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遥在柏林又待了半个月。
这边分部的重建还没有完成,人手依旧紧张,苏格兰仍在一个接一个任务中忙碌,保持超高效率和完成度的同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工作的空隙里寻找闲暇。
而长泽遥的伤势也还在恢复,他们没有特意去寻访旅行风景,只是在寻常的街区一同生活,互相陪伴着度过清晨与午后,在林荫下牵手,在月光里接吻,在每一段空闲的时间形影不离。
虽然总是将任务布置得很急的朗姆有些烦人,虽然最近频繁和苏格兰搭档的波本有点碍眼,虽然他们每天能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太长,这仍然是长泽遥这么多年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又是一天深夜,长泽遥坐在卧室的床沿,还穿着浴袍的苏格兰枕在他腿上微闭着眼,他一手拿着吹风机轻微晃动,另一只手撩起几缕湿漉漉的短发,慢条斯理地摆弄整理。
苏格兰在吹风机的暖风和噪音里昏昏欲睡,长泽遥静静地注视着他,只觉得心里格外温软。
然后突如其来的邮件提示音打破了满室安宁。
苏格兰骤然睁开眼,原本已经非常懒散的意识重新警醒起来,长泽遥安抚地揉了揉他的额头,自己却也停下吹头发,略带凝重的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手机。
他给boss的邮箱设置了特殊提示音,放到这时候却只让人觉得排斥,邮件的内容更是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差起来。
“怎么了?”
苏格兰仰躺着的角度看不到手机屏幕,却正好能看清他的表情。后者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放下手机低头看他:“我得提前回东京了。”
苏格兰微微一怔,随即脑袋从他腿上离开,撑着他的手臂借力半坐起来:“有紧急任务?”
“嗯,一会儿就走。”长泽遥顺手又将人圈进怀里,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闷声说,“有个挺重要的家伙被公安抓了,我回去处理后续,赶时间。”
苏格兰对公安两个字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只是随口接话:“救人?”
“也有可能是灭口。”
长泽遥说着狠狠揉了把他的头发,又将人用力抱了抱,然后才起身去取外出要穿的衣服:“我收拾东西,帮我看看机票。”
苏格兰应了一声:“用哪个证件?”
长泽遥从自己一打假身份里挑出一张给他,随后开始在储备武器里挑选能混过安检的零件。苏格兰迅速搞定了机票,也起身换衣服:“我送你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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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降落时东京又是夜晚,长泽遥在飞机上吃了晚餐,这会儿便没再耽搁,一出机场就直奔琴酒发来的见面地点。
是个组织经营的酒吧,外面挂了歇业的牌子,进去后空空荡荡,一眼能看到吧台处侧对着这边抽烟的琴酒,伏特加坐在吧台另一侧酒保的位置上发呆,除此之外这里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长泽遥走过去坐到吧台边另一个位置上,抬手敲了敲桌面,对伏特加道:“给我来瓶水。”
“啊?哦,好的。”
伏特加从柜台里面翻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想了想又多拿了两瓶一起放到吧台上,琴酒扫了眼,将自己手上的烟头掐灭,顺手拿过一瓶水拧开,然后才开口:“你最好已经看过资料了。”
确实在路上仔细看过的长泽遥回忆了一瞬boss给的任务邮件和附件资料内容。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和组织有长期合作的小政客因为卷入命案被带走调查,不久后这人从负责刑事案件的搜查一课被移交到警视厅公安部,第二天公安就逮捕了与他经常联系的几个外围成员,紧接着又顺藤摸瓜迅速端掉两个据点。
普通的据点组织是不怎么在乎的,可这次的两个里有一个是代号成员们常用的小型补给站,平常伪装成私人诊所,里面储备了不少武器和药品,常驻的医生又是个医术高明还在组织工作了很多年的老人——换而言之,他见过的代号成员数量非常巨大。
一个和组织合作密切、显然还有很多东西没对警方吐露的政客,一个掌握大量组织成员信息的医生,boss将两个目标的处理分别交给了琴酒和长泽遥。
医生还可以判断是否营救,已经出卖过部分组织信息的政客却只有灭口这一条路可走了。这本来应该是很紧急的行动,琴酒却不太着急的样子,反而在简短沟通后就提起另一个话题:“听说你这次养伤这么久是被老鼠坑了?还没来得及抓到人?”
