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

埃维莉娜向贾斯帕·黑尔的方向瞥了一眼，所以他的眼睛才是黄褐色，因为动物血和人血不同。爱德华是素食者的消息没让她感到轻松，卡伦家族就像网络上那些宣传只吃蔬菜的素食博主，但据她所知，每年都有不少素食主义者放弃素食或者偶尔改变食谱。

就像不幸的伊莎贝拉·斯旺。

命运就是这样，无常而冷酷，所以很多人寄希望于占卜来改变命运。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过去她帮助过不少人驱邪避灾，但她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不会干涉与死亡有关的未来。那不是报酬能解决的问题，而是透露未来的她要付出代价。

那还是她刚占卜不久的事儿。在被几个时髦靓丽其实真实年龄加起来快两千岁的女巫警告后，她的叛逆与好奇心让她无视了她们口中的惩罚。

她不是一个乖孩子，冲动而任性，从不花时间思考后果，但这是天生的，没办法。

在她告知对方他的死亡时间和地点后不久，神明的惩罚就降临在她身上。大概有半年时间，她无法用语言描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健康的。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神明的庇护，她还要受到恶魔的骚扰。这些恶魔试图引诱她改变信仰，好帮他们对抗上帝。恶魔的真身在地狱，他们不会死，只能驱逐，像蟑螂一样根本清理不尽。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

被火烧过的人不会想再玩儿一次火。

素食的吸血鬼偶尔吃顿肉，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想到，脑子里却浮现出爱德华在超市里提到生命时的样子。那无疑是珍视的。如果他杀了伊莎贝拉·斯旺，他的良知将变成折磨他的工具，他会因为自责而痛苦。

她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他。

她不能如实告诉他，但可以用一些语言技巧。

“我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转过头朝爱德华问道，“你口袋里有钱吗？”

“看到？”爱丽丝惊呼，“你可以看到未来？”

埃维莉娜看向她，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那种兴奋的情绪就像一个生来与众不同的人突然之间发现了——同伴。一个家族已经有两个成员具有特殊能力，再来一个也不稀奇。

“算是。但和你的方式不同。”

能预言的吸血鬼，多么珍贵啊。

“你准备做什么？”爱德华掏出皮夹，从里面拿出一沓钞票。

埃维莉娜看了眼厚度，没想到吸血鬼没有吃喝方面的花销，平时随身携带的现金倒是不少。

“我不做免费占卜。”她抻出一张面值100的，“这次就算你友情价了。”

爱德华笑了下，“看来我占了大便宜。”

“那当然。”

埃维莉娜一边把钞票塞进夹克口袋，一边转身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副驾驶室座上。透露未来会消耗她自身的能量，收钱只能弥补很小一部分，她还需要一些保护措施来避免能量流失的过快。

她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仪式要用的材料，一捆燃烧过的用来驱逐负面能量的鼠尾草，一瓶建立保护区的海盐，最后是两块发现于落基山脉、颜色像彩虹一样绚丽的斑彩石。

石头在仪式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不同的石头提供不同的能量。斑彩石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恐龙时代，漫长的岁月赋予了它穿透时间的能力，是揭示未来的最理想道具。当然，这些知识并不是出自她家里的巫师书籍或是市面上流通的占卜书上，而是那几本距今大概有三千多年的手记里。

“塔利亚，年龄35岁。”爱德华的目光落在塞在箱子角落里的驾驶执照上，照片上的中年女人与埃维莉娜非常相似，又完全不同，因为她看起来太普通了，是那种走在大街上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长相。而埃维莉娜是耀眼迷人的，她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是众人的焦点。

但她们又有着相同之处，那双一模一样的、充满叛逆与倔强的绿眼睛。

他弯下腰拿起那张驾驶执照，皱眉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埃维莉娜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很快反应过来爱德华看到了什么。

“你面前的我。”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从他手里抽走她的驾驶证，“年纪大会让我看起来更可靠。顾客吃这套。”

你面前的我。

爱德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遍遍重复这句话，感受着它带给他的强烈的冲击力。

他胸膛里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似乎又活了过来，跟随着埃维莉娜说出这句话时声音的起伏，有力地跳动着。

同时，她阻止了他将来可能说的任何善意的谎言。

“狡猾的女巫。”他弯起唇角，声音轻的像一声叹息。

埃维莉娜没理会他的挖苦，建立完保护区后她把那束鼠尾草拿在手里，接着轻轻打了个响指。

“哇，看来电影里说的是真的。女巫确实能凭空点火。”

