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海面被夕阳照得波光粼粼，一群海豚追逐着跃出海面，映入站在窗户边的李长弓眼中。

李长弓已从刚出海时的时间错位中恢复过来，那误以为是朝阳的红日，其实是日落的夕阳。

“353号。”

“在呢。”

“现在外面的压力正常了吗，我能出去吗？”

“当然可以。”

李长弓走出船舱来到甲板，夕阳将甲板染上一片红，她抬手遮挡在眼睛上方，直视夕阳，远远地看到一座岛屿的朦胧轮廓。

巨轮的速度逐渐降下来，变得缓慢，直到停滞。

徐扬背着身站在船头最前方。

一群海鸥飞过来，李长弓伸着手臂，试图给它们一个落脚地。

刚有一只海鸥扇着翅膀试图落在李长弓手腕上，忽然的轰鸣声将它们惊走，引得李长弓目光从四散的海鸥中间移开到头顶半空中，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几百米的高度他稳稳落地轻弹衣角。

那人先是看见了李长弓。

“******”

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李长弓疑惑回望。

“******”那人找到徐扬，递过去一张和李长弓手里一样的船票，“*****************”

徐扬接过船票。

李长弓走近了些，徐扬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止。

这一次因为有准备，李长弓更清楚地看到，徐扬在看船票的时候，眼珠有一瞬间真的变成了蓝色。

“船票没有问题，客人请上船。”徐扬为那人指路。

“******”那人接过船票，经过李长弓时微微点头示意，没再说话。

等他走后，巨轮再次行驶，头顶的轰鸣声由近到远，直至消失。

整个过程和来时一样，李长弓什么也没看到，天空依旧空荡荡的只有千丈晚霞。

“他说的什么，哪的语言，我怎么听不懂。”李长弓倚靠在栏杆上，问徐扬。

徐扬挑眉，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目光带着惊异从李长弓的脸上扫过。

“我越发好奇你是怎么拿到船票的了，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告诉我你的船票是谁给你的，我就告诉你你为什么听不懂。”

“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李长弓转身，面朝着大海，海风吹到她的脸上，是和以往一样的咸湿味。

过了会儿李长弓回到船舱房间。

“353号。”

“在呢。”

“刚才船上新上来一个人，他说的话我听不懂，你知道原因吗？”

客厅顶灯上的白点闪了又闪，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回话。

“非常抱歉，您的问题超出353号的知识范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如有需要请说出，如果没有请说再见，我会自行离开。”

“好吧，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知道很正常，再见。”

李长弓喝了口水，门外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是个只到腰间的送餐机器人，圆盘一样的手里托举着李长弓的晚饭。

“谢谢，你真可爱。”李长弓接过午饭，好奇地捏了捏送餐机器人半圆形的脑袋，机器人头顶的红色指示灯“唰”的亮起，发出“滴滴”警报声，吓得李长弓连忙收回手，她的手离开后警报声立刻停下，红色指示灯也跟着暗了下去。

“啊啊不好意思，不乱摸你了。”李长弓僵着停在半空中的手，道歉。

“353号女士您的晚餐，请享用。”送餐机器人响起平静的机械声，随后离开。

李长弓端着晚饭回屋，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再次出门，徐扬依旧站在船头最前方。

“刚才说得还算数吗。”

徐扬回身：“算。”

“我的船票是李雯给的。”

“李雯……”徐扬默念这两个字，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但下一秒，他略带惊异地看了眼李长弓，但这点惊异短暂而快速，如果不是李长弓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恐怕不能发现。

徐扬先指着额角给李长弓解释：“你听不懂是因为你的源没有打开语言转换功能。”

“源？”李长弓在徐扬指着的额角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地方。

徐扬碰了下额角，凭空点了几下。

“***********”

李长弓听不懂了。

徐扬又凭空点了几下，一脸你这种生活常用小功能都不懂的小菜鸡。

“要不是源里面的语音转换开着，你以为我怎么能听懂你说话，你又怎么能听懂我说话。”

李长弓摊手。

“我没有源。”

徐扬惊愕地看着她，上下扫视，左右围观，大声喊。

“姐！”

徐颂从船舱里出来：“喊我干嘛。”

徐扬指着李长弓：“她没有源！”

徐颂同样惊讶，她看向李长弓：“你真的没有源？”

李长弓冷脸：“没有。”

徐颂犹豫了一下，询问李长弓：“能让我摸一下吗？”

“随意。”

徐颂轻轻摸了一下李长弓的额角，那里很平滑，没有一点凸起，的确没有嵌入源芯片。

“我能摸摸你的吗？”李长弓盯着与自己两指宽距离的徐颂。

徐颂满足好奇心，收回手：“当然可以。”

李长弓在徐颂右边平整的额角皮肤上摸到了一点点凸起，细如发丝，短而小，一点不仔细就会忽略过去。

徐颂徐扬并排站在一起，稀奇打量李长弓的表情如出一辙。

李长弓手环震了一下，上面显示到账一百万，转账人冷文。

没想到冷文还会转钱过来，不过也是，当时说的就是救他出矿洞以及送他到鹤歌城，这两个活自己都很好地完成了，一码归一码，虽然不继续在鹤歌城干了，干完的活也应该结账。

有钱底气足的李长弓立刻豪气发问：“源多少钱，在哪里买，我买一个。”

