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伴着春风踏足游府。门外看守的侍卫不得已地往里挪了挪,以减少风雨对自己的打击与迫害。
府内一廊下,游少卿掌灯,赵洵端着个盘子跟在他后头。盘子上放着个碗,碗里装着些棕色的液体。
他们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在一间有些吵闹的屋子前停下。
“干嘛干嘛,放开本王!”
“王爷,大人要您在这里歇息,您不能出去。”
“放开!”
“王爷!”
游少卿推门而入,房内霎时间安静下来,两个壮汉停下手上动作,立在床的两旁。严靖泽则呆呆地看了游少卿一会儿,而后顶着一副很委屈的模样起身,直到游少卿将灯笼放到桌子上,走到他面前,他才指了指左右两个壮汉,抽泣道:“少卿!他们……他们欺负我!”
两个壮士一脸震惊地盯着地板,不敢发声。
赵洵听见这般话语,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心道堂堂定王,二十一岁的大男人,竟然这般爱撒娇,真是罕见,就连屋外的雨声,尚且不及他嗓音大。他低着头对严靖泽翻了个白眼,心又道这醉酒的人原是这副窝囊样,自己今后要少喝些酒才是。
游少卿则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了半个多头的严靖泽,随后对那两个壮汉道:“你们两个下去罢。”
“是。”两个壮汉快速地出了门并关上,以最快的速度在夜雨的照拂下匆匆离去。
房内的严靖泽十分不满意,“少卿,你就……就这么放走他们啊!?那我……我受的伤又算做什么!?”
游少卿转身将盘子上的碗端到严靖泽面前,微微一笑,“王爷喝了这碗安神汤,游某就命人去好好地教训他们。”
严靖泽半信半疑地问游少卿,“真的?”
“真的。”
“若是你骗我呢?”
游少卿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废话可以这么多。他思量一会儿,对严靖泽笑道:“游某若是骗您,随您处置。”
严靖泽一拍双手,“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记住,可不能拒绝我。”
游少卿不假思索,“好。”
赵洵却在这时咳嗽一声。
游少卿让严靖泽坐下,随后将安神汤转移到他手里,“快喝了睡觉罢。”
“我喝可以,你们转过身去,别看我,我害羞。”严靖泽盯着游少卿的双眼,似是命令般地道。
游少卿依他,转过身对赵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转过身去。
等到两人都转过身,严靖泽突然收敛了笑容,转身将安神汤倒在了床上的被褥。最后他将碗口抵在双唇,发出吞咽水的声音,随后“啊”一声,嬉皮笑脸地对游少卿道:“少卿,我喝完啦。”
两个人同时转身,游少卿看碗里一点不剩,严靖泽正舔着嘴角。他接过他手里的碗,道:“王爷好生歇息。”
游少卿刚想走,衣袖却被人抓住。是严靖泽在他身后唤他,“少卿……”
游少卿看了赵洵一眼,随后转身问严靖泽,“王爷还不歇息吗?”
“你不留下吗?”严靖泽丝毫不感羞涩地开口,“你不陪着我,我如何睡得着?”他抬头看着游少卿,眼里多了几分委屈。
赵洵在一旁看见,心里骂了他千百遍,“登徒子,什么都敢肖想!先前抱着,如今拽着,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脸皮厚过自家墙壁的人!不知廉耻!也不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岂是你这种人能亵渎的!?你就是给我家公子提鞋也不配!!”
游少卿站在原地一会儿,严靖泽又拉他衣袖,“少卿……”
赵洵:“…………”
游少卿在心里叹口气,走过去一步,算是缓解。心道再容他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后来严靖泽拽着他衣袖的力度愈来愈小,直到最后脱落,他随即上前一步,扶住身体前倾将要倒下的严靖泽,“赵洵。”
“公子。”赵洵将木盘放到地上,快步上前,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将严靖泽放倒在床上,接着赵洵坐在床边,微微俯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悬在严靖泽双目上头,问他,“这是几?”
严靖泽缓缓开口,“三。”
赵洵又竖起五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巴掌。”
赵洵:“……”
游少卿:“好好说话。”
严靖泽嘟了一下嘴巴,十分不情愿地回道:“五。”
三根手指立在严靖泽眼前,他回答,“四。”
赵洵抬起头,对游少卿点了一下头。随后从衣里掏出一本深蓝色的书,翻开一页,一样悬在他双目上头,“见过这个人没有?”
严靖泽摇头,“没有。”
赵洵看了一眼游少卿,随后往后翻一页,重复刚才的话,“见过这个人没有?”
严靖泽又摇头,“没有。”
赵洵又重复了好几遍,严靖泽依旧只回答他两个字——没有。
游少卿转身思考,一会儿面对着严靖泽,问他,“你叫什么?”
严靖泽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少卿,我没叫……”
赵洵:“………………”
游少卿修改了一下措辞,又问,“王爷,您姓什么、名什么,字是什么?”
严靖泽如实回道:“我姓严,名靖泽,字行之。”
游少卿点头又问他,“去年仲秋,王爷人身在何处?”
去年仲秋,游少卿和赵洵刚刚到达扬州府衙,入府不久就遭遇了刺杀。后来他们来到了书阁。赵洵被人引走,游少卿和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打得不相上下。
严靖泽仰着头左右摇摇,一会儿回道:“忘记了。”
游少卿:“王爷。”
严靖泽侧目看他,“嗯?”
游少卿对他微微一笑,“坐起来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真的吗?”
“真的。”
赵洵还一脸疑惑,严靖泽喝了那“安神汤”肯定会浑身无力,自家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跟严靖泽说坐起来就可以了。可下一瞬,他竟然看见严靖泽奇迹般地坐了起来,并且毫不费力。
严靖泽转头对游少卿笑,“我果然想起来了。”
游少卿浅浅一笑,看着他的双眼,问他,“在哪里?”
严靖泽看着游少卿傻笑,“在广州府。”
赵洵又一次被震惊到。
游少卿却不慌不忙,正当严靖泽向他伸出手想要干嘛时,他突然于电光火石间用他的左手侧面击打在了严靖泽后颈处。
严靖泽来不及反应,就又倒了下去,这次游少卿没有扶他,他的脑袋就砸在了床头,“砰”的一声,不清不脆。
赵洵属实被吓了一跳,他抚了一下胸口,呼出几口气,问游少卿,“公子,您何时发现不对劲的?”
游少卿转身,走了几步,将原先被赵洵放在地上的木盘子捡起,道:“他那么害羞,要背着我们喝安神汤吗?还是说喝了安神汤还可以扯谎、有力气?”
赵洵仔细一想,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噢!我怎么把这些忘了!?”
游少卿向门边走去,对床旁的赵洵道:“走罢,再过会儿雨该大了。”
赵洵看了一眼床上的严靖泽,犹豫一会儿问道:“公子,就这么放着他了?是不是不太好啊?虽然他确实挺欠揍的……”
游少卿淡淡地回赵洵道:“谁让他骗我。”
赵洵看了看即将走到门的游少卿,又看了看床上昏迷的严靖泽,最后一句话没说,出了门就跟上游少卿的脚步。