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笑得夸张,笑得热烈,笑到最后竟笑出眼泪来。
傅红云扔掉了手枪,从一旁拿出了一把刀子,走到了李薇面前。
她抓住李薇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厉声逼问她:“你笑什么?”
李薇依旧在笑,她边大笑边摇头。
傅红云怒不可遏,横起刀刃在她眼下划出一大道血口:“你到底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傅红云,你真的太可笑了。”李薇笑得泪眼朦胧,“既可笑又可悲。你有容貌,有头脑,有能力,却为了一个男人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傅红云收紧手指,她固定住李薇的脑袋,阴狠地说:“你说得对,我是个疯子,但你马上要变成一个死人了。”
她举起尖刀,猛地插进李薇的锁骨处。
李薇痛到嘴唇发白,却依然带着可悲的目光笑着看她。
傅红云的视线被她脖间吸引,她用刀尖挑起李薇脖子上的蔷薇项链,说:“蔷薇,一起迎接这个时刻吧……”
她猛地举起刀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傅红云后背中枪,随后被两个警察牢牢按在地上。
仓库里乌泱泱涌进来一片警察,这群警察像潮水般覆盖了这片毒海。
傅红云抬起头,看到李薇已经被一名警察抱起,那名警察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又转头看了看整个仓库,终于像彻底疯了般,癫狂地笑了起来。
李薇说她是个疯子——没错,她就是个疯子。
虽然没能杀了李薇,但看到梁秉修一生的基业毁于一旦,她还是有说不出的畅快。
爱上梁秉修,她觉得畅快。
毁了梁秉修一生的心血,她更觉得畅快。
一想到她快要死了,要在地下与梁秉修相见,她依然觉得畅快。
*
庄嘉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一部电影。男主角出生平庸,一生用尽手段,费尽心机向上爬,跟他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庄嘉良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这几天心情大好,梁秉修终于死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从今以后便是他庄嘉良的风云场,什么李薇,什么傅红云,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庄嘉良吐出了一口烟圈。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庄嘉良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赵华的话语让他变成了一尊泥塑木雕。
庄嘉良呆滞地拿着手机,电话里赵华的声音他已经听不清晰。指尖夹着的香烟落下一大截烟灰掉在他的腿上。
整个客厅寂静无声,只有电视的背景音砰砰作响。
他想不到。
他想不到李薇竟然是警察的卧底。
他想不到傅红云这个疯子,为了报复梁秉修,竟然把所有毒品送葬。
他一辈子看不起女人,怎会想到最后彻彻底底的输在女人手上。
电视屏幕里,影片已经快放至结尾。男主角万般心计用尽,最后还是落得了一场空。
电影里的故事,即将走向结局。正如同庄嘉良的人生,也将走向他的结局。
*
王经义打开卧室的房门,客厅里传来一首抒情的钢琴曲。
王熙坐在客厅里练琴,优美的音符在她指尖流泻。
看到王经义来到客厅,王熙站起身,开心地问他:“爸,我今天有钢琴表演,你会来看我吗?”
王经义看着王熙的脸,轻笑了一下说:“抱歉,爸今天有事。”
沈佩正在阳台晒衣服,听到父女俩的对话,走到王熙身边说:“你爸忙,妈今天去看你。”随后又看到她身上的新衣,说,“咦,这件小开衫还是买了啊。你不是说一件薄开衫要一千块划不来吗?”
“哎呀。”王熙撒娇着说,“我喜欢嘛,想了想还是买了。”
沈佩笑着拍了拍王熙的脸蛋:“行行行,你喜欢就买。”
王经义看着沈佩宠溺王熙的模样,目光有所沉重,他朝着妻女打了个招呼:“我今天有事,就先出去了。”
……
王经义在花店买了一束百合。
捧上百合花束,王经义在去往医院的路上,陷入了回忆。
他其实时常想到李薇。
李薇比他的女儿大不了几岁。
每当他看到自己女儿那双单纯天真的眼睛,就会想到李薇那双疲累痛苦的眼睛。
当王熙用钢琴弹奏悠扬婉转的音乐时,李薇在帮派斗争中被打得浑身是血。
当王熙躺在母亲怀里享受亲情之爱时,李薇望着北音公园的湖面被寂寞吞噬。
王经义有时会想,如果李薇是自己的女儿,他忍不忍心让她走进那条路。
王经义推开病房的门,李薇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她的脸部和锁骨处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张小脸瘦得脱了形,嘴唇上都是泛白的死皮。
王经义心疼地望了望她的脸,把百合花束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病床上的李薇动了动眼皮,随后睁开了眼睛。
王经义立马扶住她的手臂:“别动,李薇,好好休息。”
他看着李薇的眼睛,俯下身子对她说:“脸上的伤别担心,等身子好全了,如果留疤就做几次修复手术,疤痕会看不出来的。”
李薇点点头,王经义看着李薇脸上的绷带几乎要盖住她半张脸,心头一酸,像父亲般摸了摸她的头发:“受苦了。”
王经义望着李薇,眼里是绝对的真挚:“孩子,我真心的敬佩你。”
李薇躺在病床上笑了。
……
王经义回了一趟刑警队,刚踏入刑警队的大门,墙壁上镶嵌的警徽就映入他的眼帘。
现世的安稳,总需要一些人去牺牲,去奉献。
王经义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人——杨昊,李薇,江佑……还有许许多多不能为人知的名字。
这些黑暗里的英雄以他们的勇敢和无私,为现世筑上了一道安全的壁垒。
王经义望着警徽,抬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放下手,向着刑警队内部走去。
*
林川走进病房,发现李薇靠在病床上,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走向前去,把保温桶放在了桌子上,说:“饿不饿?我让我妈给你煮了点粥。”
李薇缓缓抬起头,她看了林川片刻,轻声开口:“阿佑呢?他怎么样了?”
林川望着她,说:“我跟你说过了,他没事。你放心,你先照顾好自己。”
李薇依旧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显得她像一只琉璃娃娃,一碰即碎:“那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林川:“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你锁骨处的伤势很重。”
李薇低下了头,她的声音轻到可以随风消散:“你告诉我,阿佑是不是死了?”
林川盯着她的侧脸:“我向你发誓,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林川拧开保温桶,倒了一碗粥出来,拿上勺子,舀了一口递到李薇嘴边:“来,先吃点东西。”
李薇想要端过瓷碗:“我自己来吧,我自己可以吃。”
“李薇。”林川拿着勺子的手渐渐用力,“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两人沉默了片刻。
李薇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林川的手心里:“林川,这条蔷薇项链还给你,微型定位器我已经取下来了。”
林川看着她的眼睛,想要探究她眼睛里所有的感情。
李薇朝他笑了一下:“在那漫长的痛苦里,能支撑我走下去的东西不多。外婆的坟墓,你送我的项链,都是支撑我走下去的信念。但是现在,我不需要你的项链支撑我走下去了。”
李薇望着他,眼睛里是真挚与坦然:“林川,我要向前走了,你也该向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