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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话 宇宙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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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似乎快来了,轻盈的风在吹。

这片土地正经历着广义上的复生。种子从冷库里出来,发了芽。有的花也早就绽放了。

不是所有花都有香气,所以阿斯特没有闻见气味。也可能是因为她有点感冒,到换季一不注意就这样,真是的。

只不过,这次似乎不单单是换季的问题,过劳影响更大。修复近地轨道的人员换了第二批,阿斯特理论上也有了休息时间,然而这难得的自由反倒令她变本加厉地扑在工作上。

机神赫尔墨斯的修理似乎进入尾声。

对德米德蒙战略部部长金恩曾来视察过,算上今天也有四五次了。——说是视察,他自己想看看罢了。结果还真奇妙——曾经严重受损的巨大机械如今已恢复如初,简直就是魔法。虽说细节之处与过去似乎有微妙不同,但他将机神交给阿斯特时原本不抱希望,能修补到这种程度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然而——只见阿斯特摇摇头:“不,还不够好,远远不够!”她看上去似乎极有干劲。这样一来,也就只能请她送佛送到西——毕竟,目前能找到的人中或许没有比她更懂机神的人了。

金恩不由感叹:阿斯特·拉姆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

能反映人的是,眼。她总是目不斜视地地看向前方,似乎那里有值得她不知疲倦奔波而去的事物,那一定是极美丽的风景。

不为人知的秘境。

他早已无法将阿斯特仅仅作为普通的小女孩看待——此人作为整装师未免太过异常。使用着自己那一套整装逻辑,年纪轻轻就能做到顶尖整装师才能办到的事,到如今仅凭一人修理严重受损的机神——说实话,金恩甚至感到可怕了。

此前他也找过整装师来检查由阿斯特经手的这架赫尔墨斯。然而,不同的整装思路之间存在着类似语言的隔阂,面对其中复杂的线路搭造——就像是面对着一门从未接触过的语言,单词也不明白,句子构成也丝毫不清楚——俨然是不可阅读的状态。至少在整装领域中,如今的阿斯特已身处于不同于常人的另一境界。

能反映人的是,眼。她用那双饱含意志力的眼诉说着。

他见阿斯特在看时间,自己也跟着看了眼。时间接近中午。这人似乎总算困了,将手举到头顶拉伸着打呵欠,眼角挤出眼泪。由他交付出去的那条曾属于黑色机神驾驶员的装饰物就在她脖颈下面晃动,像活着一样。这让金恩忽然语塞。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食堂。感觉好久没有去过了。”

“我也正要去呢,顺道吧。”

于是他们顺着长廊走。

天气在回暖,尽管目前仍比不上室内。暖气的供应还将再持续一段时间吧,他俩上身都只穿着毛衣。再有一件就太热了。

也许是受了感触,金恩忽然和阿斯特聊起那名叫坚白的驾驶员的事。他用带着怀念的语调诉说过去:坚白起初是个怎样的人……又要强,又高傲,随后很容易很受伤……比起眼前的事,他更在意的是更远的东西……

“……我发现,那时的他有点像现在的你。”

金恩看着阿斯特,难怪这双灼灼目光带给他熟悉感。

“是吗?”

“是的,是的……”他恍惚地说。

“坚白这孩子,总是做着关于宇宙的梦。这就像一种病,狂热(Fever)……假如意外没有发生,他总有一天会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吧。”

或许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停滞太久——金恩擦了下眼睛。

而后,他将话题生硬地转到几个星期前自己去到北方一座雪山滑雪的经历。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聊,阿斯特却认真地听着。

————

又做了个从高空坠落的梦。

梦是现实被情绪裁剪后的结果。以盖布瑞尔素来的经验说,坠落梦通常意味着过度焦虑。梳头时,有比平时更多的头发被粘下来。

他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切,甚至感觉到虚幻。好像自己还在梦里,好像一场长梦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听说宋平中最近很忙。

