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原本只有两平米的展示位周边围了一圈补光灯和摄像头。顾游坐在镜头前继续赶工，周边围着一圈灯光，时不时回答一点镜头外提出的问题。

直播间里很热闹，网友的弹幕评论轮番更新，前端根本看不清网友的发言，好在有人专门盯着评论区挑选热门问题在幕后念出来，顾游就边落针边回答。

直播互动效果相当不错，哪怕顾游很少抬头，直播间的人数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增。

不仅是网上，这才10点不到，非遗博览园园区开门没多久，他们展位前的人流明显开始多了。

后台，阴暗狭小仓库区域成了临时的调度室，满屋子人对着频幕啧啧称奇。单珂电话接到手机滚烫，脸上挂着笑，但心中却焦躁不安。

她昨晚赶到锦安就代表顾游主动联系了主办方，想拿到了权限再在园区内开直播。但主办方那边态度一直很模糊，不说不可以，也不说可以。此时网路热度还在发酵，单珂觉得对方应该是还在观望。

但是这种事情时间不等人，单珂干脆直接铤而走险，大不了不让直播，总不可能封他们直播间吧，只要他们在平台自己不违规。

为了尽量降低风险，单珂和顾游还是提前做了限制。避免提到非遗官方信息，不影响其他展位工作，直播内容只能涉及到刺绣和顾游自己等等，最后直播账号两人达成共识，让顾游连夜创建个人账号。

单珂一夜没合眼，先联系到照片视频的原作者拿到授权，又连夜弄来专业直播设备，注册各平台账号，到早上园区开门，终于堪堪把架子搭出来，主办方那边还没出最终结果，但是单珂等不了了。

干脆一狠心直接开播，后台数据一路小跑上涨，是个人都能看出有越发火的趋势。

只是单珂的太阳穴却突突突直跳，眼睛胀鼓鼓的疼，没人知道她现在压力有多大。

单珂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顾游的热度可能会持续拔高到全网皆知的程度，但也可能会忽转直下，只是昙花一现，最后剩下满地鸡毛。主办方现在观望，但后续有不利言论起来，肯定会让他们对自己行为负责。

单珂很矛盾，担心接不住热度，担心网友转变风向顾游变成全网嘲，担心被热度遮眼看不见杀机四伏，担心很多东西。而这里面，人为的努力恰恰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部分。

主办方态度还有继续试探，后续可能存在的商业规划还有继续探讨，甚至还要跟顾游的师门打交道。尤其是顾游的两个师兄，要不是单珂动作够快且之前就跟顾游有经纪人合同，她都不一定能保住顾游自己的账号，更别说名正言顺主作为主导此时动向了。

一晚上过去，顾游那两师兄已经准备让顾游挂上购物车了，还不停让宁海瑶跟着顾游一起直播。

着急变现的心思毫不遮眼，单珂不知道自己还能压住多久，就连账号归属现在看来是顾游的，可顾游可是在他师傅宁全的展区直播，现在没人提却不代表不存在风险，关键这点单珂还不能说出口。

好在顾游师门虽然麻烦，但人也多，那两个师兄心思功利，但宁海瑶却真帮了不少忙。

宁海瑶年纪跟他们差不多，还都是在学学生，又是顾游师门的大师姐，从昨晚一直在帮忙做后台调度，还指挥那些师弟师妹监控各个平台数据和评论。要不是有她，单珂把自己劈成两瓣也忙不过来。她爸虽然跟着一起来来了，但他老人家又不怎么懂网络，帮忙搬点东西还行，做这些可太难为他了。

未来走向单珂看不清楚，她再能干也只是单打独斗，而且说到底，单珂看着屏幕上顾游的脸，叹了口气。

她只有顾游手模的经纪人合同啊。

但单珂没想到的是，她的焦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了，问题迎刃而解。

*

顾游其实也挺累的，他也一晚上没睡，坐在镜头前回答网友各种奇葩问题对他来说并不轻松，而且他太还习惯对着镜头说话，有种难以描绘局促感。

但作为台前的那个，他怎么也得支棱起来。

顾游以前从没想过要做什么网红，也没想过要直播，但是单珂连夜跑过来说他火了，所有人都兴奋异常，都开始自发帮忙。他既不忍心辜负众人的真心，又被激发出了干劲，自然全力配合工作。

于是昨晚在徐津禹突然拍了张卡包照片发过来，问他里面星空图是不是他绣的时爽快承认了，他甚至想主动问徐津禹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建议，毕竟对方怎么都要比他有见识得多。看着单珂压力那么大，他也想努力挖掘一下身边有没有可用的资源。

