天她和薛沉碧去看望东连之后,接连五天东连也没有醒过来。邹大夫还特地检查了他身上是否有伤,答案却令人迷惑。既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将风寒的药喝完之后,连高烧都退了,却就是不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只有呼吸的活死人。

个春搜肠刮肚也解释不了东连的这种情况,仔细回忆那夜在魏府的细节,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赶来赴墨亭的莲塘之约。

不过她还是有些顾虑。若在以前,有二宝在手,一般的妖魔鬼怪避她都唯恐不及,何况主动来缠。

而墨亭作为一只魔,不仅盗走了她的斩芒剑,还频频挑衅,邪魅诡异,有点令人防不胜防,若今夜跟他起了冲突,在没有武器傍身的情况下,个春真没有胜算的把握。

如此看来,她该小心为妙。

这样想着,个春已经闻到一股清幽的莲香。抬眼看过去,田田荷叶如水中魅影,静立河塘似在等待近观亵玩之人。

个春看看天空,离亥末约还有一刻钟,终归是来早了。

她望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想了想,便将灯笼放在了一个开阔的地方,自己则飞身上了那棵大树。

***

烛火哔啵哔啵地直响,铜镜中女子的面容跟着忽明忽暗。看不清她的脸,只有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明亮慑人。

颦妱对镜自视,想起这些日子云简深意志消沉的模样,心就跟酒泡的青梅一样微胀酸涩。

她知道只要三姐姐及笄,云简深就会趁机向父王提亲,为了不看到令她难过的一幕,她才偷偷从宫里跑出来。

她没想到来找自己的是云简深,开始她是高兴的,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些地位的,再看他并不急着回去,她甚至以为这两天的独处已让自己慢慢走进他了的心。她虽然愧对三姐姐,但想到这些,还是喜不自禁。

然而,当他昨天酩酊大醉,抓着她一直喊着三姐姐的名字时,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今天从帝都得来消息,原来三姐姐及笄礼的那天,向父王提亲的是太傅之子郭曾楷,出乎意料的是没等父王回答,三姐姐却主动答应了。

云简深既悲且怒,因扬言要诛杀郭氏全家,父王怕将事情闹大,才下旨让他出来寻自己。原来,他来找她并非是出于己愿,他的沮丧消沉也并非是自己给他带来的情困,他不愿回去更不是因为自己,全是三姐姐。

他眉间深愁,心中情伤,全是因为三姐姐,跟她半分无关。

今天他依旧外出未归,想必又在哪里买醉,或许还会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叫着三姐姐的名字。想到这里,颦妱心中钝痛,握紧了拳头,圆圆的眼睛里因一片晶莹而更加明亮。

这时,一只粉色的纸蝴蝶从窗外悠悠飞了进来,盘旋在颦妱面前,颦妱伸手去接,粉蝶几个来回,停在她纤长的指尖上,薄翅忽闪几下,忽而生出一股黑烟,粉蝶化作一张粉色小笺飘然落下,稳稳落在颦妱的腿上,上书小字:

卿非倾城美人貌,何有顾影自怜妆。

陌生的字迹,放肆的言语,斗寸之间含着深深讽意,简直无礼至极!

哀愁忧伤顿时无所踪影,颦妱怒目锁眉,忙走到窗前探头察看,然而黑黢黢的夜,什么也没有,似乎刚才的纸蝶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玩笑而已。可是身为公主,自小就受人礼敬的公主,颦妱如何遭受过这样赤裸裸的奚落?

没有各位姐姐们的美貌,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也是她一直不敢对云简深表露心迹的原因,如今这个原因被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如此调侃,哪怕是个玩笑,她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你最好乖乖出来,不然等本公主捉到,定让你五马分尸,夷灭九族!”

空荡荡的夜里没有人回答她。颦妱见墙角似有黑影晃动,以为是那人听到恐吓后心虚想跑。她推开房门,怒气冲冲地跑到墙角,大喝:“你到底是什么人?赶快给本公主出来!”

一长溜小叶黄杨林里除了枝叶在簌簌抖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本公主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出来,可别怪本公主不客气!”

依旧不见那人现身,小叶黄杨却抖动得更厉害了,似乎在为她的危言耸听感到好笑。

公主发怒也不能让那人知错认罪,颦妱维护尊严的底牌就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任凭她怒吼厉喝,起不到丝毫作用。

毕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被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如此奚落捉弄,颦妱哪里还顾什么天家仪范,当委屈伤心一齐涌上,她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小叶黄杨林终于停止颤抖,一个长长的影子从墙壁上悄悄移到颦妱的身后。

“本来就长得不美,还哭得这么难看!”声音空灵四散,仍然带着几许调侃。

“要你管!”