徐扬虽看不到李长弓在手环上看到了什么，但从她的表情变化中大概能猜到一点。

“源在哪里都能买到，几块钱到几百的都有，对了，你上船时我少说了一点，你们那的货币在行星势力不流通。”

啊。

“什么？”

“你们那的钱在我们这里不能用。”徐扬重复一遍。

李长弓如遭雷劈。

徐扬问：“你没有源，平常生活上怎么和别人联系，靠喊吗？你的娱乐活动呢，天天打鱼吗？了解外界变化的渠道呢，也是，你们也了解不到外面。”

李长弓颤着手指向手环：“用……用用这个联系……”

徐扬嫌弃：“真落后。”

“一块钱也用不了？”李长弓不死心。

徐扬：“一分钱也用不了了。”

李长弓眼神放空，耳朵里听见海水流动伴随着海豚尖锐缥缈的叫声。

“我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徐扬恶劣一笑：“来不及了，你现在就是孤立无援身无分文即将在行星势力开启流浪生活的可怜人。”

徐颂给了徐扬一巴掌，她的身高，抬手正好打在徐扬后背上。

徐扬禁声。

徐颂随后解释。

“等你进了学院，源可以免费申请，因为以往也收过来自冥王星群岛没有源的学生，虽然不多。学院提供的福利还是很好的，也有勤工俭学的工作，不会让你无法生活。”

“至于下船，去往冥王星群岛的必经之路临界风暴口，现在已经通过了，你下船也无法独自返航，除非乘坐我们这种安置特殊屏障的轮船，但你有钱另外买船票吗？”

李长弓捂着胸口，一百万到账的喜悦仅仅存在了两秒钟。

徐颂伸出手，笑容灿烂而明亮：“欢迎来到新世界。”

一个环境、语音，甚至货币都不同的新的世界。

李长弓握上去，没什么想法，只感觉徐颂的手又白又软，自己的心又凉又痛。

徐颂：“你会喜欢这里的。”

李长弓看着周围海面：“原来这里已经属于行星势力了。”

徐颂：“没错，穿过临界风暴口，就是你们所说的行星势力。”

李长弓：“那冥王星群岛是指我来的地方？”

徐颂微笑点头。

一只手突然抓上不远处的甲板，引起他们注意。

随后一个人影跳上来，他先是和徐扬他们几个飞快地打个招呼，再蹲下去手拢成喇叭状。

“加油，加油！”

十分钟后。

他由蹲改为坐，双腿耷拉在船外，继续朝下喊：“加油加油。”

李长弓见他浑身干燥，没有一点水痕，也不知是怎么从下面爬上来的，要知道她来的时候是爬着绳梯，浑身湿漉漉地上来的。

徐颂不见了，走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察觉到。

徐扬还站在原地，倚靠着围栏，没有一点好奇也没有一点要去帮忙的意思。

李长弓走过去，站在离那个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朝下看，微微吃惊。

只见下面正顺着巨轮光滑的斜面往上爬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条从未见过的大鱼，大鱼嘴巴外咧着两排利齿，鱼鳍比正常鱼的比例大得多，像是大鱼的双臂，上面沾着黏液，大鱼正是靠着黏液的黏性攀爬，它的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黏液线，在日照之下微微反光。

“你好啊，我是石丽。”坐着的男生呲牙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朝李长弓打招呼。

“李长弓。”

“以后或许能是同学，加个源好友。”石丽摸了一下额角。

“小心！”李长弓疾呼，下面原本离甲板还有十几米的大鱼，尾巴猛拍巨轮，整条鱼跳起，张着能吞下石丽整个人的鱼口，跃出甲板平面，整个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石丽稳稳当当地坐在甲板上，李长弓袖口中的匕首刚滑到手中，就见一支尖锐长箭刺入正张大的鱼口中。

李长弓转头，正好看到徐扬还维持着掷出的动作。

大鱼一口吞掉长箭，几乎就在同时，爆炸声响起，鱼头被炸掉，鱼身眼看就要掉入海中，徐扬快步跑来，踩着甲板边缘跳入半空，将远大于他身体几倍的鱼身踢上甲板，他自己也顺着力道跳回甲板上，整个动作流畅自然。

“没有船票，禁止上船。”徐扬将除了鱼身之外被炸到甲板上的鱼头碎片踢入海中。

“真不错。”石丽站起来鼓掌。

徐扬冷眼看过去：“船票拿来，不然你跟那条鱼一样滚下去。”

石丽乖乖掏出船票递给他：“开船的都这么厉害，学院里肯定厉害的人更多。”

徐扬哼了一声，接过船票，看了一下还给石丽：“船票没有问题，客人请上船。”

说完回身拖着鱼尾巴走，边走边喊：“姐，晚上加餐。”

石丽重新放好船票，点了下额角，看向李长弓：“同学加个好友。”

李长弓：“我没有源。”

然后再次收到了和之前同样的惊讶和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