可徐津禹都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就主动提到了网络上关于他的热搜词条，还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顾游遂十分积极地咨询对方所说的专业人士，在单珂忙着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微信上跟徐津禹聊了挺长时间。

只是让顾游也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直接带着团队飞了过来，连带着本人也亲自过来了。

中午，单珂找了酒店接待这群人，顾游则在和徐津禹聊天。

“会不会太夸张了？以后能付得起这些人的工资么。”顾游相当忐忑，他还以为对方最多介绍个专业人士过来。

徐津禹笑着道：“只是个新媒体小组而已，那些头部网红们整个公司的人都围着他们转。”

“你也说了是头部网红了，你也不怕血本无归。”顾游还是觉得受宠若惊。徐津禹好笑道：“你操心这个干什么，考虑成本和收益是我的事情。”

顾游觉得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在一直跟在徐津禹身边的杨助理出来帮忙解释道：“顾先生，这次来的人只是我们老板个人名传媒公司的新媒体团队，他们以前做医疗行业传统纸媒和会展比较多，这次让他们跨行来孵化您这个IP，我们还担心您会觉得不够专业呢。”

“你，您太客气了……”顾游是益南人，普通话要发n这个音每次都要卡一下，他没办法只好道：“叫我顾游就行，不用尊称，我怕他们大材小用。”

徐津禹觉得客套得差不多了，直接将话题中止，对着顾游道：“让你找律师你找了吗？”

顾游点头，徐津禹让他找个律师，他之前跟单珂签合同时认识的那个律师还有联系，这次找对方线上看合同就行。

于是顾游就在律师的线上参与下，跟徐津禹名下的冬青传媒签了份合作合同，就连单珂也一起被打包收编了。

单珂起先是蒙的，她没料到顾游一声不吭直接给她来了个大的，但是在看过对方给她的条件之后，默默在心底惊呼这是哪里来的冤大头啊。

“所以现在你这个姓徐的室友，不，徐总，已经是我们两人的老板了？”单珂签完字挤在顾游身边，从昨晚一直坠在心中的巨石落地，太阳穴不跳了，头也不疼了，整个人像是剥开一层死皮那么轻松。

“算是合伙人吧，咱们不都有分红？”顾游也半瘫着，他又困又累。

“我那点分红算什么，”单珂自我认知相当明确，她要不是因为跟顾游之前有份合同，哪里能分到这样的好处，早上她还在担心顾游后续会把她踢出去呢。

“这样也好，省事不少，也不怕再把你给耽误了。”单珂叹了一声，顾游刚要反驳，就听她继续说道：“小柚子，你喜欢做这个吗？”毕竟以她对顾游的了解，对方不算是自我表现欲特别强的那类人。现在都签了公司，以后肯定就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了。

“说不上喜不喜欢，但我知道做这行应该能挣钱。”顾游的观念就是这么直接，纯粹的实用主义。

他刺绣干了那么多年，刚开始学的时候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觉得一针一线扎在绣布上的时，心里会变得格外平静，可以让他从某种情绪中剥离出来。

真正得到意趣还是高中的时候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创作那幅星空图的时候。

不过顾游很清楚，单搞这样的创作并不能养活自己，所以他更多时候还是在做从师傅那里接到的绣活。通过单珂，他做手模后收入大大增加，也就没再接太多绣活，他想留出更多时间给自己创作。

现在做直播做网红，顾游的看法也跟做手模相似。他会主动尝试，还会相当积极地需求各种机会，就像跟徐津禹合作，但目的还是很清晰，就是想挣钱。

在他看来，有钱才有底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单珂弄懂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欣慰，她久违的伸手掐了一把顾游的脸，调侃道：“看不出小柚子心态还挺成熟。”顾游太累也没躲，至于单珂说的什么心态成熟？这不是应该的么，他可是从小就立志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家里人。

两人挨在一起瘫得毫无姿态可言，低头聊天的时候脑袋都有点支不起来了。

徐津禹走过来，自然地加入话题：“要不先补个觉？”

顾游和单珂连忙站起来，摆手，“不用，不是说要开会确认一下后续规划么，先把这个弄完吧，”不然他们的工作也没办法推进。

徐津禹点头，“开完你再休息一下。”

于是酒店的会议室内，顾游坐在徐津禹身边，听着新建的团队汇报，他原本已经有了一定心里预期，但还是被震惊到了。

原本他只想找个单兵当外援，结果拉来了个加强连。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连PPT都赶出来了呢。

鸟枪换炮了属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