“咒语不用念出来就能……”

“安静！”

干燥的鼠尾草在燃烧中散发出辣苦的气味，埃维莉娜静心等待着它的气味充斥在整个空间里，同时分出少许注意力在卡伦家身上。埃美特·卡伦没说完的话在黄金眼镜蛇的眼神威慑下吞回了肚子里。

安静的环境更有助于她集中精神，空气中浓重的白色烟雾代表空间里的负能量过多，她一直很注重身边能量场的平衡，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出现过。

她想这应该和一屋子的吸血鬼有关，他们身上的能量是阴郁的黑色，和死亡扯上关系的人和物确实是负面的。

在一切准备好后，埃维莉娜闭上眼睛默念了一段保护咒语，抬起头盯着爱德华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下周二早上学校会发生车祸，鲜血会洒满整条柏油路。不要去学校，也不要去医院。”

想到吸血鬼敏锐的嗅觉，她补充道，“最好盯着点儿天气预报。”

哦，不需要，卡伦家有最优秀的天气预报员。她转头看向爱丽丝，“随时留意风向，血味儿会渗透进空气里。”

她说着注意到爱丽丝的眼睛变得失焦空洞，像盲人的眼睛一样。她过去有幸从天生能够预言的女巫身上见过这种情况，爱丽丝在搜寻未来。

“我看不到。谁的车？被撞的是老师还是学生？”爱丽丝皱起鼻子，“周一会下雪。”

埃维莉娜只回答了最后一句，“但午餐后就会变成雨。”

“哦！”爱丽丝抬起纤细的、如石膏一般的手臂，仿佛头痛一样用食指按住了太阳穴。

爱德华一边窥视着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又变化的未来，一边分出注意力观察埃维莉娜的表情。她显然对预知未来的工作极为精通，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破绽。

“车祸发生时我们也在场。”他试探道，“我们之中…”

即使这种可能性只是无数未来中的一种，但他痛恨那个血色的结局，无论被他们杀死的人类是谁，那都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他皱紧眉头，声音低沉而紧绷，“我们暴露了身份。”

埃维莉娜听懂了爱德华的话中省略的部分，她很高兴他猜到答案。不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这样也许算不上犯规？好吧，即便是她间接影响了爱德华，神明还是会惩罚她，但起码应该减轻些，毕竟她没有透露全部内容。

“我能说的就这些，后面要靠你们自己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从车库门涌了进来，它跑过车库的每一个角落，驱散着空间里的鼠尾草烟雾。

一股混合着泥土、海水与腥臭的腐烂气味钻入埃维莉娜的鼻腔，当风从她身边经过时，她耳边响起许多女人的哭泣声和巫师吟诵咒语的声音。

诅咒。

恶魔。

没想到福克斯这个人均欲望过低的小镇竟然出现过恶魔，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但诅咒还笼罩在靠近海洋的那片土地上空。她不了解是怎样的仇恨才让那么多的女人为了复仇向恶魔献出生命，她们的灵魂活在时间之外，又困在时间之中。所以在她使用触及时间的巫术时，她们都能知晓。

那阵风是诉说，也是警告。

埃维莉娜很有自知之明地收起了好奇心，那些古老的诅咒可不是现在的她能触碰的，而风是个多嘴的家伙，它会带着它听到的故事走遍世界上每一个角落，不仅如此，它还会把倾听者的反应讲给故事的主角听。

引起她们的注意可不是好现象。

“好了。我想你们在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她动作迅速地把海盐和斑彩石收进手提箱里，“现在已经很晚了。”

她后面还有好几件事要做，首先要清除屋子里的魔法痕迹，然后想办法应对将要付出的代价，当然，在做第二件事之前她要先休息下，她的头疼得快要炸了。等休息完她得再整理一遍行李，把随身携带的东西压缩到一个行李箱，接着去药店买几瓶镇痛药，下周二的西雅图有场大雨，那对她无疑是雪上加霜。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爱德华的能力。

从他之前在自助餐厅和他兄弟的无声交流，她在停车场问他是如何知道乔治·琼斯想了什么时他短暂的沉默，以及刚刚的谈判，她有理由怀疑他的能力是她最讨厌那种。

“你留下。”埃维莉娜不客气地冲爱德华挑了下眉毛，“我们得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