长泽遥原本轻松的神色染上了淡淡的不悦,琴酒一看就知道他确实是吃了亏,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随即道:“东京最近也有一只老鼠在活动。”
“嗯?”长泽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任务里没提这回事。”
意外的命案牵扯到政客,政客在警视厅交待了和他联系的组织外围成员罪证,被捕的成员里有人知道据点诊所,整件事里面的信息传播链条很清晰,不像有内部消息泄露。
“我觉得太快了。”琴酒难得解释了两句,“那个政客吉川和组织来往多年,能知道那间诊所的外围成员也不会是最底层,但都在被抓不久就开口了。”
按常理来说,他们既然知道组织的恐怖,就应该有所顾虑,不会那么轻易反水。
“你怀疑公安原本就通过卧底知道诊所信息,只是推到了被抓的成员身上,用来掩饰情报来源?”长泽遥跟上他的思路,但持保留意见,“这没办法解释吉川是怎么栽进去的。”
“所以我只是怀疑。”琴酒语气森冷,“你别忘了,朗姆在警视厅的钉子传过消息,警视厅公安确实在组织里有人。”
长泽遥记得有这么回事,上半年他去中东收拾桑布加留下的尾巴,刚回来的时候接到通知说三年内加入组织的人里有公安卧底。不过这范围太广很难排查,他当时没放在心上,而朗姆那个线人明显也没真的接触到核心岗位,后续再没有更详细的情报传来。
“这次那个线人没动静?”
“朗姆说他在查。”琴酒对那家伙也不报多大希望,此时提起更多是作为佐证,“总之你行动的时候多注意排查。”
长泽遥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痛快地点头应下来,随后又道:“科恩给我用几天,或者基安蒂也行。”
琴酒挑眉:“苏格兰呢?”
“柏林那边的事还没完,他忙着。”
“科恩和基安蒂我要用,你找莱伊。”琴酒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苏格兰最近一直在德国?”
“快一个月了。”长泽遥抬眸看他,“怎么,你怀疑?”
琴酒不置可否:“他加入组织的时间确实在范围内。”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在这件事上苏格兰并没有额外的疑点,他本人远在国外的事实将嫌疑降到了最低。
长泽遥喝了一口所剩不多的矿泉水,将话题又回到任务本身:“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明晚。”
灭口的事宜早不宜迟,琴酒明显已经有了行动计划,长泽遥抬手将空瓶子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拍拍袖子站起身:“那明天中午再说。”
琴酒微微往后靠在吧台上,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你想救?”
如果打算灭口那直接决定一起行动就可以了,会留出时间说明他在认真考虑营救的可能性,需要更谨慎的计划。
长泽遥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好歹救过我们很多人的命。”
那位医生是纯文职,不做情报也和研究所无关,最多偶尔帮忙传个信,属于组织里升职空间最低的那类人,没拿到代号,却因为出众的医术和多年的资历对大片代号成员有恩。
比起人多眼杂的医院,令人发怵的研究所,这样医术高明又只负责治伤的私人医生无疑更容易让大家信任。
不提长泽遥自己也得到过他的救治,单从利益上讲,如果没明确证据就选择杀了他,一定会给自己招来不少怨恨——爱尔兰、基安蒂那样讲江湖义气的性格在组织里也不是个例。
离开酒吧时夜色沉沉,长泽遥在路口发了会儿呆,最终没有到自己一开始常住的公寓,而是回了位于米花町的那处独栋两层小楼。
这里本来也只是众多备用安全屋之一,但自从和苏格兰一起来过几次之后就变得不同起来,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每次长泽遥想要“回到”哪里,都会第一个想到。
他没由来地又心情好起来,进屋后还有闲心打扫了一遍卫生,然后才开始琢磨任务细节,并将其中一些前期准备工作分发出去。
第二天没有新的组织成员或据点再被公安盯上,看上去医生还没有泄露什么消息。
更进一步的情报搜集也得到反馈,医生和政客并没有被关押在一起,前者一直在警视厅公安部的临时牢房里待着,后者却因为政客的特殊身份多次调整待遇,又即将被移交给警察厅,琴酒也正是打算在晚上的转移过程中动手。
似乎是个救人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