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序，炸酱面好了，你们俩赶紧趁热吃啊。”

老人佝偻着身子，双手各端一只大碗侧着身子穿过布帘，把不带香菜的那碗搁在纪时序面前。

纪时序起身接过另一碗推到沈岁菀手边，语气随意又带着一丝尊敬，“婆婆，别忙乎了，陪我们坐会儿。”

“锅里还热着菜呢，你们先吃，我一会就过来。”陈婆婆满脸笑意的看向沈岁菀，说道，“快尝尝，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有什么忌口的下次来让阿序提前跟我打招呼。”

沈岁菀拆开一次性筷子，把酱和面搅拌均匀，夹起满满一筷头的面条塞进嘴里，毫不吝啬的夸赞，“婆婆，您做的卤子可真香，怪不得他非要领我上您这来，太好吃了。”

“喜欢就好，多吃点，面条不够后面还有呢。”陈婆婆转身前看纪时序一眼，叫上他，“阿序，你跟我到厨房挑几样凉拌菜。”

纪时序放下筷子起身时嘱咐沈岁菀慢点吃，别像个饿死鬼似的，小心饿死鬼变成噎死鬼。

沈岁菀埋头吃面，不走心的回他，“放..心。”挂在嘴边的屁字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毕竟是在长辈面前，不好造次。

纪时序一双大长腿为了将就陈婆婆，愣是走出了小碎步的感觉，逗得沈岁菀只顾偷着笑，没看到他冷清的眉眼此时弯起的弧度。

“厨房藏好吃的了？还是有什么悄悄话，非要您背着人说呀？”纪时序放下帘子，椅在门框旁，似笑非笑地说。

陈婆婆伸手打了他手臂一下，埋怨他，“你第一次带人家小姑娘来吃饭，也不提前告诉一声，我好准备点拿手菜招呼她，就给人吃一碗面条，太失礼了。”

纪时序假模假式的想了想才回，“哪个小姑娘？您说沈岁菀啊，她就是一小孩，性格还没有你家陈陈稳重呢，不用特殊照顾她，您就是给她端一碗清水面条，她也能吃的下。”

“你呀，”陈婆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你说你对女孩子要能拿出三分平时哄我这个老太太和你姥爷的劲儿，也不至于老大不小的连个对象都没有，我看这小姑娘不错，性子看着就讨喜，你要上上心。”

纪时序佯装生气的问，“婆婆，她就夸了您一句卤子做的好吃，这就把你给收买了？”

陈婆婆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又拍他一下，“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算了算了，我看人小姑娘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纪时序想说我怎么的，她就看不上了？转念一想，激将法果然好用，差不点他就上钩了，他顺着话茬不走心的接道，“您说的都对。”

陈婆婆气的直跺脚，推他胳膊往外赶，“快出去吧你。”纪时序前脚刚走，她后脚想起来给他叫过来的理由，急忙喊住他，“欸，阿序，菜！”

...

从陈婆婆那出来，沈岁菀心和胃都吃的舒舒服服的，吃完沈岁菀要付钱，陈婆婆说什么都不收，最后还是她偷偷拍下来收款码，出了门扫过去的，一顿饭花了不到50块钱，还吃的这么饱，沈岁菀可太开心了。

纪时序看她压根藏不住的笑，不用想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反正肯定不会是因为跟他吃饭才开心的，他故意调侃，“不怕不好消化了？”

沈岁菀脚步一顿，仰着脸盯着他看，几秒后兀自摇摇头，说道，“有人的嘴啊，就是专门用来破坏气氛的，真想给他毒哑了。”

“哦，那有的人一脸财迷样，对恩人都舍不得花钱，这种人应该怎么治，还有的救吗？”

沈岁菀莫名心虚，嘴上却不服软，“纪先生，节约是一种美德，不是病，个人建议你，没事在家多读读书。”最好是少出来气人。

纪时序第一次见到能把‘抠搜’（小气）两个字演绎的如此生动的人，她还挺自豪，连纪先生这称呼都出来了。

剩下的路程，两人谁都没有在主动开口，沈岁菀乐得安静，甚至在她无意间瞥到纪时序恢复如初的臭脸时，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在他家小区那条人行道上分开，她主动说，“今天谢了啊，拜拜。”

纪时序本打算随着她走到马路对面的脚步在听到‘拜拜’两字时，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如果不是离得近，那声从鼻孔发出来的‘嗯’，压根就传不到沈岁菀的耳朵里，她边走边纳闷的想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

