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琉璃盏
静静云逸
二十七、一行人回到营中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山了,营房内也先脸色铁青,来回在帐中踱步,他烦躁的喊道:“侍卫,公主回来了吗?”
侍卫急忙跪下来,小心的说道:“回首领,公主还没有回来”。
也先恼怒的说道:“去,你就守在营外,公主一刻不回来,你一时不许进来”。
“是”侍卫说着,连滚带爬的急忙跑了出去,他害怕稍晚些,首领真的会要了他的脑袋。
也先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他素日虽然对妹妹严厉,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对这个妹妹是爱如珍宝,虽然妹妹和自己并不是来自一个生母,但是从妹妹出生的那刻起,他心里对她便珍爱极了,即便妹妹要他这个王位,只怕他也会开心的走下来,送给她。
许久,才看到刚才那个侍卫来,旋风一般的闯了进来,嘴里兴奋地喊道:“回来了,公主回来了”, 也先脸上方露出笑容,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上。
只见几人欢声笑语的走进营中,琪琪格顾不得行礼,朗声笑着喊道:“大哥,我们回来了”,说着,便要走上前。
却见也先板着脸,厉声喝道:“来人,把琪琪格和朱祁镇给我绑了,他们私自外出不归,按军法处置,斩了”。
“大哥”琪琪格委屈的看了一眼也先,一时楞在那里,只是泪眼盈盈的看着他。
博彦帖木儿急忙上前行了礼,着急的说道:“大哥,小妹都回来了,你还绑她做什么呢?昨天晚上不是为了找不到小妹还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怎么转脸就变了”。
“谁说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我吃的好,睡得好,她不见了,管我什么事情”也先虽然这样说着,话语却显得极为无力苍白。
琪琪格看了一眼博彦帖木儿鼓励的目光,急忙笑着迎上前去,又端了茶水递给也先,脆生生的喊道:“大哥,你喝口茶再罚妹妹也不迟吗?都说午后问斩,这都过了晌午,现在斩人,时辰不大好啊!”。
“什么时辰不好,我要杀人,还要看时辰吗?”也先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接过了琪琪格的茶水。
也先喝了口茶,这才又说道:“妹子,你也太任性了,怎么可以私自外出,你难道不晓得大家很担心你吗?我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才这样随心所欲,你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要是遇到毒蛇猛兽怎么办?你让王兄将来怎么给仙逝的父王交待”。
“大哥”琪琪格疾步走上前,亲昵的搂住他的脖子,动情的说道:“对不起大哥,让你担心了,我以后在也不这样私自外出了,那天原本是要打猎,谁知道会遇到雪崩,这才回迟,请大哥消消气再罚我!小妹甘愿受罚”。
也先听到她遇到了雪崩,终于忍不住卸下强硬的伪装,将她拉至眼前,左右看了一番,这才急切的说道:“雪崩,那你有受伤吗?快让我看看,伤到了哪里没有?”
“我没事的,大哥”琪琪格任由也先拉着自己,她的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又瞟了朱祁镇一眼,莞尔说道:“多亏了大明哥哥,在雪崩的时候,将我推到了一旁,那巨大的雪块没有砸到我,大明哥哥却被雪块砸伤了”。
博彦帖木儿急忙将朱祁镇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才注意到他额头还沁出的血渍,关切的询问道:“兄台被砸伤了吗?快宣大夫瞧瞧,别留下病根才好!”