他作为第二批修理人员被派往近地轨道执行任务。记得在上次联络中,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比在机构时忙多了!是这样的:不同学年的人都混在一起,还有不是学生的人,甚至于机构外面的整装师——哦,那可真是卧虎藏龙!应该是接触的项目又多又杂的缘故吧,动作很快又擅长变通,一点也不逊色于机构里出来的人……”

“另外我最近听到些传闻。呃……你知道吗?有两架机神被从机构里移出来了,分别是阿斯特的那台雅典娜与曾由坚白驾驶的赫尔墨斯,它们如今就被停放在轨道电梯底部的临时仓库中。我听前一批修理人员说,平时尽量别靠近那里。说有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盖布瑞尔都听笑了。

点头。“对。”可宋平中一本正经的。

“有说那里到夜里都亮着灯。……还有个找厕所误撞进里面去,明明那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的,灯也暗着,却听见轴承转动的声音,像有机器忽然启动……”

“我不相信这是所谓‘有不干净’的东西。”

“没错。那个阿斯特·拉姆斯既然在那里,她做了什么我都不奇怪。”宋平中说。

——阿斯特·拉姆斯。这名字令盖布瑞尔再次陷入痛苦的思考之中。

他不愿承认自己有感情。他将其归结于阿斯特的愚蠢:无论自己如何痛陈利害,希望她对母亲别那么笃信,她却始终像个虔信者一般。这种愚蠢,愚忠,令盖布瑞尔恨铁不成钢。

可与此同时,他又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真正不愿承认的是自身的无能。他又开始逃避了。感情到最后很可能是没有结果的——他看见那漂亮的四色绳结,并从中感应到一种辽远的强大的守望。他好害怕失败,所以宁愿没有开始。另一面,他又为“阿斯特或许是由外部脑演算出的人格”的可能性踌躇不已。假如这是事实,那他不是喜欢上了机械?这算什么啊!

——别去想,至少现在别再去想。盖布瑞尔自言自语道。

还有比阿斯特此人更应当关注的事:似乎有许多事情被厘清了,但仍有不少处于迷雾:譬如,伊迪亚的真实目的,他们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想到这儿,盖布瑞尔眼前依稀出现这样一副图景:伊迪亚大步走在前面,而他们正在她遗留下来这片巨大的迷宫中找寻出口。

突破口一定就藏在某处。可要从这浩如烟海的信息中寻找到关键又谈何容易——这段时间,盖布瑞尔一直在研读伊迪亚过去的论文。

他注意到其中一个词汇——置换法(Displacement)。

伊迪亚只在几篇论文中蜻蜓点水般地提到过,也许是直觉在作祟——盖布瑞尔下意识觉得这莫不是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不懂。

“置换法”本身嘛,也是个用途广泛的词汇。在数学领域,置换即排列,可理解为一种换位操作。而伊迪亚在使用这个词汇时,更像是拿了个已有的词语来用,以描述一种革新的东西。来看看令盖布瑞尔倍感不妙的这篇论文吧——

“通过‘置换法’,我们或许充分利用利欧提姆合金作为基灵载体的特性,以期在未来将其应用于医疗领域,治疗多重人格等棘手的心理疾病……”

————

作为第一批参与近地防卫圈修理工作的人,澪的修理任务已经告一段落。她问过负责此事进度的人员,大概因为她是三重机构理事长的女儿,对方也就没那么避讳:“按现在的速度,顺利的话,再过半年就能竣工。”

忙碌的工作似乎告一段落,忧郁的心情却依旧持续着。她还在为本桥与和井田会之间的关系纠结,难过,这是表象。更深层的原因是:澪的世界正发生着变化,旧与新的两种视角彼此掣肘。

——她开始怀疑起所谓的“文化”来。在她登上轨道电梯、俯瞰淡蓝色的世界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比想象中更为广阔的天地之间。她当然可以选择自由。为了选择自由,有必要从原本狭小的地方钻出来。

这个狭小的地方,可以是身处于某个小群体中的感觉,可以是自我认同……不如说,她至今都是在这些限定词的束缚中确定自己的位置的。这狭小的地方——令人烦恼,令人安心。可她开始向往更广阔的天地了。

她深知没有正确的活法,但她有必要尝试不同的路。前阵子,她试着不把自己当成半个日本人,结果一下子好轻松。放下心理包袱来与别人交谈原来是如此美妙的事,过去为什么从未意识到呢?