回到店里，沈岁菀放下卷帘门，撸起衣袖，拿着拖布从门玻璃拖到里侧楼梯口，小柯基在笼子里好奇的瞅着她干活，时不时的叫唤两嗓子给她个鼓励。

沈岁菀拎起拖布吓唬它，“小祖宗，小点声叫哈。”小柯基一看就是从小在幸福无暴力的家庭里长大的，不但不怕，反倒越来越兴奋，从笼子头跑到笼子尾，反反复复，跑的那叫一个欢快。

沈岁菀放下拖布，打开笼子门，给它更大的发挥空间疯个够，等它把多余精力用完，累到趴在地上吐舌头的时候才塞回笼子，填满水盆，关灯上楼。

楼梯处在一楼拐角，不挨着窗户，楼下灯一关，上台阶全凭感觉。前两天她上楼忘拿手机，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上蹭着走，最后两阶台阶没估算好距离，一脚拌在台阶边缘，现在膝盖上的淤青还没消下去。

沈岁菀上楼换上拖鞋，先给沈欣发了一条小猫盖被子的晚安表情包，换完睡衣，拨通杨乐乐的视频电话。

“姐，忙啥呢，给你打视频都不接。”

彼时她正和陈婆婆唠家常，听到视频提醒，她立马拒绝，打字回复她现在不方便接，倒不是真的不方便，谁知道杨乐乐不按常理出牌的嘴会说出什么鬼东西来，到时候尴尬的只有她。

沈岁菀把手机立在电脑屏幕前，一边打字一边瞄了眼杨乐乐贼兮兮的脸回，“晚上在外边吃饭，就没接呗，又有什么新鲜八卦了？”

杨乐乐的确有个最新八卦，急于分享给沈岁菀，但，现在她发现一个比那更值得八卦的事，“让我猜猜你是跟谁共度晚餐的，你那个老同学?”

“猜这个干嘛？”

“当然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啊，看你状态就是没喝酒，说明你和你吃饭的人没那么熟，既然不熟还能让你在这大冷天出去，这可就值得我好好研究研究了。”

“别在那分析了，跟纪时序吃的。”眼见着杨乐乐的表情越来越夸张，沈岁菀急忙补充，“不是你想的那样，碰巧遇到，他帮了个小忙，我请他吃饭，就这么简单。”

杨乐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那可是大帅比呀，“姐，展开说说呗。”

沈岁菀把晚上的事简单提了提，最后总结道，“我跟他没有故事，不出事故都不错了。”

“不不不，姐，你听我给你分析。”杨乐乐莫名上头，非要给她说出个一二三来，“你们吃完出来还好好的，他为什么突然黑脸，肯定是有原因的呀，也就是你心大，啥都不在意。”

“他黑不黑脸跟我有什么关系，饭也请了，两不相欠的事。”

杨乐乐真想跑到屏幕那头，敲开沈岁菀的榆木脑袋看看，里边是什么构造，她拿出十万分的耐心说道，“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带你去那吃饭？炸酱面哪不能吃，还有啊，他一个吃穿那么讲究的人让你请客就只吃碗面，这不是喜欢你是什么？姐，求求你长点恋爱脑吧。”

沈岁菀打字的手顿了顿，不可思议的看向手机屏幕，“啥玩意？他喜欢我？你可别瞎分析了，一见面就怼我，这种叫喜欢？”

“小学生还天天拽喜欢的女生头发呢，你要透过表面看内在，不信你就慢慢品，比如他看你的眼神，或者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我敢肯定他对你有意思。”

沈岁菀觉得杨乐乐一定是最近又读了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胡扯到她的头上来了，她立马结束话题，“你可别给我洗脑了，我还有事，挂了啊。”话音落下，没等杨乐乐反应，她果断挂断视频。

托杨乐乐的福，几乎从不失眠的沈岁菀躺在床上，像一张摊在锅里的煎饼被人翻过来掉过去，脑海里都是纪时序三个字，最后好不容易睡着却梦到晚上两人在路口分开时的场景。

这一次纪时序没有扭头就走，而是非要送她回去，还跟着她上了二楼，沈岁菀红着脸问他到底要干嘛，纪时序那双深邃的眼睛泛着星光，深情的望着她，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指尖轻轻抚过她每一处骨节，一字一句的回，“傻瓜，我喜欢你呀。”吓得沈岁菀猛地抽回手臂，一把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然后就被惊醒了。

沈岁菀拽过被子埋住头，捂着胸口越想越后怕，以至于晚上在隋海的院子里看见他时，眼神飘忽，年轻的小狐狸掉进了狼窝，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