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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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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唇角陷出小小梨涡,“私宅还未完全布置好呢,买的家具还差些,明日才能全部搬回,可能还要叨扰哥哥。”

勉之凝着怀钰的双眸,温柔道:“何来叨扰,怀钰,哥哥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

家,她的家,究竟在何处?

从前以为是与父母一起,可如今分隔两地,后来以为是与军营中互相交付性命的众人一起,可如今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再后来以为是与宋安…

怀钰猝然起身背对勉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嫩肉,泪水灼着眼眶,她仰头去看房梁间游弋的尘絮,“哥哥,我出府一趟,晚些再回。”

清莲一直在门外候着,怀钰似被抽干生气,嘴唇泛着青白,微微颤抖着,步子紊乱而拖沓,下台阶时身体前倾倒去,好在清莲及时看见,伸手扶住她,“这几日过于操劳,郡主不若叫府医来瞧瞧罢?”

怀钰:“无碍,出去逛逛,散散心便好。”

自打回来后,只要静下心来,便不免思及从前伤痛。

出府拐过三棵老槐树,浮酥斋商铺的窗棂挑出六盏描字纸灯,檐下垂着竹帘,帘后隐约飘来松木蒸笼的清香。

怀钰此刻似被糕点甜腻味儿黏在喉间,蹙眉退后半步,正要转身,却见竹帘轻抬,着艾绿衣裳的老板娘捧着瓷碟慢步而出,碟中置着半透的翠冻。

“姑娘且看,这是今儿用藩荷和岩茶熬的冻儿。”老板娘腕间细镯轻碰瓷碟,清苦茶香混着草木气息漫来,老板娘将木匙递给怀钰,“姑娘且尝尝,若是味儿好,不妨为家里人带些?”

鬼使神差地,怀钰接过木匙舀了小块,凉丝丝的翠色触舌,先涌上喉的是槐花蜜的清甜,待要皱眉,回甘里忽地绽出岩茶的甘洌,倒似在暮春竹林间饮罢新茶。

竹帘内忽然传来风轮转动的泠泠声,怀钰循声望去,木簋里摆着各色点心,掺了艾草汁的云片糕,洛神花染的千层酥,最妙当属悬在瓮中的水晶包,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整朵糖渍玉兰,隔着纸灯竟能看见花瓣经络。

清莲看及惊叹:“郡主,奴婢还未见过这般新奇的糕点。”

老板娘笑着揭开小瓮,蜜香里混着淡淡药香,“枇杷和川贝熬的淋汁儿,止咳润肺最是相宜。”

怀钰倒是有些兴趣,退步与老板娘拉开些距离,指了指那瓮水晶包,“将这瓮里的包起来罢。”

清莲满脸疑惑,“郡主,你平日不是不喜甜食么?”今日居然买这般多。

“姑娘是要自己系还是我帮您系?”老板娘说完这话。

刚侧目一瞬,便急急迎上前,“哎哟,谢小侯爷,怎劳您亲临?”

谢枕河扯住缰绳,糕点铺前,竟站着云霞化成的人。

怀钰低头系油纸的动作使玉梅纹衣领稍稍敞开,露出一段凝脂般的后颈,蒸笼的雾气漫过竹帘,怀钰鬓边碎发沾及水汽,于西景下泛着柔光。

谢枕河翻身下马时碰响腰间玉带,叮咚声使得怀钰指尖一颤,怀钰回眸看向老板娘,“清莲,结账。”

清莲付完银钱后原想帮怀钰拿着,怀钰抱着油纸包,笑意嫣嫣的摇了摇头,“哥哥应该会喜欢的罢?我记得他喜欢甜食。”

老板娘见谢枕河直直盯着那姑娘侧颜,轻唤两声:“小侯爷?小侯爷?”

随从递上碎银,“同往常一样,翠冻两份。”

谢枕河看向怀钰,低声问随从:“她,是否是那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位?”

随从随着他目光看去,目视几眼答道:“倒是真像,可要奴才上前询问?”

谢枕河平静道:“不必了。”未再想注视怀钰面容,转开视线,却在掠过怀钰腰间腾龙玉佩时骤然凝眸,快步上前扣上怀钰手臂。

谢枕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怀钰吃痛闷哼,回身看及眼前陌生之人,清莲怒斥:“你是何人?休得无礼。”

谢枕河方觉自己无礼,松开手颤声问道:“陇安?你可是陇安?”

太子府姬妾他皆是见过,除却此,还能住于太子府且有太子符令的,只能是陇安。

谢枕河急切:“陇安,是我啊,谢枕河是我…”

唐羡好见势不妙,从暗处踱步而出,佩剑抵于谢枕河身前:“谢小侯爷,自重。”

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怀钰面露冷漠疏离,遂速速转身离去,清莲揉了揉怀钰手臂,关切道:“郡主可还好?”