“是啊!祁镇哥哥”琪琪格也走过来说道:“二哥哥说的对,得赶快让大夫看看,此时天气严寒,别让伤口发炎才好。”
也先闻得朱祁镇救了琪琪格,也客气的说道:“谢谢你救了三妹,我这个妹妹自小淘气异常,你还得多担待一些”。
朱祁镇急忙回礼说道:“不过是皮肉伤而已,首领不必放在心上”。
也先继而又对琪琪格严肃的说道:“琪琪格,死罪可以免,但是要罚你做其他的事情”。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阿古达木走上前说道:“首领,如果要责罚就责罚末将吧!是末将没有保护好公主,是末将的错,末将甘愿受罚”。
“我要罚她今晚给大家跳舞,你也要替她吗?”也先打趣的说道,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
草原上的夜色似乎来得格外快,似乎只是说话间的功夫,月亮便从地平线悠然升腾了起来,凄冷的月色映照着大地,给草原上披上了一层银色的斗篷。
大家纷纷点燃了火把,将草原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喝酒、烤肉,草原上的姑娘们尽情的载歌载舞,享受着最原始却是最纯真的盛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让草原上冰封的冬日多了几丝温情。
博彦帖木儿端着酒杯,对着朱祁镇,笑吟吟的说道:“兄台,今天真是个高兴的日子,你们中原人士讲究的是把酒言欢,不是有句诗叫做醉里逢君意气雄,酒逢知己万言空,今日你我干了这杯酒,不醉不归”。
“好一个酒逢知己万言空,祁镇也敬兄台”说着,两人的杯子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分别饮下了杯中的酒。
酒过三巡,朱祁镇动容的说道:“祁镇虽然是败军之君,蒙受兄台不弃,始终礼遇有加,祁镇心里万分过意不去,待祁镇再饮一杯酒,方不负兄台的情意”。
朱祁镇仰望着星云密布的天空,思索了片刻,说道:“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生得意须尽欢,干了”。
说完,两人的酒杯再次清脆的碰撞在了一起。
这时,博彦帖木儿看了一眼跳舞的妹妹,忍不住笑
道:“兄台,你看我这个小妹怎么样?”
朱祁镇放下手中的酒杯,由衷的说道:“看到令妹,我只想到李白的一句诗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人人都说历史上的王昭君、貂蝉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乃是绝色美女,可是咱们谁也没有见过,以祁镇看来,令妹的容貌倒真的是更胜一筹”。
博彦帖木儿紧逼着问道:“那我妹妹的性格可好”。
朱祁镇老实说道:“令妹性格爽朗,男儿般不拘小节,又礼贤下士,待人真诚,恐怕男子都比之不过”。
“那,我妹妹对你可好”博彦帖木儿再次问道。
朱祁镇诚恳的说道:“祁镇乃是一阶下之囚,蒙受首领和令妹的真心对待,祁镇不胜感激,无以为报”。
“好”博彦帖木儿说着,将两人酒杯再次斟满,认真的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就这样永远留在草原之上,有挚友相伴,美人在侧,每日这样饮酒对诗可好!”
“兄台”朱祁镇拿酒杯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他再次朝着大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动情的说道。
“草原虽好,然祁镇心中有抱负尚未实现,妻儿老小现在宫中,不知情况如何?倘若祁镇不管不顾留在草原之上,置她们的生死于不顾,那么,祁镇还谈得上是大丈夫吗?怕是妄为臣子、妄为人夫、妄为人父啊!将来还有何面目去见大明的祖宗?有何面目去见大明的臣民,有何面目再见令妹啊”。
“好”博彦帖木儿看了他一眼,似乎了解了他心中郁积的怨愤,不免解围的说道:“兄台的心情,为弟已经了解,这事以后再说吧!”
朱祁镇感激的看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极为动容的说道:“感谢兄台的理解,祁镇再敬兄台一杯酒”。
不知何时,琪琪格来站了他们的身后,听到朱祁镇的话,心里是五味纷杂,她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们在聊什么呢?是要偷偷去哪里玩吗?说好的,必须带着我啊!”说着,爽朗的笑了起来。
朱祁镇有些尴尬的看了她一眼,看到也先摇摇晃晃走了过来,只见他满脸通红、浑身上下酒气熏天,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朱祁镇”也先端起自己的酒杯,冲着朱祁镇,大大咧咧的说道:“我和博彦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我这个人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既然你已经回不了中原了,小妹又对你情深义重,你不如留在草原做我们的金刀驸马,我们一起共享繁荣富华如何?”
听到这话,朱祁镇一时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的琪琪格不免羞红了脸,嘴里小声嘀咕道:“哥哥,您这是喝醉了,我扶您回去”。
“怎么不说话”也先一把摔掉自己手中的酒杯,厉声喝道:“难不成我草原最尊贵的公主,还配不上你吗?”
博彦帖木儿一把夺掉他手中的酒杯,有些尴尬的说道:“大哥,别胡说八道,小妹才刚过十六岁而已,你舍得她这么早就离开我们吗?”
说着,又对朱祁镇说道:“你在坐一会,好好放松一下,我们先扶大哥回营去了”,说完,便和琪琪格一起扶着也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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