“这夜深人静,你哭得扰人清梦,我不管谁管?”身影往前靠近了几步。

颦妱只顾着哭,此刻才察觉身后有人温热的呼吸,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在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凸目充血,獠牙尖尖,青灰色的脸就像入土不过数月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更恐怖的是他暗红色的唇角还挂着两颗鲜艳的血珠,又见他从尖尖的獠牙间伸出比常人长一倍的舌头,鲜红的舌尖沿着嘴唇舔舐一周,那两滴血珠瞬间被他吞进肚子里,分明一副饥饿难耐的样子。

“你!”猛然看见如此丑陋的异类,颦妱往日的镇定也不知哪里去了,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灰败,惊惧地看着他道:“你是谁?”

“一只专吃人肉的厉鬼。”看见颦妱又往后退了几步,那人低低笑出了声,加了一句:“不过,我从来不吃丑人,你不用担心。”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立马将颦妱刺激了个清醒。她似乎忘了害怕,他无所顾忌的言语将她几近熄灭的怒火重新挑了起来。颦妱怒目圆瞪,上前几步,仰头直视:“刚才,是你!”

被认出来,那人并不以为意,低头看向比他矮一截的颦妱,充血的眼球咕噜咕噜地乱转,最终停在她犹带泪痕的脸上,似是自语:“果然,哭起来更丑。”

刚才躲在暗处捉弄她便罢,如今站在她面前还敢这样说,颦妱气得只恨不能将他处以皇族极刑。可是他是鬼,没有肉身不能感受切肤之痛,没有九族不能体会失亲之悲,那些人人都惧怕的刑罚对他毫无用处,当你自恃无上的手段遇上例外,被逼急的人往往会做出疯狂的举动。

颦妱怒极反笑:“鬼最怕什么呢?”话音未落,她的掌心悄然多出一只五彩缤纷的琉璃盏,也不待对方回答,抬手朝那人狠狠扣去。

***

虫蝉小豸热得竭力嘶喊,连绵原野不时被微风推送着阵阵清香。风力稍微大了些,莲塘的荷叶忽然簌簌抖动,一只金眼青蛙从一顶荷叶下蹦出三尺来高,哇哇叫着,又扑通一声落入水塘里。

灯笼最终不敌劲风,烛火化作一缕青烟从灯口幽幽飘了出来。

亥末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墨亭的影子。

个春找不出墨亭失约的理由,正打算从树上下来时,漆黑的原野上,忽有一团幽冥暗火从远处慢慢飘来,停在了她放着灯笼的地方。

走近一看,只见一个高不过腰的鲜艳小童正满脸委屈地四处张望,光秃秃的脑袋顶上有一块凹痕,像被人剜掉一般,盈着一汪透明澄澈的脂油,中心一小簇透明微蓝的焰芯,像是长在小童头顶上的头发,随着他四处张望的脑袋飘忽闪动,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原来是一只燃童。

“你在找谁?”

个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视力不好的燃童这才发觉跟前站着一个人,被个春吓得差点哭出来,连忙点头告饶:“小鬼鬼眼不识道仙大驾,鲁莽打扰道仙清修,小鬼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燃童声音稚嫩尖细,这带着哭腔说的话让人听起来如婴啼猫叫,非常刺耳。个春眉头一皱,打断燃童的顾左右而言他,冷然道:“你是想让我掐灭你的燃火么?”

燃童听后抖似筛糠,终于老实道:“道仙饶命!小鬼只是奉命前来找一个美人小妹妹的!”

个春闻言一动,看向燃童:“可是一个眉心有纹记的短发少年?”

燃童还憷着个春刚才那句话,直摇头道:“小鬼不知,小鬼只是来找人送信的,小鬼什么都不知道……”

个春最不耐燃童磨叽啼哭,连忙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把信拿出来吧。”

燃童哪里还敢怀疑违拗,小手在头顶烛火处一抓,一张紫红色的信纸就递到了个春面前:

美人小妹妹,我临时有事,来不了了。那家伙到底中了我的蛊,所以杀他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知道你心急你的宝贝剑,本来今天想还给你的,可是路过魏府的时候,被我弄丢了。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你若想要,就自己辛苦一点去找吧!虽然没见着你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等我完事后,自会去找你。另,不要太想我。

个春刚看完,燃童头顶烛火突然冲出一尺来长,火舌将信纸一扫,瞬间焚烧干净。还没等个春缓过神来,燃童也消失不见了。

四周依旧,夜,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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