怀钰拉着唐羡好往后走,“你来,我也有事同你说。”

谢枕河欲往前追问,随从急忙拦住他:“小侯爷,您这也太冒昧了,郡主,许是未认出你来。”

谢枕河失神,喃喃:“未认出…”

可陇安定是不会忘却他名姓的,即便是数年未见。

怀钰腿下虚软,踉跄跌跪于地面,二人急急去扶她,怀钰满心只觉心虚与害怕,方才那人她未曾见过,那便只能是陇安郡主的旧熟。

怀钰纤肩轻颤,唐羡好轻抚顺其背,安慰:“郡主放心,那年战乱之后谢小侯爷便未再见过陇安郡主。”

怀钰扯了扯嘴角,“用着旁人的身份,终是日夜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唐羡好与清莲对视面露疑惑,清莲心虚垂眸,怀钰从前不论是上阵杀敌,还是陷入敌军军营撒谎逃走皆是面不改色的,唐羡好思不明她眼下为何会这般。

清莲问向唐羡好:“你怎的会在这儿?”

太子府这些时日,应该是给她们放了旬假的。

怀钰借力于着二人手臂起身,“羡好,你可知二公主出嫁之事?哥哥可有同你提及过?”

唐羡好惊惘,“未曾,奴婢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郡主是从何处听来的?”

怀钰心下纳罕,二公主与她亲厚熟络,若真有婚嫁之事,她不会不知,莫说阖宫上下早该传遍,便是丰鄞城中亦会有黎民流言涌动,偏生从荣王夫妇嘴中得知,偏生勉之未置一词,这桩姻缘怕是要远渡重山,那便只能是——和亲!

怀钰靠近唐羡好耳畔,悄声道:“此事你探得之后立刻来回我,还有,除夕之后若是得空,查查我族中二房的梗阳氏,最好是现下便去叫我们的人日日注意他行踪。”

唐羡好应道:“好,那奴婢先行一步,这就去办。”

看向清莲,嘱咐:“好生照顾郡主。”

清莲点头应下,担忧的瞧着呼吸急促的怀钰。

唐羡好原是冲着浮酥斋的云片糕来的,没曾想刚来便见着怀钰,只好躲在暗处等怀钰离去,平日里总作青衫玉冠的男儿装扮,实属是不太好意思被人撞见她来买糕点。

方才是怕怀钰被人冒犯伤及,才冲出来。

怀钰想起方才那人在城中骑马而行,问道:“清莲,丰鄞城内是否能骑马出行?”

清莲思索一番后答道:“城中骑马有违当朝律法,但若是勋贵人家,上报过皇城司的是可以的。”

怀钰是想着出城拿袖箭,不可能徒步过去,随意去寻处商铺租马车出城,车夫总归不是自己人,若是被窥见她们是去取暗器,岂非坏大事,总不能将寻常百姓灭口。

宅子家具未全部置办好,便未购置自己的马车,怀钰只好倒转回太子府,去寻勉之借马车。

怀钰:“回府找一趟哥哥,顺便把这糕点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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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钰离开得急,勉之本想问她如何过去,奈何怀钰现下才想起来,书房内侍女屈膝行礼,垂首细声禀道:“殿下出府去处理公务了,暂时不在府里。”

怀钰问道:“府内可有闲着的马车?借我一用。”

“郡主,府中即便有闲着的马车,也需要殿下点头才能出府。”府里的下人若无勉之点头,断然不敢把马车拨给怀钰,怀钰若是受伤了,她们担待不起。

怀钰叹息,看来只好待勉之回府后她再去问他。

管事嬷嬷以为怀钰要马车有急用,回禀道:“若有太子妃金印允准,也可。”

怀钰同林琬已是结下梁子,怀钰如何会向她开口。

清莲想到入夜跑马,是怀钰在边城时喜爱之事,“郡主不妨入夜再出去?兴许街上人少些,跑马出去没人能看见。”

怀钰眸中清明,“不可,明面上,你我还需严明己身。”

垂眸见着勉之桌案上的折子,怀钰不自觉拿起,明明决定要抛弃过往,在南夏安身立命,却总是忍不住思念父亲,看及折子中的呈报,又不忍想起宋安,甚至…想起宋辑宁,想起从前种种过往。

侍女欲提醒,却被管事嬷嬷拉了出去,“无需你我多言。”

清莲见怀钰呆滞的看着手上的折子,“郡主怎么了?”

怀钰面容失笑,神情恢复至平日淡淡漠,翻看起桌案上旁的折子。

虽知晓南夏与大昭国情大相庭径,怀钰也未曾想相差到此等地步,单是这折子中的果直之言,若是在大昭,冒犯之罪便是坐实。

怀钰从前于南夏小住过一段时日,之后便是偶尔来,少有接触过这里的朝事,这算是第一次。

在大昭时,父亲常带她参军中事务,前些年战乱之时,她没少出谋划策,宋安刚登基那会儿,总喜欢拉着她一同探讨朝务,即便是宋辑宁,也从未阻止过她参朝务。

眼下,怀钰对这南夏形势居于好奇,究竟是何等的君主,才能使黎民百姓夸之信之,民心归一。

虽是小国,乱世之下却从未被攻破过。

身后突然传来厉声:“你在干什么!”

怀钰与清莲双双回身朝声音看去,竟是林琬,林琬上前抽走怀钰手中折子,怒道:“你休得窥探。”

林琬年岁上比怀钰小四岁,今年方才及笄,性子稚嫩,说话更无分寸,“你一女子,你怎能看太子府的折子。”

“为何不能?”怀钰直视这她,“请问太子妃,女子为何不能?”

林琬被她直直看着,心中发虚,还是叉腰道:“总之你不能,女子不能碰这些,你这是僭越。”

“僭越?”怀钰轻笑着逼近她,“我便是僭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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