——我是过去一切的我的总和,是辆驶向未来的车。但我有选择余地,可以控制它不仅仅是依靠惯性前行。那么,过去之于我是否如此重要呢?

时间又是什么呢?

——时间有意义吗?

意外的是,在她为此纠结的时候,印象里一直以来忙于公务的父亲居然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别自己一个人担着。”当他平时严肃的语气软化了,用关切的声音叮嘱澪时,她深受触动,乃至不经意间流泪。

————

这一天终于到来,本桥已期待许久:没有驾驶员不梦想着驾驶机神,而他此刻正要去做这件事。

雪野博之称,机神收容库在别的地方,事不宜迟,他们现在就过去。今天只进行一次试乘。本桥静间听后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

雪野走在前面,本桥紧随其后——两人从办公室里出去。

天空高远,有丝缕般的云流动。庭院里开着樱花,四季变换悄然进行。

之后穿过和井田会的走廊,一辆气派的车就停在大门口。

车里散发着特殊的熏香般的气味,有古韵。他一下子给钻到里面去。车里干净,环境舒服。前窗正中央挂着个饰品,,串在一起的红色同心圆,正是和井田会的标徽。这之后雪野也上车来,没坐在前排,而是和他一样在后座落座。

雪野让司机把车开出去。窗外风景自此平稳后退。

雪野博之——作为和井田会副会长的他的脸上如今看不出特别的情感,和平时一样。好像现在正要去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身旁的本桥却兴奋得不得了,口干舌燥,脸颊滚烫。

为了平复这股激动心情,他迫切地想说些什么。他的视线在车里飞快地游移,想找到出些有趣的话题来。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雪野博之脖颈后面。

雪野平时扎着与他的形象极不相符的马尾。很早以前本桥就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遮蔽后颈——那里总覆着一块像药贴似的东西。

是以前的旧伤吗?说起来,他在和井田会见过好些类似地用块布覆盖着后颈的人,但他们不太好接触。就好像他们有自己的小团体——在和井田会内部。又或者是群出身地相同的人呢?也说不准。本桥一直挺困惑的,趁此机会就问出口来。

“——什么?脖子后面?”

雪野对于这问题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像早预感到他会有此疑问。用食指刮了刮下巴:“呵呵,这涉及到一个无聊的故事。”

“‘无聊的故事’?”

他正要回答,忽然远远响起几声警报,这正是机神升入高空的讯息。本桥立刻转头望向车窗外,只见两枚反射光芒的点迹正分别由两处迅速升空,像两颗白日的飞星。本桥目光紧紧追随着它们。已不再憧憬,他感到,那正是他将要迈向的未来。

而将他的思绪拽回来的,是清脆透亮的响铃声。前窗挂着的同心圆状挂饰下,铃铛摇晃发出声音。

“像那样。接下来我要做的也正是那样的事吗?”

雪野迟疑了一下。随后恢复为一贯的从容微笑:“没错。”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关于我脖子后面这处。”

“啊,没错。你说这涉及到一个关于无聊的故事。”本桥想起来。

车正驶上一条不算太平整的斜坡,铃声晃得很厉害。本桥调整了一下坐姿。

雪野问:“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指着被晃响的挂饰,“和井田会的标志象征着什么?”

本桥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就是太阳吗?是日本还作为国家时候使用的国旗。”

雪野摇头笑了:“呵呵。还是有些不同的。和井田会使用的是双层同心圆,而国旗上的仅仅只是一个圆形图案。”

“同心圆……那原来不是装饰性的描边吗?”

不置可否,面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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